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极耗时间,也极耗体力,等她止住最后一个出血口,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关上灯,再把手术设备送回实验室,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推开门。
外面的人早就撑不住,横七竖八的坐了一地,琳琅首先反应过来,“小姐!”
李里正也扶着墙壁站起来,眼巴巴的望着云染风,“我、我……”
云染风揉了揉眉心,压下疲惫,只望向管事,“太医在哪?”
一位年轻太医立刻走了出来,好在年轻,虽然等了很久,却没有露出什么疲惫之色,“见过大小姐。”
云染风点点头,“我应该已经止住血了,还请太医进去看看。”
术业有专攻,手术虽对外伤有奇效,但长时间的调理还需要人进行配置,能入太医院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年轻太医躬了躬身,立刻进入房间,与云染风擦肩而过时,敏锐闻到一股极浓的血腥气,下意识侧眸望过去,正望见云染风白玉似的美丽面庞,不由面上一热,慌忙低头不敢再看,匆匆进屋。
云染风这才望向李里正,平静的道,“手术很成功,只要他能撑过今晚,又有太医调理,应该就没事了。”
李里正踉跄了下,伏倒在地,老泪纵横,“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众人登时欢呼起来,还是春娘见机快,借口准备吃食,将欢喜的众人推了出去,免得吵了云染风。
琳琅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这般疲惫过,又心疼又担心,“小姐,太医都来了,我们回去吧?”
云染风揉了揉眉心,“那些地痞呢?”
“在外面。”琳琅小声道,“管事问过了,确实是六皇子那边派来的人,想拿下八里的人要挟咱们,想要诸葛弩的图纸,只是没想到咱们进了宫,才闹了这么久。小姐,现在怎么办?”
云染风冷冷一笑,美丽眸里全是煞意,“都给我送回去。”
琳琅一呆,“送回去?”
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
云染风神色冰冷,“他们只是棋子而已,就算杀了也没什么用,我要对付的,自然是他们上面的人!”
萧瑾暝!
你给我等着!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云染风眼角余光扫了眼过去,见是那年轻太医,她心里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走琳琅腰间帕子,娇娇柔柔的按住眼角,面上做无奈哀伤状,一副惶然模样,声音沉沉,隐有哭泣之意,“琳琅,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琳琅没接住她的戏,表情有些傻,“啊?”
无人接戏,云染风嘴角微抽,只得继续演,“我不过只是与春娘投契,不忍他们日子难过,这才为他们买地建书院,他们却被当做筹码,任意欺压!我明知那些人是有心人派来的,却不能严惩他们!琳琅,你道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琳琅眨巴眨巴眼,犹犹豫豫的接口道,“是、是有些……”
这么接话,对么?
好在她一句囫囵话还没说完全,身后就传来那年轻太医愤怒的声音,“平白无故欺辱平民,还肆意殴打一个孩子,简直就是人神共愤!这样的人,怎么能被放走!应该送交官府才是!”
云染风与琳琅同时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演(独角)戏了!
云染风脸色一正,立刻道,“抓了他们又如何,他们只是棋子,背后的人不受到严惩,不过是替下八里惹来更大的祸害,他们已经为我受累,我怎么能再给他们惹来是非!”
年轻太医愤然,“那就没有王法了么!哪怕是贵人,也不能这般欺辱百姓!云大小姐,若你不护着他们,他们还能靠谁!”
琳琅听见这话,眼泪刷的就留下来了,叫冤道,“太医,您冤枉我们家小姐了,我们家小姐这些时日一直在宫里,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等我们赶过来,这里都已经……你也看到了,为了救人,我们家小姐可熬了一整日!”
年轻太医也自知失言,被琳琅这么一通抢白,说不出话了。
云染风幽幽的望了他一眼,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我知道太医医者仁心,可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爹临走时再三嘱咐我要谨言慎行,我不仅是我一人,身后还有云家满门老小,那人,不是我能得罪了的。”琇書蛧
年轻太医怒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只手撑天!”
云染风极为满意太医的愤怒,面上却叹了口气,不答反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脉搏平顺,呼吸平和,只要仔细调理,应当没有大碍了。”年轻太医谨慎的道,望着云染风,眼底全是钦佩惊异的光亮,“我询问过他的家人,以他之前那样的伤势,无论如何是撑不过今晚的!不知道您是如何办到的?”
云染风神色一肃,朝太医施了一礼,“此事还请太医隐瞒,之前便是因为我的不谨慎,给下八里带来了如此大的磨难,我如今只愿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事与我有关,或许还能保持这里一片安宁,这孩子便托给太医照顾了。”
言下之意,便是抹掉她救人的事情了。
“可是这……”年轻太医微微一愣,不由愈发愤怒与难受,“您何至于此!这件事分明是那恶人作祟,您何必为他背负责任?”
“能保这里安宁,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云染风慎重道,“还请太医替我守住秘密。”
年轻太医望着云染风恳切的面庞,心里愈发难受,却不得不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云染风微微一笑,“多谢。”
年轻太医热血沸腾,慨然应诺,朝云染风肃然行了一礼,转身进屋继续忙碌。
等年轻太医进了屋,琳琅这才望向云染风,小声的问,“小姐,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是您救的人?这件事明明就是六皇子派人做的,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了么?”
“有些事情,不是你喊的声音越大,便越有理的,有时候暂时压一压,放一放,才会爆发更大的力量,打起脸来,才能更痛快。”云染风声音冰冷。
琳琅似懂非懂。
云染风也不打算多解释,将这里善后的事交给了管事,自己则带着人回了云府。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只有云府门口还亮着灯,晕红的灯光在夜色里似乎凝着寒霜,让人无端觉得冰冷。
云染风冷冷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目光冰寒,“给我砸开!”
她身后的云府府卫都楞了楞。
砸自家大门?
这是什么操作!
云染风神色不变,“怎么,我爹走之前说我是当家主事,才几日而已,你们就把他的命令当做耳旁风了!”
府卫略一迟疑,立刻上前砸门!
砰的一声!
云府大门轰然倒塌!
陆氏与云染尘急急赶过来,陆氏急喝道,“云染风,你又发什么疯!你爹一走,你就想造反了是不是!”
云染风急走两步,猛地扬手,一巴掌狠狠甩上陆氏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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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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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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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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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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