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语重心长的对着自己眼前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说道,她的眼睛里全是希冀与期望。
“我晓得嘞。”孩子露出一个笑容,他想让自己的母亲安心。
母亲看着他的笑容,也一并笑了起来,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反复摩挲,如同房间里那不断摇曳的烛火。
这户人家姓张,张家父母和最大的两个孩子都是庄稼人出身,当这个最小的孩子出生时,张母就做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去读书,他们家不可能永远都是庄稼人。
张父也知道这一点,他见过隔壁村一个孩子,上完学回来之后,带着那户人变得越来越好,就连二层的小房屋都建起来了,据说他们家里顿顿能吃上肉,他上次吃肉是在什么时候?过年吗?
两个最大的孩子虽然厌恶父母两人的决定,但是他们对于三儿这个最小的弟弟是百般疼爱,和三儿玩过的小伙伴都知道,要是不小心把他弄哭了,张家老大老二就会上门帮弟弟讨个说法。
那天是周一,三儿穿上了自己最新的衣服,这是母亲买了几块好布料专门给他缝的,他穿着新衣,在母亲的带领下带着东西前往市里的学校。
等两人来到学校,张母拉着老师不断闲聊,临别前将一只充满褶皱的红色塑料袋交到老师手里。
打开塑料袋一看,那里面是一个个外表光洁的鸡蛋,外表看上去比超市里买的还要好。这是张母昨天连夜洗刷出来的。
“老师,还请你多多照顾照顾我们家三儿。”
看着面前为自己鞠躬的母亲,老师收下了对方的鸡蛋,他知道,这东西要是不收下,对方根本就不会心安。
这所学校的学费,算是市里比较便宜的,所以也有很多孩子,是来自于四周的村庄里。
临别前,张母为三儿理了理衣领,转身踏上了返回的路。
现在的时间,足够她在太阳落山前走回去,市里的开支太多了,能节省几块钱总是好的。
三儿的上学生涯开始了,这里没有他熟悉的宽广乡野田地,只有一方小小的教室,与另一方比教室还要小的宿舍。
那整日充盈在他鼻尖上的葱草绿荫味道,也被笔墨的气味代替。
曾经无限的自由时间,现在只有下课时才能体会到,这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好在他的交友能力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快就有了一些比较好的玩伴,他们有些和三儿一样,是来自于小村,也有一些是本地人。
每个月的第一天,是三儿最盼望的日子,因为只有这一天张母才能抽出空来看他,虽然两人每次只能相聚不过半小时。
张母总能用最短的时间,将家里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以及张父与两个哥哥对他的思念告诉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三儿的成绩在班上还算不错,只不过他那颗渴望自由玩乐的心,一直停不下来。
“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三儿说着,这里的生活,和他一直以来认为的完全不同。
那天最后发生了什么?三儿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母亲很生气,母亲第一次打了他,很疼。
又过去了一个月,张母又来了学校,她给三儿带来了一个玩具,那是一个比他巴掌大不少的布偶,他在里面闻到了他最喜欢的稻草味,这是他曾经在家里最熟悉的味道。
张母希望这个东西,能给自己这个远在外面的孩子一点藉慰,上次是她说的太重,她要和三儿道歉。
那天之后,三儿每次上课都会带着那个小布偶,这个东西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父母、两个哥哥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课间,他将自己的小布偶拿给朋友们观看,引来他们炫耀的目光。
“这是什么?”
这天的课间,三儿一如既往的把玩着自己的布偶,可一只手却从一旁出现,将他的布偶抢走了。
那布偶是三儿最珍贵的东西,他立刻上前和人扭打在一起。
这场骚动最终以老师出面制止而告终。
“老师,他偷我东西!”那名抢三儿布偶的学生突然恶人先告状。
老师认识他,父亲是市里小有名气的富商,但是儿子却是个十足的败家子,于是就将他送到了这里,他比三儿要大上一个年级。
“你怎么能偷人东西呢?快,快还给人家。”那名老师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孩子羡慕别人的玩具,这种事在这里经常发生。
“这布偶是我的!我阿娘给我做的!”三儿大叫着。
如果不是三儿的小伙伴纷纷站出来作证,这小布偶可能就被这位老师交给了那位富商的孩子。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开始教育这位富商的孩子,这孩子虽然表现出一副认错的模样,却在心里暗暗的记下了三儿的模样。
这位富商的孩子,虽然不被自己的父亲喜欢,但是富商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过的太过落魄。
拥有不少零花钱的他,自然成为了同班上的头头。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因为调课的关系,三儿的班级和他们班都需要上体育课。
于是他带着自己的狗腿子们进入三儿的班级,将三儿珍藏在抽屉里的小布偶用剪刀一点点剪碎。
当三儿结束体育课,迫不及待的回到教室时,那原本被他珍藏在抽屉里的布偶,只剩下一堆碎布和稻草,三儿哭了。wWW.ΧìǔΜЬ.CǒΜ
他流着泪带着碎布与稻草去寻找老师,希望能知道是谁摧毁了他最珍惜的东西,可老师也没有办法帮他,老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只好敷衍眼前的这位孩子。
见老师没办法帮助自己解决问题,他小心翼翼的将布偶的残骸保存好,因为这残骸上至少还留有一丝的气味,能让他觉得自己的家就在身边。
三儿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的报复那个,破坏了自己布偶的家伙。
放学的时候,他特意第一个冲到教学楼的必经之处,挺着自己的鼻子,不断的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家里的稻草有股特殊的味道,他能够闻到。
在各种味道的掩盖下,三儿找到了它,他追上前,看到了那位富商的儿子,稻草的味道正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
三儿不由分说的握起自己娇小的拳头,冲上去就是一拳,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毕竟是庄稼地里出来的孩子,怎么说也比城市里的孩子要更能打一些,虽然富商的孩子比三儿大上一岁,但三儿还是处于上风的那一方。
两人的打斗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人阻止,只是这一次出面阻止的人,不是老师而是富商本人,他很少来到学校接送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个孩子让他有些厌恶,但终归还是自己的骨肉,他一把将三儿踹开,将自己的孩子从地上拉起。
