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月光将他的身影在石板上拉得长长的,瘦瘦的,偶尔遇到上下台阶,影子还有些扭曲。
只是短短一年,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少年遇到他生命中的贵人,渐渐地,在磨砺中,年少轻狂的锐气,傲气,锋芒皆以隐去,他在报社,努力工作,隐隐开始独当一面。
父亲后悔了,不止一次找他回去,他拒绝了,为什么要回去,继续呆在那个家里,看着几个叔伯斗来斗去,永远扯不完的纷争,争不完的利益,还有堂哥们那些个拙劣不堪的圈套等着他的跳落。
不,他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父亲白手起家,背负族长的和家主的责任,任劳任怨,努力挣得的利润,分给他的兄弟们,却还在背后被人嘲笑分少了。
这样的一个看似稳固的大家族,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从内部就已经千疮百孔,腐朽不堪。
父亲已经老了,而野心勃勃的叔伯们,父亲渐渐会控制不了的。他等着,等着他的叔伯们狠狠撕咬利益的肥肉,等着家族分崩离析,等着父亲看清真相。他不着急,等着最后的结果,合则拢,不合则散。
穿过红袖巷,是回家的一条捷径路线。红袖,这名字一听,就很香粉,红袖巷,这里京城青楼一条街,香帏风动,偎香倚玉,里面有着京城最美味的酒,最香艳的女子,最一掷千金的豪客。
往日,他从不走这里,因为他的堂哥堂弟经常来这里,碰到他们总没有什么好事,不是奚落,就是嘲笑,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勇气,鸠占鹊巢,还要打鹊。
而这段时间,他天天走这里,就是为了碰上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契机。
“你们看看这是谁?”几个穿着粉红色,粉紫锦袍尤家少爷勾肩搭背走了过来,堵在尤明鸣的面前。
这花花绿绿的外衣,松松垮垮丝裤塞进皂色官靴里,这几人整个一京城纨绔少爷形象,异常娘。
“听说你去了了《汴都报》做事,有空带哥几个去溜溜,看看做事的地方,顺便看看管着你的皇妃长什么样,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么漂亮。”说完,几个人露出了猥亵的笑容。
“就凭你们几个也配?污了皇妃的眼。”他懒懒抬眼,冷笑着说。
这些蠢货永远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之前犯过几次事,都被家里的出钱给摆平了,没有掀起什么浪来,就自以为自己牛气哄哄,在京城可以横着走,觉得这世上没有自家搞不定,摆不平的事。
“你怎么说话来着?没大没小的,见到人,连哥都不知道喊了,难得你们报社的人出来都不知道叫人的吗?”
“你也说了叫人,是人才会叫。”尤明鸣微笑应答他,再也没有以前的一生气就炸,一点就着的暴跳如雷了。
尤明鸣从小脾气就不太好,随他娘了,看不惯的事情,喜欢逮着说两句,加上他娘宠着他,导致他性格直来直去,仗义大方,但是说话只图自己痛快了,至于你高不高兴,他管不着。
后来娘去了,没人宠他了,也没人在他爹那里吹枕头风,再加上他行事比较张扬,身边围着一帮狐朋狗友,吃他的,喝他的,花钱如流水,自己的嘴又没个收敛,导致他爹一看到他,就吹胡子瞪眼。
他让他爹别对这些叔伯这么大方,说他们吃里扒外,因为在私底下,他不止一次听到外人们的议论,甚至是偷听到这些叔伯堂哥的对话,嘲笑他爹蠢,他蠢,迟早有一天要夺取他家的钱财。
他说的这些事,尤父根本就不信,因为个人原因,尤父不信任他,哪怕就算他是对的,也不行,毕竟尤明鸣在他爹心里只是一个败家子的印象,宁愿听叔伯堂哥的,也不愿听他的虽然他是他爹的独子,也架不住族中这些叔伯堂哥天天在他爹身边念叨,在一次被身边的人给骗了钱财后,他爹一怒之下将他赶出了家门,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琇書網
那时候的他失魂落魄,茫然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万家灯火和黑夜连成一片,他的心伤、孤单和无助连在一起,他感觉像一条鱼,在干涸中挣扎,努力想找到河的方向,却始终在沙漠中摆尾。
好在,他遇到了艾馥,从进入报社到现在,他从最底层的跑腿通讯员做起,把他所负责的区域跑了一个遍,跑坏了好几双鞋。
艾馥教会他许多为人处世,往往就是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再加上工作的磨练,他发现那些之前少爷般的盛气凌人没有了,人变得平和,说话也渐渐变得婉转,不在句句戳心。
当然,对于现在拦在他前方的堂哥们,他自然是说的话都是戳心,狠狠的那种。
“尤明鸣,你什么不要以为你进了报社,就无法无天了,说到底你也是被赶出家门的,丢脸的是你。”
“你们就是一群靠着我爹吃饭的虱子,既然是虫子,就要有虫子的觉悟,不要觉得吸了点血,就成了老虎,其实本质还是虫子。”尤明鸣淡淡笑了,鄙视小眼神,丢给几人,自己体会。
“你这个王八蛋。”几位堂哥再傻,也能听出他的意思,气得给了他一拳,这正是他想要的。
双拳难敌四手,尤明鸣被几人的围殴得很惨,鼻青脸肿,身上有骨折,至少要躺半个月。
是他要的结果,于是托人写了诉状,报社的同僚们也很生气,他们虽没有功名,但至少也算半个官员,自己的同事居然就这样被打了,这还了的。
最气的要算是艾馥了,自己得力助手被殴,尤明鸣的工作全压在她身上,弄得她从早上到晚上都没有忙完,更别说休息了。
尤明鸣的父亲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大怒,吃我的,喝我的,还打我儿子,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所作所为把家里这亲戚族人的心养大了,现在儿子虽然被赶出去,但并不代表抛下了他,而且他一直想让尤明鸣回家,这下一闹,恐怕自己儿子的心离自己越远了。
很快,打人的几个堂兄弟被抓了进去,族伯们赶快去花钱赎人,结果给衙门递钱都不好使了,钱收了,人照样还是在里面呆着,出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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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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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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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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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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