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那家丁带上来!”
应声而落,这二十余名静立马上的天狼骑让开了队形。
队形后,一道如死狗般的身影双手被绳子捆扎,拖曳于马后,尚剩一口气。
那一身白色的里衣此刻已化作血色,可想而知,他这一路怎么过来的!
这家丁脸上满是血污,但尚可认清样貌。
而天下楼楼主付羽,在看清这张面孔后,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着。
这一刻,他明白过来。
长孙家……这是要彻底翻脸了!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神情震惊的付羽,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傍晚时,谢汉行拜别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晓老将军心有疑虑,怕此事是我谢汉行杜撰出来的离间之计。
但……
将军府上有一个叫做丘小五的家丁,此事他有参与,将军一审便知……”
此时此刻,长孙无忌也是对天下楼和这名天下楼的楼主,生起了无比强烈的忌惮之心。
这名叫丘小五的家丁,早在他来天下城前,便已是府上家丁。
深藏这么多年,长孙无忌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付楼主,如你所见,就是这位家丁。早猜到楼主想要当面对质,人我给您带来了。”
这一刻,表露在付羽面前的,再不是那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将军。
这一刻,付羽依稀又见到了那个,五年前傲立在这座还叫渝州城的城头上,那道霸道、彪炳的身影。
付羽点了点头,“很好”
他举起手拍了拍,数十名黑衣身影自黑暗中显露出身形,他们的胸口处,有一道统一的标记,
血!
那是天下楼六榭中血榭的标记,而血榭,专门负责刺杀之事。
可以说,这就是数十名刀尖舔血的杀手。
但这一幕,
落在一众天狼骑的眼里,却只让他们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们竟是连刀都没拔,依然安静高坐马上,只等待着将军的命令。
这一细节,让一向城府颇深的付羽都是抽了抽嘴角,但他还是继续问道,
“所以将军现在想要如何?杀了我这个天下楼楼主吗?”
在看见那名被他遣派潜伏在长孙家的卧底被长孙无忌发现后,他就明白,长孙无忌已是十分确定的知晓,绑架长孙苏婉的人,就是付浩手下的赤血卫。
因为,长孙苏婉的行踪,本就是那丘小五告露的……
“楼主说笑了,长孙无忌只是来此接回我那被贼人掳走的孙女,又怎么敢对楼主做什么呢?”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淡淡道。
这明眼人都知道二人都是在表面功夫,其实付羽已落了下风。
但付浩此时却叫嚣着跳了出来,
“都说了这里没有你那孙女,你这个老匹夫在叫什么!还敢带兵私闯天下楼,你这是谋逆!”
这一刻,付羽、付西城父子二人,皆是恨不得一人一脚将这蠢货踹死当场。
付羽本是以退为进之举,问长孙无忌是否是要杀他。
但被付浩这般一语,长孙无忌无疑已是进退两难。
不说城外那近万天狼骑骑兵,便是眼前这二十余名抱朴境的天狼骑亲卫,再加上长孙无忌这个守恒境的将军,想拿下他们也不是一时之事!
而且,谁知道长孙无忌来这里之前有没有调动天狼骑!
这本是危险的局势,被付浩一语后,更是越发严峻了起来。
未待长孙无忌回应什么,
天狼骑亲卫当首之人已是刀剑出鞘,喝骂道,
“竖子安辱!”
“锵!”
一片齐整的出鞘之声中,天狼骑亲卫全员右手持刀,眼神冰冷的直视着这名纨绔公子,杀气凝若实质。
“杀!”
振聋发聩的叫阵声中,付浩肝胆欲裂,跌坐地上,大腿内侧一股热流涌现,竟是吓尿了当场!
便是周边一众将天狼骑亲卫包围的血榭杀手,也是被这股杀气凌冽的气势所震慑,神色迟疑起来。
看着天狼骑如此杀气凛然的模样,付西城心中很是不安。
因为他很明白,长孙苏婉,已是无法交出来了……
他看了看身旁神情凝重的付羽,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当场说出来。
远处,汉行楼上,远远眺望着这一幕的三人。
谢汉行神情平静,自长孙无忌带着那名家丁出现后,谢汉行就已明白,大局已定!
