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也打车?快滚快滚!臭死了!”
她头发凌乱成团,黏糊着不知道是鸡蛋还是粪便,浑身上下又脏又臭,像是刚刚从粪坑里爬上来。脸上沾满了腥臭的蛋液,额头上印着一个大大的血印,加上红肿发紫的眼睛、悲凉至极的眼神,路过的人都捂着口鼻躲得远远的,一连拦了几辆车都被拒绝。就连公交车司机也在她才踏上一只脚,就用粗鄙肮脏的咒骂让她滚下去。
她就像白曼露所说的那样,像一只被所有人厌恶的过街老鼠。
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贴满了白曼露的海报的街上,每一张海报上的白曼露都十分漂亮、十分温柔,她却仿佛听到了白曼露鄙夷嘲笑她的声音,像嘲笑一只落魄的老鼠,眼神傲慢蔑视,好像随便一提手就能把她四分五裂。
莫向晚眼神空洞至极,眼里没有一点儿光芒,浑身器官都失去了感知能力一般。
身旁的人眼神无情,嘴巴却不停,围在一块小声议论着。
“她长得好像白曼露呀。”
“不会就是那个碰瓷白曼露的人吧?”
“好像就是她,我刚刚看到别人直播,百来万人的直播间都是骂她的。”
“自作孽不可活,都是她活该的。”
“真是恶心,自己多少斤两都没掂清,还敢碰瓷白曼露。”
似刀子的话语莫向晚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空白一片,耳边嗡嗡直响,一步一步朝着医院走去。
当她来到医院时,护士被她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双脚像被注了水泥一样十分沉重,好像下一步就要摔倒在地。
“你这是怎么了?”护士连忙上前,却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直皱鼻。
“我父亲怎么样了?”
莫向晚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病房门,拖着沉重的双腿吃力地往前迈,湿润的双眸红肿得让人以为她得了什么病,她的声音苍白无力,又轻又小,虚得几乎让人听不到。
护士面露忧色,欲言又止地舔舔唇,而后轻声说:“你父亲没挺过去,请你节哀。”
莫向晚整个人突然僵住,若不是有一层水雾在她的眼里打转,还以为时间静止了一般。
护士的这句话犹如从深不见底的寒穴里传来,空灵遥远,像一场梦,却又冷又锋利,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一下一下剜着她的肉。
她身形突然一震,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似的,双腿失去支撑,瘫下之际,护士连忙扶住了她,却诧异地发现她整个人轻飘飘的,身体也冰得不正常。
莫向晚眼神僵硬,双唇哆嗦,脸色如死尸一般惨白,伸手抓住护士的手,艰难地抬起直打颤的双腿。
似乎从全身各处拼凑出力气,好一会颤抖的双唇才微微张了张。
“让我去看看他,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一个人,让我去看看……”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哽咽,向四周溢着绝望和无助,让人听着都禁不住眼泛酸楚,就连空气压抑低沉了下来。
护士的手被抓得发红,她能感觉到莫向晚将全身的重心都支在她的手上,只要她将手一抽开,这个高瘦虚弱的女人就会和一个玩具一样跌到地上。
护士叫来了两个同事,神志不清、浑身无力的莫向晚几乎是被抬到了停尸房。
她们把莫向晚扶到一张停尸床面前,解释说:“你父亲是在给你发信息两个小时之后去了世的,我们等了许久也联系不上你,就把你父亲移过来了。”
莫向晚红肿的眼眶再次蓄满了眼泪,在她眼前晃晃地打着转。她苍白无力地盯着面前白色的布,无法接受下面盖着的是说过要陪她到结婚生子的父亲,是替她支撑起整个世界的父亲。她不相信一个能独自一人拉扯她长大的男人,生活又苦又累却依然每天笑呵呵的男人会倒下,不相信一生要强的父亲会甘愿躺在这张冰冷的床上不再动弹。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拉开面前的白布,在看到呈现在她面前的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痛苦的哀嚎,眼里的眼泪滑落下来,双腿一软,瘫跪在床边。
她不敢相信地瞪着溢满泪水的眼睛,双眸爬满了绝望的红丝,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又干又涩,渴望地望着近在咫尺,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却说不出话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堵在她的胸口,堵住她的劲道,让她发不出声音。
郁结在腔口的酸楚结成一团,死死堵着她的呼吸道,她尝试着一次一次冲撞着,终于在濒临窒息而亡的时候,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声。
“啊……呃啊……”
她跪在地上,颤抖、无助地在父亲的脸上摸着,视线被泪水糊成一片,脑海却全是父亲对他包容、宠溺的笑容。她摸索着握住了父亲长满茧子的大手,昔日令人安心的触感如今冰冷僵硬。
她直起腰,将脸小心翼翼贴在父亲的脸上,像对待一个易碎品一般,成滴的泪水从眼角滴到了他的脸上,双眸绝望痛苦,嘴唇苍白颤抖。她像被丢弃在大雨中淋成落汤鸡的小孩,一张口,满腔的痛苦和酸楚就涌了上来,呛得她呼吸困难。
微颤的双唇最后也只发出猫叫一般的声音,却听着让人觉得她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像从幽潭底下发出的回响,让人背后一凉,心脏却狠狠一拧。
“爸爸……”
莫向晚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很少再叫父亲“爸爸”,而是学着父亲的工友追在他屁股后面“老莫老莫”地叫。父亲却笑呵呵地说这样叫他显他年轻,兴许还能给她找一个后妈。但是每次她喊“爸爸”的时候,父亲眼里浓浓的笑意和温柔却怎么也藏不住,直到她成年,父亲也没有给她找后妈。
“爸爸……”
莫向晚贴在父亲的脸上,一声一声地叫着,像一个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婴儿,声音里满是委屈。
停尸房里又阴又冷,死气沉沉,溢满了她无助的哭声,空气间弥漫着浓郁的哀伤和委屈,她哭得天昏地暗却得不到一声回应,怀里的人冷硬得像冰块。
从记事起,她的生活里就只有父亲一个人,家境再怎么不好她仍是父亲的小公主,所以她从未羡慕过别人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到现在仍相信父亲的话,只要他在,她就不会受半点委屈,就不会受别人半点欺负。父亲高大强壮、强大可靠得像她的超级英雄,真心爱她,全力护她,让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变成一个人。
挺着有力的腰杆,用双手支撑起她的天空,将她小心翼翼护在身下的英雄倒下了。
如果她的世界平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父亲,一半是原承,那么此时她的世界已经全部崩塌,塌得完完全全,不带一点含糊,把她砸得不留一口气,浑身都捅满了刀子,毫不留情地剜着她的血。
而不知何时埋在她身体里的炸弹,终于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将她所有的欲望连同身体都炸得支离破碎。
终于她整世界的氧气不再是稀薄,而是抽得一干二净,将她绝情的扼杀在又黑又冷又孤独的笼子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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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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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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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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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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