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歪躺在粗壮的枝干上,一柄纱扇附面,睡得香甜。
身下那九条毛茸茸的银白色狐尾,向着各个方向随意的摆动着,那如月华般清濯明净的银色,在细碎的光线掩映下,越发的皎洁出尘。
这时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出现在少女脸侧,缓缓的掐住了少女的鼻尖。
少女眉头皱了皱,伸手挥了挥,正好打在那雪白的手腕上。
“师姐,你回来了啊~”
长睫颤动,少女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娇憨的打着哈欠,将自己还未完全苏醒的身体压在了对方的肩上。
“瞧你这惫懒得,说好的望风,怎么又睡下了?因着你偷懒,便罚你半盒桃花酥,你可有疑义?”
莫若雪也坐了上来,揽了揽歪去一边的娇躯,这才拆着手上的食盒向南梦打趣。
南梦憋了憋嘴,透着几分委屈:“师姐还说呢,明明说好了一盏茶便回,可我在这等了大半日都没见你踪影,若不是小师弟又哭闹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在师父面前替你遮掩!”
莫若雪摸摸鼻子有几分心虚,只是想起在镇子上碰到的那两个人又很开心:“好啦,是师姐错了,待下次你出去玩,尽管多待些时辰,可好?”
“梦儿,我和你说,我今天在镇子上遇到了两个修士,只是站在那,一身气度便格外不同……”
“修行之人有灵力相护,与普通人比起来自然不一般。”
“他们说他们来自云梦莲花坞,云梦多湖,为水乡,周围百里都是各种各样的荷花,碧叶宽大,粉荷婷婷,美极了。”
“我们山上的奇珍花草也不少,还有开了花的铁树呢……”
“他们说外面很大,不止有云梦,还有清河,兰陵,岐山,姑苏……听闻兰陵奢华,姑苏清雅,姑苏的天子笑特别有名,你不是最爱酒?等哪天我们一起去尝尝啊~”
南梦侧头看着满眼向往的师姐,没忍住笑出了声:“师姐,你直说你想下山便是了,又何必这么弯弯绕绕的?”
莫若雪被识破了心思倒也不恼,只是笑容微微淡了些,伸手去抓叶隙间的阳光。
“这十六年我们一直呆在山上,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有山下的小镇,每次偷溜出去,除了陈婆婆家的桃花糕就是老秀才那的女儿红。”
“说实话,我真的想出去看看,想瞧瞧云梦的莲花是不是真的那么美,想尝尝姑苏的天子笑是不是真的那么醇香,想看看那些伯伯嘴里的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看那便去看,我们已经成年了,若你去说,师父是不会阻拦的。”
莫若雪点点头,可眉宇间的愁绪却没有褪上半分。
“师父是不会阻拦,可师父在大师兄下山前便说过,下山了便不要再回来了……”
“我是真的很想很想亲眼去瞧瞧,哪怕满是荆棘……可我也真的舍不得师父……”
南梦倒没有莫若雪那般纠结,仰着小脑袋,满是自信又张狂的笑意。
“他们总说荆棘会刺进你的血肉,扎伤你的心脏,以他们的伤痕来警告后人,可谁又能说他们的方向就是对的?万一我们能开辟出自己的路呢?他又怎知,在那荆棘的尽头就不是美丽的花海呢?”
“师父是说了下山便不要再回来,可若真的回来了,师父还能将我们关在山门外吗?依我看,你就是看话本子看傻了!”
“师兄下山这么多年,虽然师父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可师兄送的手持串手串可从没见师父离过身!你和师兄都一样,傻不愣登的,师父说了那么多话,怎么旁的不见你们听,这句倒是记得牢牢的?”
“镇上的陈婆婆天天叫嚣着要打断她小孙子的腿,可你瞧那皮猴子,闯了那么多祸,挨了那么多骂,哪次真的被打断了腿了?哪回不是陈婆一边骂着一边回去给他做好吃的?”
“师父这就是嘴硬,只是不想表达出对我们的担心和不舍罢了,只是没想到师兄真这么听话,下山了十几载,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过……”
莫若雪眨眨眼,再眨眨眼,虽然她仍觉得哪里不对,可听着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莫非师父真的只是吓一吓她们?
只是单纯的担心和关爱?
就像那些普通人家的父母长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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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人间乞巧,是南梦的生辰,也是当年抱山散人收她们为徒的日子。
用过晚膳,师徒四人齐坐亭下,仰头瞧着这漫天的烟火,享受着这一刻的恬静。
当然,什么恬静温馨的都是表象,这边莫若雪和南梦两个都快要把对方的肩膀撞碎了。
“你去说~”琇書蛧
“你是师姐,你去说!”
“有事师妹服其劳,当然你去说!”
“师姐若是到了古稀之年,端茶递水,喂饭上厕所师妹都愿意帮你,可现在二八年华的,你要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你……”
两人从一开始噼里啪啦的眼神交流,到不知何时开始的窃窃私语皆被抱山散人看在眼里。
她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小东西偷偷摸摸的动作,左右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当是放放风也就罢了。
可最近两人的行为愈发鬼祟了,她知道,这山上已是留不住她们了……
抱山散人端详着杯中酒,酒中有月,有树,有烟火,可又什么都没有……
怀里的小弟子动了动,黝黑的大眼睛直直的瞧着漫天烟火,好像装了世间最纯粹,又最灿烂的光。
她记得,她们刚入山时也这般大,那时的延灵就像现在的她们,期待、渴望、满腔热血,可最后……
抱山闭了闭眼,不忍再想。
罢了,都是各自命定的缘法,全是各人的造化……
“想下山明日便下山去吧,吾与姑苏蓝氏有旧,待你们下了山务必先去蓝氏听学,好好学一学这世间的规律和道理,也算是师父最后为你们的筹谋了……”
“阿雪,梦儿,你们要谨记,梦儿的血脉之事万万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好了,就这样吧……”
“下了山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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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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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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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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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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