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凌乱了,他只能尽量把自己缩在座位上,艰难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三观,他越来越觉得,这肯定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不然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这么玄幻呢?
反正都是顺路,唯德真人就提议:“这里离虚无界也不远,去一趟看看?赵铭兆那小子应该也挺想你的。”
毕竟被莲迟秋困在虚无界四年,见了谁都会说想。
自从那次确定好自己肉身的归属之后,闻吟寒就再也没见到过莲迟秋和赵铭兆,再加上他刻意减少和唯德真人他们的联系,所以对他们的现状并不了解。
此刻听到唯德真人这么一说,就难免想到赵铭兆所说的“想”,大概率是对他肉身的惦记吧。
唯德真人就像是知晓了闻吟寒心中所想,笑呵呵摸着故意跟他解释:“被带回去之后,赵铭兆的记忆就又消失了,莲迟秋尝试了不少方法,还是不见起色。依我看,估计是赵铭兆自己对这件事有有所抗拒,所以无论莲迟秋怎么努力,都不行咯。”
话都说到这儿,再加上土豆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闻吟寒只好点头答应,不过他还是有一些顾虑:“后面那具遗体,需要尽快送回去,不然就臭了。”
“这还不简单,”唯德真人拍了拍呆滞的季秋,“让这小子送回去不就行了。”
话刚说完,唯德真人嚯了一声,称奇道:“你小子三盏灯怎么灭了两盏?半路见鬼了?”
也不怪唯德真人这么久才发现,主要是这片地方阴气就重,在这儿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沾染上不少阴气,所以刚才他以为这人是染上的阴气,没想到是因为灯灭。
他把脑袋从车内退出去,然后在自己身上四处翻找,过了片刻,拿出一枚折叠好的明黄色符箓,扔给季秋,“你拿着,回去放枕头底下放三天,然后烧了兑水喝。”
季秋满眼迷茫:“烧纸喝?”
“别担心,”唯德真人安慰他,“一口气喝下去,尝不出来难不难喝的。”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季秋叹了口气,他算是接受了这世界上真的有鬼这个设定了,不仅有鬼,还有会说话的猫……说不定还有会说话的狗。
季秋把符收好,然后问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把车开回去。
“别。”
唯德真人打断他:“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一个人上路,到时候又遇到什么东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把五雷斩鬼印给他也不行?”闻吟寒皱了皱眉,经过这么一遭,季秋的身体必然会受到影响,如果连五雷斩鬼印都不起作用,那到时候成曳不一定会同意自己辞职。
听到五雷斩鬼印,唯德真人明显的松了口气,“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他给季秋指了一个方向,跟他说只要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开下去,不出半个小时,就能回到原来的路上。
“对了,”闻吟寒突然提醒他,“你回去之后先不要开后面的门,叫上成曳,他会处理。”
季秋听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目送车辆驶入黑暗中,唯德真人带着闻吟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土豆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得体重,所以只让闻吟寒抱了一会儿,就自觉跳到了地上。
“那小子对你有意思吧。”
唯德真人调侃闻吟寒:“我看他长的也不赖,要不就接受他呗,不然这世上一个人多孤单寂寞啊。”
又是这些不着调的废话,闻吟寒都懒得接。
土豆伸出爪子,威胁似的朝唯德真人挥了挥:“你是个坏老头,到时候那只鬼回来了揍你!”
给唯德真人逗乐了。
时间过去四年,活人想去虚无界的方式还是只有那么一种,那就是等待午夜的公交车。
眼前黑了片刻之后,闻吟寒和唯德真人又回到了烟海市,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离银星花园不远,他们一起坐到了当初闻吟寒第一次遇到虚无界公交的站台上。
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点星光的影子,没有下雨,地上也不见湿润。本该十分明亮的路灯此刻昏暗了不少,空荡的街头遥遥驶来一辆破旧的公交车。
“啧,”唯德真人不爽,“我去看我徒弟,居然还要坐公交。”
既然唯德真人一开始就是准备去虚无界的,那应该不用担心车费的事吧?
闻吟寒跟在他后面上了车,却看这人大摇大摆上了车,完全没有要投币的意思,对上司机那如炬的目光,闻吟寒抱着土豆的手都忍不住收紧了。
“上车请投币。”
闻吟寒揪了土豆两根毛,扔进投币箱,浅笑着和司机解释:“不好意思,忘带钱了。”
司机:“……”
唯德真人:“……”
土豆:“……”
门在两人一猫身后合上,没错,他们被司机友好地“请”下来了。
“你要去看赵铭兆,不带钱?”
闻吟寒不能理解。
唯德真人抱在自己的拂尘,唉声叹气:“我只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而已,我怎么会有钱呢?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尊老爱幼就算了,出门怎么能不带现金呢?”
闻吟寒只能回家一趟,土豆不喜欢一个满嘴跑火车的老家伙,所以也跟着他来回跑。
等终于安安稳稳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成曳发消息过来,说已经接到季秋了,让他一个人在外边小心一点。
车内依旧是熟悉的昏暗,摇摇晃晃,驶向不属于人的地界,司机会时不时停下来,等待闻吟寒能看见或不能看见的乘客上车,每次都是冷冰冰的“上车请投币”,投币箱渐满,闻吟寒投进的现代纸币还有些显眼。
唯德真人开始整理仪容,“哎呀,突然要见我那乖徒儿,还有点紧张。”
“是吗,”闻吟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怕他不认你?”
一条黑黝黝的蛇突然从前座探出头,突出蛇信子:“你们是活人啊?”
唯德真人一拂尘敲在它脑袋上:“和人说话要有礼貌,先打招呼,再提问题。”
闻吟寒仿佛看到了蛇头上晕乎乎转圈的符号,以及委屈的气息都快溢出来了,它估计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打招呼……”它扭着身子盘在座椅靠背上,“你们好?”
唯德真人甚是满意:“不错,说吧,有什么事。”
黑蛇茫然:“啊?没事啊,我就是问问你们是不是活人。”
毕竟在这车上,活人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土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紧张起来,紧紧扒住闻吟寒的衣服,闻吟寒问它怎么了,它睁着一双大眼睛,哭唧唧:“主人,你能不能不养这条蛇啊?它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可爱。”
唯德真人逗它:“你主人就喜欢冷冰冰的东西,想想那只大鬼。”
似乎是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土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唯德真人整得哼哧哼哧乐。
闻吟寒只能小声哄着它:“乖,我不养蛇。”
而那条黑蛇,早就把自己缩回座位了,它才不想变成人的宠物,人又脏又臭的,哪儿有它们蛇爱干净。
破旧的车厢不知道饱经了多久的岁月,墙皮斑驳,似乎随时都能剥落下来,砸在乘客的头顶上。
侧边是白发苍苍的唯德真人,正在为见他的徒弟做着准备,怀里的土豆还在暗自和那条蛇做着斗争。
其他不相关的乘客自上车以来,就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不关心旁事,也不会注意自己周围的座位坐着什么东西。
上次恐吓自己的那个小妹妹也不在了。
他也已经习惯不倚靠他人的肩膀就能睡着,只是今天睡得够久了,暂时还闭不上眼睛。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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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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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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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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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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