“走吧,该准备准备了,想来付楼主终于是要召见我了,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好原因。”
谢汉行轻松的笑了笑,看向身旁二人。
墨羽点了点头,并不奇怪谢汉行为何说大局已定。
首先,付浩绑架长孙苏婉并很可能已经侵犯长孙苏婉的事实,已经摆在了长孙无忌的眼前。
这种情况下,两家要么选择成为仇敌,要么选择将错就错,联姻结亲。
但很可惜的是,在阁主天衣无缝的计划中,付西城恰到好处的听闻了谢汉行双腿无事的消息,且在手下的撺掇下找付浩质问情况。
那么自然是巧合的撞见了付浩侵犯长孙苏婉,而此时的付西城不知道的是,他突然邪火乱涌也并非巧合。xiumb.com
于是,在兄弟二人皆是对长孙苏婉做了侵犯之举的这种情况下,长孙家又拥有与付家抗衡的实力。
那么长孙家与付家再不会妥协此事,必将对立,阁主想要的局面便可形成。
可蒙在鼓里,尚不知付西城为何会从奉浩阁出现的未央,却是感到十分疑惑,不知谢汉行为何这么笃定。
她轻轻揪住了谢汉行的袖口,问道,
“公子,您不担心长孙家与付家结成姻亲吗?这付浩又是为何如您所料的,不愿意迎娶长孙苏婉。”
谢汉行停下了步伐,看了看未央,眼底有些犹豫。
说实话,为了尽快扳倒付家,使用这等称得上肮脏的手段,谢汉行此刻已是觉得自己有了深重罪孽。
尤其是在见过长孙广牧之后,他震撼于那种老父亲微末之间的卑微。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或者说,是谢汉行那位身隔两界的老父亲。
这样的长孙广牧,让谢汉行感到亲切之余,更是涌起了深深的愧疚。
谢汉行也不想将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暴露在自己的下属面前,即便是未央。
除此之外,谢汉行更害怕的,是未央知道后,会对自己开始失望。
沉默半晌,谢汉行转身看向未央,抬起手,在未央惊诧的目光中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
他伴以调笑的口吻问道,
“未央会有一天讨厌起公子吗?”
看着眼前难得不正经一回的公子,眉目清明、丰神俊朗也不足以形容,难得的是他的嘴角还挂满笑意,眼中饱含着温柔。
未央的心没来由的噗咚噗咚跳了起来,她连忙肯定的答道,“自是不会哒!”
谢汉行眼含笑意,继续道,
“同样的道理,他们两家也不会联姻”。
留下呆立原地陷入思索的未央,谢汉行转身向楼下走去。
墨羽看了看一脸认真思考着谢汉行话中之意的未央,嘴角偷笑,追上了谢汉行的步伐,
“阁主,您这样忽悠您的小迷妹真的好吗,这哪是一样的道理”
谢汉行笑着回头看了眼墨羽,“小迷妹这词你都学会了?”
“作为属下,自是要向领袖看齐,学习领袖的优良传统,包括说话!”,墨羽假装一脸正色的答道。
“是吗?”
谢汉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墨羽,“忽悠小迷妹这事,还得是看你啊,墨羽”
墨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正色的神情绷不住了,尴尬的挠了挠头。
他正欲解释一番,却发现谢汉行的神情突然一变,似是有些震惊。
这样的神情,竟会在阁主身上出现!墨羽急循着谢汉行的目光看去。
只见,浅浅降临的夜色中,本是三两盏灯火点缀的奉浩阁。
其四层五层的样子,竟是燃起了冲天大火。
那大火,如要吞天而起的火蛇,汹涌浩大!
奉浩阁前,人喊马嘶,长孙无忌长孙广牧也是陡然一惊!
坏了!
他们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招呼一众天狼骑参与救火!
