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
不行,会被当成刺客的,有了上回的心理阴影,对方保不齐会被当场吓死。
光明正大的求见?
好像也不太行,上次冲阵,朱阁虽没有大开杀戒,但也撞伤了不少蜀地士兵,说不定他刚报出名头,就会被人团团围住,要是怨气太深,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矛盾又会加剧。
混进去,然后找个机会单独见面?
似乎可行,最好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块糕点。
马蹄声近,不远处一对人马疾驰而来,黑衣黑甲,各个威武不凡,正是蜀中引以为傲的精锐铁骑:黑水龙骑!
朱阁看上了他们的装束,有披风有面甲,很适合隐藏身份,以极高的视力看清楚了这群骑士进阵后的落脚点,朱阁准备趁着夜色悄悄潜入进去。
傍晚时分,龙舟之内,蜀王赵狰正享用着精致的晚膳,宽敞的大殿内除了一群起舞助兴的舞姬之外,仅留了几名近侍在旁服侍。
至于护卫?,完全用不着。
大殿两侧,披甲铁卫军大将蒙越,黑叔龙骑统领吕鸩二人皆在席上,同为一品境高手,要是连他们都挡不住,那么其他人来再多也是送死。
粮食运到,赵狰当即下令犒赏三军,酒肉管够,坦言如今身在蜀地,便是回了家,无需再担心什么仙不仙人的,他们就算本事再大也大不过这世间的道理规矩。
赵狰搂着美妾饮酒,女子纱衣单薄、面色潮红,躺在蜀王怀中一副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当真勾人欲火,好不撩人。
赵狰笑着还想更进一步,不想此时传令官忽然进来传话,说有人求见。
赵狰无奈将手从女子胸口收回,问道:“何人?”
传令官老实答道:“倒马关守将关雄。”
赵狰愣了愣,努力回忆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未见过。
此时一旁的吕鸩放下酒杯,出声说道:“这人我知道,擅使大戟,南北国战时常山营的老兵,我曾想招他入我队伍,但被他婉拒了,说腿上留了病根,骑不了快马,怕辱没黑水龙骑的名声,就没答应。”
赵狰来了兴趣,端酒笑道:“那就见见,能让吕统领诚心相邀的人,想来不会无故求见。”
传令官欲言又止,蒙越看出端倪,沉声喝道:“还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传令吓了个激灵,跪地颤颤巍巍道:“关将军还带了一个人来?”
“谁?”
“他……他自称是前些日子天渡城前闯阵的那……那位仙人。”
赵狰闻言脸色骤变,刚喝下去的酒水一下全喷了出来,惊得怀中的美妾手足无措。
偌大的殿内一时鸦雀无声,赵狰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他娘的,运气不会真这么背吧,他刚想借着对方的名头振奋一下士气,结果消息还没放出去,人就先找上门了?
比身处悬崖,进退维谷更糟糕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当你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绳,自以为彻底安全之时,却猛然发现对面握着绳头的居然就是你的仇人。
两位军中武将已经默默握住了自己的兵刃,霎时一股肃杀之意在殿内弥漫。
席地而坐的青衣儒士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婢女替自己斟酒。婢女如梦初醒,立马小心翼翼地满上,心中惴惴不安。
“人既已到门口,王爷不妨见见。他既然走得是正规门路,又有地方将领引荐,规矩礼数面面俱到,王爷难道不想知道一个仙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吗?”
赵狰恍然大悟,赶紧让传令官去请,同时让下人们全部退下,仅留三名亲信在此。
不多时,关雄与君无暇便在传令官的带领下走入了殿内。
赵狰迫不及待地望去,关雄一身蜀地军甲,身份不言而喻。可他身旁的这个小白脸是谁?赵狰一头雾水,左右瞧了瞧,说好的仙人呢?去哪了?
