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现代人，自然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也知道如果人才断代，对一个部门、朝堂乃至国家而言，是何其危险的事。
她垂下眼眸，淡淡的道，“章相这话到底是何意？我确实听不大懂。难不成，还有人要害那些朝官？”
她这句话纯粹是在试探，可章相身体却一颤，然后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奕王妃，天下虽大，可能够悄无声息的除掉这些朝中肱股之臣的人，其实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云染风眉心一跳。
章相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确实，能够无声无息的除掉这些朝臣的人，整个天下，真的只有那几人而已。
她叹了口气，“章相，您既已到了此处，必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藏着掖着？直说便是了。”
章相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似乎是陷入激烈的挣扎之中，云染风也不催他，只静静等着。
章相既过来寻她，必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他想说的事，恐怕是过于惊世骇俗，饶是他，也有些说不出口而已。
好一会，章相才道，“是陛下。”
云染风霍然抬眼。
虽然她约莫猜到几分，可这件事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依旧让人吃惊。
她忍不住道，“陛下新帝登基，不想再用先帝旧臣，而是想用自己身边人，这本来就是在情理之中。”
拨除旧人，安插新人，然后再不着痕迹的完成朝廷的过度，也不稀奇。
“如果只是如此，老夫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了，新旧更替，也十分正常，可陛下接二连三的处置了人，位子却一直空在那里，并没有安插任何人。”
章相苦笑，“奕王妃，您不是那等寻常妇人，也该明白，朝廷上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失踪了，坑就出现了，可这些萝卜相互连接成串，才能构成一个整体，才能将各项政令发布下去，可如今有这许多坑，政令便无法串联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了眼云染风，道，“如果是往日，也就罢了，可如今大隶内忧外患，根本没有时间来磨合，说句倚老卖老的话，这些时日若不是我强力支撑，北疆那里怕是早早就断了粮了。”
“奕王妃，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才先下手为强，故意招揽我章家子侄让他们占据朝堂紧要位置，他们或许庸碌，但至少听话，只要他们肯听话，安安分分的串联起整个朝堂，这朝堂，就还能勉强运作下去。”
云染风心口发紧。
她不得不承认章相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但是……这未免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她道，“相爷，我虽与陛下不睦，可也知道，不是所有人天生便会做皇帝的，陛下操之过急或者政策有失，或许称得上庸碌，却不一定是有什么坏心思。”
顿了顿，她道，“我实在是想不通，陛下何必自毁长城，这可是他的朝堂，他的天下，他再糊涂，也没道理毁了整个大隶吧。”
章相也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他才道，“说句实话，别说您想不通，老夫到现在都想不通，但如今朝堂崩塌就在眼前，即便老夫竭尽全力支撑，再这样下去，老夫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而且……”
“而且什么？”
“奕王妃回来时，应该是在城门口见过三皇子等人吧，他们贵为皇子，也因为处置先帝奠仪之事而被流放，您可能也知道了，老夫如今也接手了此事，恐怕流放之日也快到了。”
章相闭了闭眼，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疲惫与苍凉，沉声道，“老夫自知罪孽深重，对不住先帝，更对不起这大隶天下，可这千千万万大隶百姓却没有做错什么，不该为着老夫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忽的起身，然后朝云染风跪下了。
云染风没想到他说跪就跪，心口一跳，好在她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了，至少面上还能保持沉稳之色，她微微敛眸，道，“章相这是做什么？我可当不起。”
“老夫知道罪孽深重，知道百死莫赎，可还请奕王妃看在这大隶百姓的份上，去请奕王殿下早日归京，只有奕王殿下回来，才能拨乱反正，才能结束眼下这个乱局！”
“奕王妃，老夫知道自己在奕王面前算不得什么，只有您去信，他必然是相信的，还请奕王妃为着天下计，请奕王归京！”
云染风定定的望着跪倒在地的章相，饶是她也被章相的奇思妙想给惊着了。
这位相爷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过来，居然打着这么一个主意。
且不说他想的那些事关正元帝的事，到底是真还是假，光是这个主意，就实打实的荒唐。
“章相，你今日来，居然是来撺掇着萧瑾暝造反的？”
章相微怔，旋即慌忙摇头，“老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老夫真的是心忧大隶，才想着请奕王殿下回来的！”
“回来？”
云染风哭笑不得。
“章相，萧瑾暝可是被派去北疆平叛的，无诏根本不得归京，他现在若回来，便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而且您也该知道，如今北疆情势复杂，战事正紧，他这时候回来，我爹又不在，北疆又能撑多久？北疆一丢，到时候北戎柔然长驱直入，这大隶，又能支撑多久？”琇書蛧
“只要奕王殿下及时掌权，同时集结驻守淮南大军，以奕王殿下之能，必然能够将北戎柔然联军逼退在淮南之外，到时候依旧能护住大隶大部分疆土。”章相急忙道。
云染风微微眯眼，眼底全是危险之意。
“驻守淮南？那淮南以外的疆域呢，又该如何？北疆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吗？”她冷道，“章相，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隶，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大隶疆域让与别人，这便是你为相之道？”
章相苍老脸上露出几分羞惭之色，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苦笑了声，“老夫知道奕王妃心里鄙夷老夫，可从大局计，这本来就是最好的法子，失去的疆土，日后还能拿回来，可大隶若从内垮了，便是先帝在世，也救不回的。”
他顿了顿，抬头望了眼云染风，“况且，如今邺城已丢，李副将战死，秦九校尉重伤，北疆，本来就守不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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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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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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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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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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