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替姜丫头打工,实则应无眠依旧还是变着法的偷懒,和面、拌陷一样不行,反倒浪费了不少食材。老板无奈,打发他守在门口看着蒸笼消磨时间。
街上人来人往,村民们不时指指点点,或许也是觉得稀奇,这个来村三年从不干活的家伙居然也晓得自食其力了。
有人来买包子,少年则机械式的收钱拿货,完了挥挥手道声“常来”,标准式的职业微笑。
偶尔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仗着与他关系比较‘铁’,常在一块儿玩,便蹦蹦跳跳地结伴跑来,张着大嘴想要白嫖。
应无眠毫不客气,赏他们一个人一个板栗,拉着脸道:“不劳而获可不好。”
孩子们捂着脑袋,一脸不愤,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不也常蹭人饭吃吗?”
好在包子铺老板通情达理,一人送了个小面团,没馅儿,但因为加了细糖吃着也十分香甜。
小屁孩嘴里塞了东西,就没那么烦人了,心满意足笑眯眯地跑开。
应无眠则一脸无奈,扭头说道:“坏人我来做了,人情倒全是你的了。”
男人和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小地方,人就那么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人家好心里总会记得,况且也不值几个钱,说不定将来还能攀个交情。”
少年双臂枕在脑袋,感叹道:“到底是生意人,目光长远啊。”
老板点点头,正色道:“别的不敢说,从这村里出去的孩子,必然不会是省油的灯。”
说完,他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少年一眼,动了动嘴唇,想问的话还是没有问出口。反正也就这两三天了,到时还是用这眼睛亲自去瞧瞧吧。
与此同时,村南的私塾里,开始蒙学的孩子已经摇头晃脑地念起了书。说是私塾,其实不过就是个摆了桌案的简易凉亭,外头再挂上‘有教无类’的匾额就算大功告成了。
学生数量也不多,八九不离十,因为时常有人逃课,很难凑到一块儿。且由于年龄也有大有小,教起来更是费心费力。不过对此老人已经习以为常,一根无坚不摧的戒尺就是最大的威慑。
不过就在前两日,老人忽然丢了他那根用了十几年的戒尺,似乎是真的打算从此以后好言相劝,以德服人。
钟离心事重重地来到院墙外,没有急着进去,他明白在这里,年纪越大的往往意味着越不好惹。
亭内读书声未断,他便只好继续等着。
突然,院内传来一声巨响,只见一个人影高高飞起,翻过土墙,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钟离眉头一皱,松开握剑的手,细细打量,才发现是个身穿儒衫的学子,年龄不大,十五六岁,个子高高的,看着有些早熟。
钟离沉思片刻,正准备上前搀扶,谁料那少年将脸埋在地下,闷声说道:“先别乱动,要是让夫子知道我没晕过去,少不了要再挨一拳的。”
钟离闻言一愣,暗叹自己机智。原来这小子是被人一拳打出来的,好在自己刚才没进去打搅。
又过了一会儿,等凉亭内重新响起了读书声,那狼狈不堪的少年才悻悻起身。
李君兮拍着身上灰尘,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衣着华丽,风采不凡的年轻剑客,直言不讳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兜里没钱,能不抢吗?”
钟离脸色一黑,摇摇头,同时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不知这些村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见他第一眼都问这话。那小和尚如此,这读书人同样如此,难道自己这身富贵打扮,看着像是缺钱的土匪流氓吗?
李君兮轻笑一声,儒衫有些大,他便将双掌缩进袖口中,肩膀一抖,大鹏展翅,随后又负手而立,很是老成。
“不用瞒我,我有眼睛自己会看。”说着还比划了个双龙戏珠的手势。
“你这人满身的俗世欲望,看什么都想拿走。若非还受些礼法约束,只怕早就人人喊打了。”
钟离闻言一惊,下意识地想将手搭在剑上,谁知下一秒,那读书人突然贴身而上,双目对视,两人近在咫尺。m.xiumb.com
恍惚间,钟离迅速施展身法,拉开距离,可随即又大惊失色,他那视若生命的宝剑竟不知何时离他而去,落在了那邋遢的读书人手中。
少年单手提着剑鞘,虚空一转,却没拔出,而是面露惋惜道:“一剑破百甲,虽前方千军万马,吾俱往矣!确实是一柄好剑,可惜啊……没跟对主人,还你!”
钟离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小子究竟是何人,为何年纪轻轻会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李君兮扭头偷瞄了一眼私塾大门,见老夫子似乎不打算追究,脖子一缩,蹑手蹑脚就准备离开。
钟离见状急忙抱拳问道:“不知这位……道友为何会从天而降?”
李君兮停下脚步,想了想,脸上竟浮现出一抹十分猥琐的笑意,原本还算俊俏的面相此时顿让人感觉十分嫌弃。
只听他幽幽叹道:“至圣先师也说‘食色性也’,我是读书人又不是出家人,喜欢就是喜欢,夫子管得也未免太宽了。”
钟离眉头一皱,思量片刻便有了眉目,心中不禁怅然。
原本他还以为陆清羽那女人的狐媚功夫在这村里是派不上用场的,没想到还真有人被她给拿捏了。再抬头时,那动了凡心的读书人又不知去了何处。
院内凉亭,书声琅琅。
自那年龄最大,学问最高的大师兄被老夫子一拳打飞后,剩下的年幼孩子立马毕恭毕敬,身处他们这个年龄段,或许还不明白情为何物,只知大师兄这两天总副魂不守舍,还一直发呆流口水,也难怪老夫子会生气了。
上座,老人专心致志地讲着课,一旁女子细心摘录。
她此时早已褪去来时的鲜艳衣裙,换上了一身洁白儒衫,不妩媚,却很知性。偶尔低头浅笑,落落大方,或许她也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直白的傻子,初次见面便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有趣的是他只是看却不说,眼神清澈,单纯喜欢,而不掺杂任何欲望。
而后不多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怒吼。
只见一个黑脸大汉提着杀猪刀追着一个白面书生就是一通乱砍。
“臭小子,你给老子站住。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个读书人,你特么居然说不念了,看老子不砍死你!”