“倒马关守将关雄,参见王爷。”
关雄大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君无暇虽是初次面见王侯,但此前已做足准备,面上始终淡然,其实心中早已想好华丽辞藻,相信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将这脑满肠肥,荒淫无度的蠢王忽悠一通。
赵狰沉默半晌,直到确认不会再有人从外面进来后,他才不得不面色古怪地问了一句:“仙人……在哪?”
关雄指着一旁的白衣义正严词地高声说道:“这位自称就是王爷当日在天渡城外遇见的仙人,末将运粮路上偶然遇见,江湖人称‘白衣棺仙’,还向末将坦言此行就是特地来向王爷致歉的。”
这一下可谓是将锅全甩在了君无暇的身上,接下来就等着看戏了。
赵狰皱起眉头,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向下边的蒙越,后者同样摇摇头,表示自己当日见到的并非此人。
“白衣棺仙?你确定你没来错地方?”赵狰拉着脸问道。
精明如他,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然说出去,他堂堂蜀王被一个冒牌货吓得惊慌失措,那多没面子。
赵狰想着又不免有些庆幸:“幸亏刚才没让人提前准备裤子。”
君无暇还没察觉自己的身份和用意已经被对方全部看穿了,依旧如个跳梁小丑般侃侃而谈道:
“王爷不必如此惊讶,君无暇行走江湖向来淡泊名利,为避免叨扰,极少以真面目示人,那日王爷见到的不过是我百变尊容下的一面罢了。”
说着君无暇以手遮面,再迅速拿开,此时他那张脸便又换了一副憨厚模样。同时轻举手臂,蜀王面前的酒壶便自动悬浮而起,为其斟满酒水。
“当日是君无暇一时鲁莽,冲撞了王爷,今日特地登门谢罪,借花献佛敬王爷一杯,还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不得不说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以气御物,少说也是宗师境界的高手,而且君无暇始终气定神闲,谈吐优雅,一般人说不定当场就信了。
可赵狰表情却跟吃了苍蝇一样,恨不得亲自下场踹这家伙两脚。一个优秀的阴谋家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用拙劣的谎言来忽悠他,而他偏偏一时还不好拆穿,因为此时在赵狰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计划。
既然要散播流言,那么管他是真是假,有个像样的‘门面’摆在那岂不更容易让人信服。而且就算事后被那个真的找来了,他也完全可以把锅全甩在这个冒牌货的身上啊!反正自己因为‘蠢’被骗了,也无可厚非嘛。世人都知道他是个荒唐王爷,发生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他娘的,还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赵狰面色露喜,连连拍手大笑:“原来如此,我等肉眼凡胎竟不识仙人庐山真面目,真是失敬失敬。”
君无暇见蜀王笑得挺欢,同样点头微笑,谦谦有礼不失君子之风。同时心中还不免有些鄙夷,看来这位王爷的脑瓜确实不太好,自己还留了诸多说辞,故事还能编得更生动些,结果愣是都没派上用场。
关雄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殿内谈笑风生的两人,惊得整个人下巴都要掉了,这怎么跟他当初设想的不太一样,一个江湖骗子怎能成为蜀王的座上宾。正要开口拆穿,突感一道冷冽视线投来,抬首望去,正是那位曾邀请过他的黑骑统领。关雄心中一惊,虽满心是疑惑,但也察觉出这事只怕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于是老实闭上了嘴
在场的所有人中,恐怕只有君无暇才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作为蜀王的亲信,与之走的最近的三人心中却早已亮如明镜。
陈庆略作思量便知道了王爷的意图,嘴角微扬,畅饮一杯。
吕鸩虽未猜透全部,但也知这会是个很好的傀儡,既能鼓舞军中士气,还能用来震慑近来不安分的江湖中人。
蒙越没想太多,但知道王爷做事向来心思深远,他只管听命行事即可。
得一‘仙人’相助,蜀王自是大喜,特意赐座,与军中两位武将同席,不可谓不看重。
君无暇虽面上不为所动,可心中却是狂喜,只要过了今晚,往后名声和地位还不是接踵而来。
要钱不要命,说得可能就是此类人吧。
关雄因举荐有功,稀里糊涂的被蜀王重重赏赐,离开时见殿内残影闪动,瞧着怎么那么像三狼一虎围着一只羔羊在推杯换盏。
舞女歌姬又被重新叫了上来,浓妆艳抹,纸醉金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狰也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将君无暇夸得飘飘欲仙,甚至就连君无暇自己都一度以为他就是那个一人破万军的绝世仙人。
“原来先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来!再满饮此杯,敬先生高义。”
君无暇已经喝了不少,面色红晕,有了醉意,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喝了,不然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肮脏破事只怕要像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便已每日修行为由,打算暂且退下。m.xiumb.com
赵狰也不强求,想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不好将人逼得太紧,正要派人送客,头顶上蓦然传来一声大喝:
“北莽!拓跋隼也想向蜀王讨一杯酒喝!不知可否?”
