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我们请你来,是让你见证我们分家的,不是听你说书的。”
王守林坐在门口边的椅子上,看着大哥打断上座的白胡子老头说话,心里不断地骂娘。
他们日上三竿从山坡上下来。刚回到家,他就被一个小丫鬟领着去沐浴更衣了,这也是有讲究的俗礼。
换好衣服,挽起发簪,一米六几的身高,已经是快要长成的翩翩美少年。如今身在家中,又是一身清爽,王守林心中安宁,甚至还有些喜悦。
然而,还来不及吃顿饭,他就被带到了正堂。屋中,父亲坐在主位,三叔公上座;下面两排椅子分列左右,一侧坐了二太太、三太太、大嫂、二嫂和大姐;一侧坐了大哥、二哥、大侄子、小侄女和自己。
自己的座位排在了两个小辈之后!
坐哪里他倒是没那么在乎,问题是满屋子人都拉着个脸,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这让他很不爽。我到14才算成年,还有好几天呢,就迫不及待的要把我分出去吗?
分家他也没那么在乎,问题是大哥家的和二哥家的都不分,把我自己分出去算怎么回事?这是分家,还是要把我赶出家门?印象里对自己极好的家人,怎么都变了?
“分家要行文立契,清点财物。你们这什么都没准备的,怎么分家?”三叔公气哼哼的说。
“这你就别管了,咱们有咱们的分法,你看看就行。”大嫂性子泼辣,不耐烦墨迹,站了出来说话。
“我嫁过来的时候,家里除了百亩水田,就只两进的老房子,一家老小的挤在一起。”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指向西南方向,“旁边的茶山、鱼塘都是我带过来的嫁妆;这四进的宅子也是咱们卖茶卖鱼赚钱建的。这可都明摆着的,谁还能抢?”
大嫂斜眼盯着王守林,一副“你敢说抢,老娘撕了你”的架势。
“哎哟,看把你能的吧。你那茶是谁给你卖的?你那鱼是谁给你运的?再说你那些东西才能卖几个钱?我陪嫁过来的商行,才是家里赚钱的大头。咱家可不是那只会花不会赚的。”说着拿眼撇了撇王守林。
印象里温柔贤淑的二嫂,这时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的。
合着是大嫂二嫂不想让小叔子占了便宜吗?王守林眼角余光看看旁边默不作声的大哥二哥,知道他们也是默认了的,肺都快气炸了。
大姐到底是一个母亲生的,看着年幼的弟弟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知道他正咬牙忍着,不由道,“非得这样吗?就没有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分家还能分人家嫁妆?这是哪门子理?”大嫂打断大姐的话。
“就是,咱也不分什么祖产,就捂着自己的嫁妆,这还有错了?”二嫂轻声细语的帮腔,她也坐在门口边,正对着王守林,话却是对大姐说的,“家里的水田可是都给你陪嫁走了,倒是拿出来分了啊?”
“我不是……”
“别说话了行吗,大姐?你都嫁出去多少年了,回娘家带着耳朵就行了。”大嫂再次打断大姐的话。大姐瞪了她一眼,却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总得说个章程吧?分了家也不耽搁一起过日子,怎么分?说清楚了,别吵吵。”父亲这个当家的竟然把他做主的事情往外推了!
“都明明白白的,还说什么章程?茶山鱼塘是咱家的,商行是老二家的,宅子咱两家都出了钱出了力的,一起住着就完了。”
“那老三呢?小乖怎么办?他还没成年呢。”父亲瞪着大嫂。
大嫂撇撇嘴不说话,回去坐下了。
二嫂倒是悠悠的开口了,“过几天不就成年了吗?咱也不是管不起这几天的饭。”她看了眼王守林,又看向父亲,嘴角挂着讥笑,“爹愿意给啥就给啥,只要爹有。”
“哈哈哈,听说你们家分家呢?咱来看热闹了,瞧瞧是不是欺负孩子的戏码?”
一个青年不顾下人阻拦,大步进了院子,往正堂过来了。他身着灰绿色长袍,却把前摆撩起塞在腰间,看起来流里流气的。
“总教习,咱全庄一半人是你的学生,可都看着呢……”青年进屋就嚷嚷上了。尽管在压抑愤怒中,王守林还是不由觉得这人颇有几分侠气。
“滚!”大嫂根本不惯着他。
“你谁啊?什么时候家里轮到女人做主了……你敢,啊~”青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大嫂一擀面杖当头砸了下来,他急急侧身躲避,肩膀还是没躲开,被打了个趔趄。
王守林瞪大了眼,他惊诧了。不说那擀面杖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只说这一步几米远的速度,大嫂就是个身手不凡的练家子啊。
那青年这时亡魂大冒,他终于记起了长兄那个年龄的孩子,全镇子都被一个女孩镇压支配的传说,那个女孩貌似就是身后这位。他拔腿就跑,没有一丝犹豫。
他的果断是对的,因为再慢一分,被打散的就不是他的发髻了。只是他刚到门口,就被一只绣花鞋轻轻勾了一下,整个人扑到门外,滚到了台阶下。
“哎呀,大嫂,咱们妇道人家,怎么能跟人动手呢。”二嫂收回了穿绣花鞋的小脚,站起来一把拉住大嫂。
“别拦我!看我不给他打断腿,敢来咱家放肆!”大嫂叫嚣着,却被拦着出不去。
那青年从地上兔子似的跳起来,一溜烟跑了。穿过院子大门的时候,刚想回头放句狠话,就见擀面杖像一柄长矛扎在了旁边墙上。他又是一身冷汗,缩着脑袋跑的更快了。
王守林嘴角有些抽抽,因为他清楚的看见二嫂伸脚使绊子,也看见她只用了两根指头象征性的捏着大嫂衣袖,大嫂喊的厉害,却根本没动一动。这两个戏精!m.χIùmЬ.CǒM
一个下手狠辣无情,一个腹黑虚伪。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吗?王守林的怒火开始变得冰冷。
屋里重新消停了,父亲好像也打定了主意。
“爹手里什么都没有了,这支玉笛是你娘的遗物,现在爹把它交给你;这是你娘的魂玉……”他把早上王守林挖到的黄玉重新掏了出来,在手中摩挲一阵才递出去,“你也带在身上吧,以后自己在外边,想你娘亲了,可以拿出来看看。”
什么叫“以后自己在外边?”王守林知道大嫂二嫂要赶自己走,没想到父亲也不要自己了!
“轻柳是家里养大的丫头,今年也12了,我让她跟着你伺候。等过两天你过了生日……”父亲继续着。
你早都安排好了,刚才还问什么章程?
“不用!我现在就走!”王守林听不下去了,用力攥着手里的玉笛和黄玉,转身就往外走。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留!
守孝五年没回家,回家就被扫地出门了。这是为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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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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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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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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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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