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寺里回来之后柳慈在别院住下了,帮贺砚枝拆开绷带后,告诫他仔细注意左臂,再不可受太重的伤。
贺砚枝受不住两个人在耳边烦,便把娉瑶传出的信给了柳慈,让他独自回房感伤去了。
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氤氲的水汽将目光所及处都变得模糊。
萧鸿隐进屋时见贺砚枝呆呆地望着窗外,来到他身边,伸手搂过他道:“又疼了?”
贺砚枝顺势把重量压到他身上:“有点,下雨天总要难受些许。”
这胳膊算是落下病根了。
萧鸿隐神情凝重,仔细替贺砚枝轻轻揉着。
“咱们何时动身?”
此番秋猎的地点定于城外奉安猎场,贺砚枝和萧鸿隐需提前数日去布围。
“为时尚早,不急,待雨过去再说。”
于是二人又等了几日后,终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动身出城。
柳慈跟随他俩一块出行,原本贺砚枝打算各人骑马前往,奈何柳慈不会骑马,三人只得弄了辆马车。
车轮快速碾过湿润的土地,途径寄岩山,一路来到离山五里外的奉安猎场。
一下马车,太子安排的人早已在此等候,领着三人前去歇息片刻,便拉了几匹马来让他们挑选。
贺砚枝和萧鸿隐翻身上马,回头看向柳慈。
“二位大人不必管我,我晕马……”柳慈拱手道。
于是二人便不多耽搁,一夹马肚扬起尘土百步。
奉安猎场是大历第三位君主在世所建,只在建成后的几年使用过,因着场地不大猎物不多,景致一般,几乎被所有君主遗忘。
而与此相对的鸢山猎场,所占之地有百里,猎物颇丰,金枫漫山,成了历代君主的首选,几乎每年秋猎都在那处举行。而鸢山也正是先帝的丧命之处。
出于这个理由,贺昇与贺砚枝二人商议一番,放弃了鸢山改为奉安猎场,一来离京城近,二来可节省些人力物力,三来则便于计划施行。
贺砚枝与萧鸿隐原本并驾齐驱,在来到狩猎林后对视一眼,各自调转马头往左右方向绕着猎场疾驰。
纷飞的衣摆发出猎猎破风之声。他们身后各跟了专人放标,待贺砚枝和萧鸿隐最后碰头时,秋猎的范围便已经圈定。
“二位大人辛苦,接下来的事就交予小人便好。”
贺砚枝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猎场,好奇地看向萧鸿隐:“咱们也进去瞧瞧?”
“晚些再说,这猎场废弃许久,恐怕里头的路也不好走。”
听萧鸿隐这般说,贺砚枝也只得勒紧缰绳,随他一块儿回去。
“可要去骑上几圈?”萧鸿隐问道。
“罢了,骑马也累得紧。”若无甚新鲜事可看,贺砚枝也懒得动弹,不如早些回去躺着。
萧鸿隐知道他的性子,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对于养伤是好,只是怕他该闷坏了。
“无妨,我带着你。”于是萧鸿隐忽然控制马靠近贺砚枝,长臂一伸将人径直掠到了自己马上。
“阿隐?”
贺砚枝背靠着萧鸿隐的胸膛,被人稳稳抱在身前,随即就见萧鸿隐控制着马快速跑了起来。
骏马绕着猎场空旷的草地奔驰,马上人衣摆猎猎作响,扬起的墨发在劲风中狠狠交缠。
贺砚枝还未试过这般快的速度,迎面而来的风打在脸上身上,让他产生一种在空中飞腾的感觉,心胸不由得畅快起来。
“再快些!”
“好。”
跑马嘶鸣一声,四蹄如踏飓风。
贺砚枝兴奋之余望向远方,在青山与天空交界之处,绚丽的晚霞逐渐增多,诡谲的形态如梦似幻。
马终是跑累了,开始放慢速度,最后在草地上慢悠悠走着。
贺砚枝还沉浸在方才的兴奋中,萧鸿隐趁其不备,低头偷亲了一口。
“可高兴?”