这一声大喝以内劲发散而出,如洪钟大吕,庄严而不失霸气。
蒙越与吕鸩面色微沉,第一时间上前护主。下一秒,屋顶突然炸裂,两道人影落入殿内。
男子身高九尺,面相粗犷,背一断头鬼刀,造型夸张,像极了刑场上给犯人腰斩时才会用到的铡刀,铁链缠绕刀身,与汉子牛犊般的肌肉紧密相连,看着十分沉重。
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绝美,腰间别三尺细刃,足踩木履,身披一件血色霓裳,遮住上身些许雪白,一双夺人眼球的长腿随意裸露在外,春光乍泄,一颦一笑更是媚态万千。
蜀王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惧色。因为对方报了名讳,而底细他也恰巧清楚。
传说那位武评榜上的刀仙此生共收了三名弟子,分别对应【快】、【准】、【狠】三字要诀。
其中以狠辣,凶恶出名的一人名字就叫拓跋隼,并持有北莽名刀——霸罡刃!
此刀重达一千六百斤,非常人所能驾驭。
赵狰又转头看向那名身材傲人的女子,视线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对方似有所感,非但不感到羞涩,反而挺起胸膛妩媚一笑,顿时风情万种,盖过满殿舞女歌姬。
赵狰撇了撇嘴,那么这个穿红衣的女子,应该就是对应了【快】字诀的那位了,江湖名声不显,因为对上的人基本都死了,只知复姓慕容,与北莽皇室同姓!
赵狰挥了挥手,示意两位将军退下。
“可是王爷?”
蒙越还是有些担忧,警惕地看向二人,同为一品境界,他很清楚眼前的两人并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比他还高出一截的魁梧壮汉,已经达到了涅槃境巅峰的修为。
蜀王冷笑道:“没事,若是真想刺杀本王,不该报这么响亮的名号,悄悄的杀我岂不更好。”
“王爷明鉴。”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扭动那不堪一握的腰肢,走到壮汉身前,对着蜀王柔声说道:
“北莽有桩生意想和王爷密谈,还请王爷能够赏脸,听小女子娓娓道来。”
密谈?赵狰简直都快要被气笑了,嗓门这么大,只怕他人还没回府邸,宫里御书房的桌案上就会摆上京城谍子的密保吧。标题他都帮对方想好了——“蜀王深夜密会北莽刀客,有大秘密哦!”
更不用说,其中一个还与北莽皇室有着密切关系。
虽心中万马奔腾,恨不得立马宰了这两个故意搅局的北方蛮子,但赵狰面上还是笑吟吟道:
“刀仙的弟子,本王自然应该礼遇;来人,赐座!咱们不妨坐下慢慢聊。”
慕容妃与拓跋隼相视一笑,也不客气,转身准备落座。
也就在此时,依旧一袭红衣的慕容妃扭头间忽然发现门口一人正鬼鬼祟祟地打算就此离去,看清模样后,她顿时不觉一笑,妩媚动人。
“吆,这不是那什么棺材板仙人吗?怎见了小女子招呼也不打便要走呀?”
君无暇:mmp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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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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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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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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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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