可那已成气候的火焰,快速沿着阁楼外围蔓延而下,热浪蒸腾、黑烟滚滚,岂是人力所能挑战。
眼下,那位目眦欲裂的老将军,数番闯入火海,不到十息却又被迫退了回来,皮肤已有焦灼之色,又如何能上得阁楼中,寻找并救出人来!
他是中五境第四境守恒境的修为,此刻却仍是入之无路。
长孙广牧面色若滴血,他愤怒的冲到付浩面前,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
这位往日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犹如末路狂徒一般竟是硬生生将付浩提了起来。
他用如啖其肉的目光死死盯住付浩,沙哑问道,
“你究竟将我女儿藏在哪了!快说!”
付浩早已是吓得屁尿横流,此刻完全愣在了原地。
一旁,付西城装作一副兔死狐悲的样子道,
“长孙姑娘就在五楼,本身并无大碍,只是付浩邀请回来做客一番而已,却不知此刻阁中为何突然燃起大火”
付西城本来是想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一把大火之后,谁又有证据证明长孙苏婉在这奉浩阁中?
但先前付羽在见到那名家丁后所说的话,几乎承认了长孙苏婉在这奉浩阁中,所以付西城眼下也只好顺此说下去了。
但好在,他们对长孙无万所做的罪行终究不会暴露出来。
这一场大火,足以堙灭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痕迹。
至于长孙家的怒火,自有天下楼和他父亲顶着。看着悲痛万分的长孙家人,付西城心底暗自冷笑。
付羽面色冷寒的看向身旁的付西城,察觉出付西城似乎对这场大火一点儿都不意外。
作为父亲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失火,这场大火,很可能就是付西城所纵!
混账东西!本是与长孙家联姻的大好机会!竟是被他给破坏了!长孙苏婉一死,付家长孙家必将势同水火!
付羽心中怒不可遏,但此刻,他也只能强忍着,一边面带悲哀之色,一边召集人手救火。
长孙广牧看着眼前火焰凶猛吞吐的红楼,心中满是绝望之意。
是爹没用,没能保护好你,眼下连救你都不能!
他双手紧握,流出了缕缕鲜血。
那是指甲嵌入了肉中,也是刀剑刺在了心口。
长孙无忌悲叹的望着这一幕,走到了长孙广牧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为父的错,要是这些年我能勤于修炼,如今也该有个上五境的修为。今日,便也不会被这大火所拦了”
“上五境……”,长孙广牧苦涩的笑了笑。
上五境开始,修的是天地玄力,而风雷五行本便是天地玄力的一种,这大火自是阻拦不得。
但长孙广牧却也知晓,这天下郡一郡之地也才只有一位上五境强者。
此刻还坐镇在与天下城相隔百里之遥的武安城,便是请的动,也来不及!
长孙广牧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生气。
但这时,一众天狼骑亲卫却是纷纷请愿道,
“将军,让我们进去吧!我们一定能将小姐救出来!”
那是一种一往无前,虽死犹往的眼神,散发着热情和希望。
长孙无忌狠狠瞪了眼带头之人,臭骂道,
“老子都进不去,你比老子还能?”
这些亲卫是他亲手一步步带出来的兵,他们的想法长孙无忌是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怎么能答应让他们去送死。
带头的亲卫这会却很是不服气,顶嘴道,
“您也说了,您是老子,我不一样,我年轻,没准我就行呢!”
其他亲卫也纷纷应声道是啊是啊
长孙无忌狠狠的瞪了眼众人,
“都给我闭嘴!”
缓了许久,这才又道,
“这大火已经带走了我孙女,我不想再看着它再将你们谁给带走……”,
说完,这位年近六十余岁的老将军闭上双眼,没让暗藏的泪水流淌出来。
众亲卫纷纷沉默了下来。
此时,这场大火燃起不过十余息时间,然而火势已经自四层起,将五层、三层、二层皆是包裹其中。
救火之人将一桶桶水浇上去,也只能助长火势,毫无作用。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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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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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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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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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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