“恩,还不错。”
贺砚枝卸力靠在萧鸿隐怀里,感受着微风拂面,舒适地闭上了眼。
萧鸿隐控制着马在草地上又走了几圈。
黄昏一过,天色便暗得很快。
星子从云端爬出,缀在墨色的夜空静静瞧看草地上的两人。
贺砚枝只记得闭眼时天色仍是昏黄,再睁眼却是漆黑一片,唯一不变的是身后的温热之躯。
他微微偏头,看着萧鸿隐流畅好看的下颚线:“回去了么?”xiumb.com
萧鸿隐看向狩猎林:“恩,咱们走路进去。”
来到林外,贺砚枝被萧鸿隐抱下了马,两人十指紧扣走进林间。
因是狩猎之地,夜间的深林里时不时传来猛兽的低吼声。
两人没点火折子,摸黑在林间穿行。
萧鸿隐小心避开猛兽的方位,与贺砚枝一块儿找寻着人的身影。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一阵挖土声,贺砚枝拽了拽萧鸿隐,示意其循声看去。
微弱的火光前,几名黑衣人正挖着一人大的深坑,贺砚枝和萧鸿隐不动声色靠近,亲眼看着他们将锋利的刀片扎入深坑底部,最后再将坑给伪装起来。
”这般不入流的把戏,也亏贺昱想得出来。”
贺砚枝用眼神同萧鸿隐交流,对方回道:“不一定,越是简单的陷阱反而容易得逞。”
见那些刀片还被抹了毒,贺砚枝不由得摇摇头,转念想到一个法子,覆到萧鸿隐耳边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黑衣人们挖完了一个坑后,紧接着又去挖下一个。
萧鸿隐听了贺砚枝的法子,担忧道:“那你……”
贺砚枝捏了捏他的手:“放心,我自有分寸。”
黑衣人将陷阱布置完毕后,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随后便出了林子。在他们离开一炷香的时间后,贺砚枝和萧鸿隐才不紧不慢回到休息处。
柳慈在大堂等得昏昏欲睡,见二人总算回来了,上前问他们怎么样。
贺砚枝取来纸笔,画出猎场的地形图,圈出一个方位指给柳慈看。
“明日你收拾好东西便在此处等候,届时公主自会前去找你。”
听到此话,柳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贺砚枝补充道:“到了寄岩山后莫急着出来,万事小心。”
柳慈用力点头,收了地形图向二人拱手道:“二位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柳慈这边交代好后,便需要通知娉瑶。
翌日太子前来查看情况,贺砚枝隐瞒了部分事宜,将计划告知太子,并借他的手传递给娉瑶,待一切准备妥当,秋猎也将正式拉开序幕。
当日,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皇宫一路穿过京城,引起全城百姓驻足围观。
贺尧搂着柔妃坐在东海明纱垂挂的黄金轿辇上,看着繁华的京城盛景,露出满意的笑容。
轿辇后是娉瑶的马车,简单小巧,所以并未引起百姓的注意。娉瑶坐在马车里,在脑中不断演练着计划,一双鹿眼中满是对未来的坚定。
仪仗队足足走了一日才尽数到了猎场,官员们却早已尽数等候迎接。
贺尧看了看时辰,下令轿辇不停,径直去行宫,今日权当让诸位爱卿休养一日。
太子点头称是,仪仗队于是又浩浩荡荡往行宫而去。
“这圣上喜好不定,届时可别出什么岔子。”
柳慈混在人群中,在散场后忍不住开口道。
贺砚枝知道他心焦,安慰道:“即便出了岔子又如何,我们也只得见机行事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柳慈无奈看了贺砚枝一眼:“贺大人可真不会安慰人。”
“有么?”贺砚枝转头看向萧鸿隐,后者莞尔道:“没有,砚枝说得很好。”
贺砚枝闻言轻笑一声:“也不如阿隐说得好。”
柳慈实在受不了他二人,默默先走一步。
翌日,秋猎正式开始。
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贺尧正坐中心,柔妃坐在他怀里,左右两边则是贺昱和贺昇的位置。
高台前的左侧架起一排排桌案,为官员们的座位,他们对面则是家眷之位。
娉瑶坐在女眷的首位,不时往场下四处瞧看,终于在一堆官员中看到了贺砚枝和萧鸿隐。
太子例行公事,主持各项事宜流程进行,贺尧心思不在此,对所有请示一并应下,因此还算迅速,不到一个时辰便正式开始围猎。
年轻力壮的官员们率先骑马入林,年纪大的则派自己的儿子上阵,一来让他们好让他们出了风头,二来也好结交些世家弟子。
贺砚枝和萧鸿隐特意磨蹭了一会儿,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便牵着马故意靠近落单的吴崇同他搭话。
“驸马爷独自行动,可是瞧不上我们这等小官?”
贺砚枝与萧鸿隐骑马分别列于吴崇两侧,他大着胆子问话,却没想到吴崇竟回了他。
“大人说笑,你我同朝为官,何谈贵贱。”
有了这句话,贺砚枝算是心里有了底。
他明白吴崇单独行动非是自愿,而是被其他官员排除在外。
论做官年月,吴崇原本该与那些年轻人一块,可他这年纪若真这般做,却又与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格格不入。且他如今即便傍上了贺昱,在一批官场老手中他也不占任何优势,所以他便只得独立于“尘世”之外了。
贺砚枝知道他内心的孤寂,也知道贺昱向来不管下属的心情如何,便刻意前来与他打交道。
“驸马爷既然不嫌弃下官,下官便厚颜跟着驸马爷了。”
贺砚枝察觉到身旁有猎物经过,随手取了弓箭射出,发觉只是只山鸡,随即又同吴崇闲聊了几句。
他佯装羡慕道:“下官方才有幸见了公主,那般国色天香的女子,驸马爷当真好福气。”
吴崇闻言并未做太大反应:“大人说的是,只是男儿生来该当报效朝廷,儿女私情之类不堪多扰。”
娶公主,不过是为了得到贺昱的支持罢了。
吴崇说着忽而感伤起来:“吴某寒窗苦读多年,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当朝为官,为朝廷为大历做出一番事业,倘若被儿女私情所累,吴某宁可孤老终生。”
贺砚枝玩笑道:“这么看来,驸马爷可是把官位看得比任何都重。”
吴崇坦率承认:“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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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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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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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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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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