这个孩子碍着谁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时辰了?”
云梦牵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叫人心慌。
玄苍抬眸看向她,审视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寅时刚过。”
“寅时……”
云梦牵喃喃着,已经是第二天了。
说好的昨夜就走,却没想到竟会拖到此时此刻。
她挣扎着将手从玄苍的手里抽出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去哪?”
玄苍紧张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按住。
“放手。”
她没有看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一丝温度。
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来:
“你还在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仍旧冰冷地扔给他两个字:
“放开!”
谁做的,如今又有什么重要?
孩子已经没了,她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孤儿。
她欲起身,玄苍却死死地按着她,不让她动弹分毫。
他必须解释清楚,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怀疑他,这顶帽子太大太重,他承受不起。
“牵牵,如果是我,我不会否认。但如果不是我,我也不会为了满足你的怀疑而替别人承担。”
微顿,她仍无话,好像他在说一件根本与她无关的事。
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的反常让他心慌意乱。
他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心。
可惜,除了冰冷、无情,他什么也看不到。
就连一丝对他该有的怒气、怨气,都没有。
他倒宁愿她冲他发火、发疯、打他、骂他,也比她现在这样毫无反应的好。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因为她对他毫不在意,所以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握住她的双手,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他的真心:
“牵牵,你怀疑我,我无话可说,的确是我的疏忽。我会查清这件事,给你一个交待。你给我时间……”
“放开!”
她冷冷地打断了他,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却是冷得可怕。
他下意识就握紧了她的手:
“不放。”
仿佛预料到她要做什么。
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封静静地躺在书案上的和离书。琇書網
只是,他没有看,甚至没有勇气去拿起它、去撕碎它。
就当他没有看到过吧。
“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好生将养……”
他开始转移话题,开始逃避。
可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看着他,突然发力。
只听“砰”的一声,她用额头直直地、毫不留情地朝他的额头撞了过去。
与望江楼初见时,如出一辙。
他没有防备,加之她这一下用了极大的力道,他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昨晚一夜未合眼,他被撞得眼前发黑,大脑里嗡嗡作响。
半晌人都是蒙的。
没有了束缚,她起身就走。
却因为身体虚弱,四肢发软,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
她敏锐地扶住了旁边的矮几,才不至于摔倒。
咬牙支撑着站起来,无视玄苍,她继续往外走。
身后,玄苍踉跄着起身朝她追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别走!”
他的声音里,浸满了悲伤与恐慌,甚至乞求。
他从未想过,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漠北战神,也有如此低声下气乞求的一天。
可是这一刻,除了乞求,他已经别无他法。
因为从她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决绝。
他领教过她的倔强。
风雪中,那三棵梅树,她宁可被压弯了腰,也要亲手把它们带走。
寒香园门口,她宁可以命相逼,也要救下冷寻。
为了建设琼华山谷,她不择手段地筹钱,丝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
如今她决意离开,也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吧?
她的倔强……让他害怕。
他抱得很紧,像一副枷锁般将她扣住。
还是那个怀抱,宽阔而坚硬,似乎能为她遮蔽所有风雨。
只可惜,他本就不属于她。
她没有挣,只是毫无波澜道:
“和离书在书案上,如果你撕掉,我还会再写。”
“要我怎么解释你才肯信我?”
“没这个必要,孩子已经没了,你解释清楚了,他就会回来吗?”
她冷笑了一声。
他的心陡然一沉,这才想起昨天她晕倒前说过的话:
“你说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没有隐瞒。
其实她不该说出来的。
要知道,前世,她就是死在她的身世上。
只是昨天当感觉到孩子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的时候,她崩溃、无助,仿佛只要告诉他,她的身世有多么可怜,孩子就会回来一样。
也许这就是因果轮回吧。
哪怕她重生而来,哪怕她知道前世的因果,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重蹈覆辙。
“你不是云景天的亲生女儿?”
所以云景天才会毫不怜惜地用她给云梦蝶当药引。
所以在云景天眼里,她不过是个工具,生死都无关紧要。
所以在她的心中,云景天是仇人,整个云家,都是她复仇的对象。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怎么,知道自己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假县主,是不是很生气、很失望?”
她嘲弄道。
他扳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他,急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唇边又挂上了那抹冷情的笑意:
“无所谓。”
“别这样……”
他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扣住她的身体。
他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他的心迹,无论在战场上面对多少敌人,以一敌十或是敌百,他从未怕过。
可是如今,他的整颗心都在颤抖着。
因为恐惧,而颤抖。
在她面前,他再也不是那个强大到连死都不会喊一声痛的漠北战神。
他只是一个想要守住爱人的男子,只要能守住她,他什么都愿意。
他开口,恐惧与慌乱肆意地倾泄在她的耳边:
“牵牵……是我的疏忽才让你没了孩子,我道歉,对不起。但那不会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想要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生几个都好,只要你喜欢。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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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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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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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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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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