“他偷我东西!”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恶人先告状。
“我没有!明明是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弄坏了我阿娘给我做的布偶!”稚嫩的声音反驳着。
老师也在这个时候闻讯赶来,见到富商时连忙赔不是,指责是自己没有管好孩子。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只想看到结果,我的孩子难道会犯错?”富商冷冷的说着,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那位老师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他知道对方想看到的是什么结果。
三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的时候,那位老师帮自己打包了行李,领着他坐上了公交车,把他送回了家。
“这孩子……没办法在我们那里上学了。”老师说道。
那天,张母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变换,这位芒耕了数十载的女人,完全没想到自家的孩子居然会落得这样个结局。
夜里三儿看到母亲来到自己身边,她抱着自己在哭,父亲在屋外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不断被吐出烟气带不走这位男人心中分毫的郁闷,他的两个哥哥想要进城去,但被张父叫住,这时的三儿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的第二天,三儿从自己睡了八年的床上醒来,他没看到母亲的身影。
等到晚上的时候,母亲回来了,还给他带回了一个消息,三儿可以继续去学校上学了。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可看着母亲那疲惫的面容,心里话,终究只能变成心里话。
这次三儿换了一所学校,依旧是母亲陪他一起去,也有老师接待他们母子。
只不过这位老师的神色,看上去是如此的高高在上,看他们母子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优越。
看见三儿进入班级坐下上课以后,张母将准备好的鸡蛋递上,可那老师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回绝。
“这种破玩意有什么用?”
张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和老师说,希望他能多多照顾三儿。
“我那么多学生都管不管来,我还管他?”
张母见状连忙抓着老师的手,恳求对方照顾三儿,可没想到那老师却说出这样的话。
“你再这样让我在这里丢脸,你就带着你这偷了东西的贼孩子回去!看着就心烦!”
她怕了,即便在地里遇到蛇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害怕,连忙道歉并离开了学校。
三儿融入的很快,原本成绩就很好的他并没有落下多少课程内容,在新的环境里,他也交到了新的朋友。
可没想到有一天,他是因为偷东西被开除才来到这个学校的消息突然开始扩散,他的朋友们开始渐渐的疏远他,不少人开始在私下里称呼他为小偷。
三儿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认真的反驳对方,和他们讲述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偷东西,说谎,以后是不是还要去犯罪啊?同学们注意了,你们可要注意了,千万不能学他。”
那位接待他与张母的老师,在一次课上这样说着,他早就受够了三儿这个在自己班上的污点,只想快点将他送走。
“我校学生三儿,因为过往劣迹严重影响本校声誉,予以开除处分。”
三儿只在这里读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学校便将他赶出校门。
三儿迷茫的站在城市的街道上,这里满是钢筋水泥与汽车的喧嚣。
以前他出门即便走远,也能顺着家里稻草与麦子的香气找到回家的路,但是在这名为城市的文明之地,他迷路了。
他只好带着自己的行李,一点一点的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接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的肚子和夜晚的汽笛声一同响起。
路边店里的传来食物的香气,不断的勾引着他肚子里的馋虫。
他走进店里想要吃些东西,老板问他有没有钱,三儿回答没有,他被轰了出去。
这里是无情的钢铁城市,不存在故事里那种会看你饥饿,然后为你送上一碗热腾腾汤面并给你讲授人生道理的老板。
但他真的太饿了,太想要获取食物了。
“他们都说我是小偷,我偷一次又能怎么样?”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三儿的脑海中。
但下一个瞬间,这个念头就被他无情掐灭,他依然记得母亲的那句,他们是脚踏实地的,他没有偷过任何的东西。
他忍受着饥饿,离开了这条街,头顶的路灯很亮,但一点也不温暖。
等张母依照惯例前往学校看三儿的时候,却被学校告知三儿已经离开学校,他们尝试过联系张家父母,却根本没有他们的电话。
得知了消息的张母陷入了崩溃,开始四处寻找自己的孩子,从白天一路至天黑。
三儿去哪了,我的三儿去哪了?你看到我的三儿了吗?她逢人便问。
最终,她只能拖着绝望的身躯,在路灯的照耀下,一步一步迈向回去的路。
“阿娘。”
在城市与田野接壤的地方,她听到了一声呼唤,她抬起头四下张望却没看到任何一个人……
……
“我……这是怎么了?”
清醒过来的齐明飞,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痕,他好像又做梦了,那是个怎么样的梦?他记不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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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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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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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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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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