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外置放着一鼎香炉,于日照之下,生出紫烟,袅袅升起,与天地融为一体。
受言出法随而产生瞬移的公冶德泽出现在香炉旁,他脸上依旧带着愤懑之色。
“哈哈哈,公冶,看样子你气得不轻啊。”
吴刚的笑声,自茅屋中传出。
公冶德泽银须颤抖几下,朝吴刚翻起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院长,以后跟你儿子有关的事儿,别扯上我!瞧见他,我便火冒三丈。”
“公冶,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如此生气?”吴刚端坐于茅屋中,神色淡然,从蒸腾着热气的紫砂壶倒出一杯清香四溢的热茶,放在对面,笑道,“来尝尝我新摘的茶,消消心中火气。”
“哼!”
公冶德泽胡子颤了颤,昂着头,走了过去,落座于吴刚对面,端起茶杯轻吹一口气,将热茶一饮而尽。
随后,闭上眸子,感受着茶叶的芳香在口齿间流转。
待睁眼时,他脸上的愤懑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淡笑。
“世人皆知清安书院桃李先生是帝师境儒修,却不知这茶之一道,比之你的儒道,更胜一筹。”
公冶德泽笑着打趣道,随即将空杯往吴刚的面前推了推,挑挑眉。
两人于清安书院共处多年,早已知己知彼。
吴刚轻笑,再将紫砂壶中茶水,给公冶德泽添上一杯。
“儒道,屠龙术,龙者天子也,你我落于清安书院,便是屠龙之败者。”他眸子隐隐动容,似是想起曾经的往事,随即一笑,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道,“如今在这清安城,天高皇帝远,一切由心,不好么?闲暇时品茗,调节心境,挺好的。”
公冶德泽默而不言,他看着吴刚问道:“你当真就此一蹶不振?”
“一蹶不振?”吴刚轻笑,摇了摇头,“九州儒者千千万,我吴刚有何资格一蹶不振,境界跌落,年近古稀,不如安安心心颐养天年,剩下的交给我那儿子去拼吧。”
说罢,他从紫砂壶中倒出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随即闭目养神,手肘撑在身下蒲团,身子微倚。
公冶德泽侧目朝山下望去,眉头微皱,随即看向闭目养神,一脸惬意的吴刚,问道:“你多年来的纵容,让吴海嚣张跋扈,也就在我面前会收敛,清安城中他的名声,别说你不知。”
“自然知晓。”吴刚睁眼,坐起身子,轻笑道,“有时候,纨绔比精明活得久。”
公冶德泽沉思片刻,随即震惊地看向吴刚,见其依旧一脸淡然,便站起身,朝吴刚行礼,恭敬道:“先生所谋深远,德泽自愧不如。”
“德泽,如果有一天,我没有回来,清安书院的院长,便交予你。”
吴刚神色平淡,缓缓说道。
公冶德泽浑身一颤,刚欲开口询问,却被吴刚打断:
“不用问,待你见到,便知晓。”
说罢,侧目望向山下书院。
公冶德泽同样望向山下书院。
纵使相隔甚远,两人仿若能穿透山石树木,清晰看见山下清安书院发生的一切。
……
清安书院。
陆生朝吴海微微颔首,示意放心,一切有他。
他一步向前,来到吴海身边,直视丑陋的武钧,问道:“这位兄台,莫非以为如同《将进酒》这般诗文,是能张口即来的?”
武钧大小眼眸子一凝,问道:“藏剑司的铜剑卫,清安书院的事儿,与藏剑司有何干系?”
陆生不语,回头望向依旧一脸清冷的师青烟。
师青烟面容如同冰霜,提着刀鞘,刀柄指着吴海冷声道:“他已是藏剑司铜剑卫。”
武钧低眼,看向吴海系在腰间的铜质剑坠,本就丑陋的脸覆上寒霜后,更显狰狞。
“你入藏剑司,吴师应允便无不可。”他强自压下面上寒霜,心平气和道,“但为兄着实喜欢你的《将进酒》,特别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不若再给我等师兄弟再展示一番?”
他话音一落,朝身侧的学子使了个眼神。
诸多清安书院学子纷纷附和:
“吴海,再来一首吧!”
“《将进酒》着实世间难得,我等仰慕,可否再来一首!”
“莫非《将进酒》非你所作?”
“……”
阿谀奉承、戏谑讥讽,令吴海脸色愈发难看。
他立于原地,不知所措。
陆生淡淡一笑,道:“大海昨日曾言,今后不再作诗,《将进酒》将会成为孤篇,而且是孤篇压大乾的孤篇!”
“孤篇压大乾?好大的口气!”
武钧眸子一凝,沉声喝道。
吴海有几斤几两,他心中再清楚不过,饶是绞尽脑汁,也不可能作出如《将进酒》这般诗文。
若不是有陆生阻扰,他三言两语间,便能令吴海原形毕露。
对于武钧的讥讽,陆生不以为然,他挑挑眉,戏谑问道:“不若阁下来上一篇,能够压过《将进酒》的诗文如何?”xiumb.com
他很自信,《将进酒》在他前世,是被百般歌颂的佳作,不可能被眼前丑陋的武钧超越。
若武钧当真有此本事,怕是早已闻名九州,清安书院怕是要成为九州第一书院。
“我……”武钧骤然无语凝噎,他扫视一眼陆生所在第十一队四人,大小眼中的眼珠子飞速转着,沉声道,“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同小海相处,耳濡目染之下,想必也对诗文有所了解,让我等见识见识尔等的诗文如何?”
他这话,便是在强词夺理。
让他承认不如吴海,他做不到,故此转移话题,以此来抨击陆生一行人。
第十一队中,除却吴海这个假儒修,其余三人皆为武夫。
武夫,能有文采?会作诗文?
若是陆生等人无法作出诗文,亦或者诗文水平过差,便能逼迫吴海现身。
让吴海原形毕露,《将进酒》真正的主人,也会被逼出!
陆生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轻笑,他缓缓颔首,道:“诚如阁下所言,耳濡目染之下,我同阿威都能作点诗文。”
武钧骤然瞳孔收缩,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仿若他正踩进坑中,一个深不见底,如同无尽深渊的坑!
陆生直面武钧,沉声喝道:“阿威,用大海所授,作首诗给清安书院的诸位学子掌掌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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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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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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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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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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