李君兮手忙脚乱地躲着刀,边逃边说道:“爹,我也没说不念,就是想出去看看,要不你去村长那求求情,过几年我给你带个漂亮媳妇回来?”
李二狗狠狠啐了一口,气呼呼道:“呸!年纪轻轻就满脑子花花世界,真是白瞎这几年读的圣贤书,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子承父业,老老实实当个杀猪匠呢。”
李君兮委屈道:“我也没求您送我去读书啊。”
李二狗大怒:“臭小子居然还敢顶嘴!”
看着父子二人街头追逐,打闹,村民似乎也是见怪不怪。
包子铺里,老板盖上蒸笼,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
“君兮这小子,隔三差五就会找个借口说不念了,实则老夫子也说他学问到家是该出去闯闯了。是二狗舍不得,才一直留在村里,不过看样子这回像是来真的了。”
应无眠撇撇嘴,看了一眼私塾方向,嘀咕道:“真是造孽,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老板摇摇头,说道:“趁年好好轻经历一回,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算了无遗憾了。现在不痛痛快快的喜欢一次,将来难免会后悔吧。”
应无眠不置可否,只是感叹这小子以后可别走他家先生的老路才好。
一场‘父慈子孝’的闹剧并未持续太久,李二狗不舍得真砍,于是刀只好架自己脖子上,一番讨价还价,想要展翅高飞的雏鹰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老爹一哭二闹三上吊,悻悻回了家,不过看那不服的小眼神,明天估计还得来这一出。
话说私塾那边,钟离一直等到晌午,孩子们下课回家吃饭,他才小心翼翼地进去。
可惜老人似乎并不想见他,等钟离走到凉亭,早已人走茶凉。
正当他心灰意冷,打算回去之时,一声娇笑又顿时给了他希望。
循声望去,女子清新脱俗,站在不远处,正笑容玩味地看着他。
“吆,钟离剑仙怎有空来这,想必是满载而归特来取笑我的吧?”
听着这明显讥讽的话语,钟离面不改色,来时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被这妖女奚落一番。毕竟进村前他可夸下海口,进了村各奔东西,绝不互相干涉。
奈何现在有求于人,他也只好忍下这口恶气。
“陆仙子说笑了,我钟家剑冢与你披霞山也算百年世交,为兄长你几岁,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陆清羽闻言顿时冷笑,她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会被两句甜言蜜语就迷得晕头转向。
在外边,他这破甲剑仙的名号或许管用,可在这里,一文不值。
陆清羽双臂环胸,挺直腰杆道:“钟离剑仙还是开门见山吧,你我都是明白人,玩虚的可就伤两家情分了。”
钟离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陆仙子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为兄在这偶然得了些炼制【回春丹】的药材,不知道陆仙子有没有兴趣交换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清羽也不例外,哪怕她如今花容月貌,也保不住哪天会美人迟暮。
到时,白发苍苍,面容枯槁,这傻里傻气的小书生不知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痴痴望着自己?
这想法刚冒出,陆清羽竟觉得有些荒唐,自己何时也为儿女情长烦恼了?当初练这毒功,可不就是为了断情证道,一心长生吗?
见陆清羽面色犹豫,钟离自知有戏。他相信【回春丹】的功效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只要她有这念头,那么就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他想要的东西。
但等来的答复却是……
“不,这东西我并不需要,钟离剑仙还是留着送哪位道侣吧。”陆清羽直接一口回绝。
这让钟离十分诧异,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买卖,没想到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那你想要什么?”
钟离彻底撕下了伪装,咬牙问道。他已经没了退路,无论如何不弄些像样的东西回去,他在钟家剑冢的地位就恐怕不保了。
陆清羽闻言顿时笑得花枝招展:“终于不装了,我还是喜欢现在冷漠高傲的你。”随即话锋一转,面无表情道:“你钟家剑冢的【大衍剑诀】借我一阅。”
“什么!”
钟离闻言顿时面沉如水,怒不可遏:“大衍剑诀乃是我钟家剑冢的立身根本,你凭一句就想借去?”
陆清羽指尖挑动发丝,风情万种道:“做买卖自然是求个物有所值,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本【气海推演真经】就当是小女子的筹码了。”
钟离见陆清羽从腰间取出秘籍,呼吸不禁有些急促,他自然知道这书的可贵,乃是内家修行的至宝,能提纯真气,修炼一年所获的内力可抵他人三年苦修。
对于【大衍剑诀】钟离其实并不像面上那般在意,因为所有的剑招他早已烂熟于胸,此次带着进村就是想换个内家功法。
显然,陆清羽是早已摸清了他的脉门,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地开出条件。
思虑再三,钟离还是同意了交换,反正这剑诀在他手里也无用,至于披霞山那边,不过是些玩毒的邪修,就算有了剑谱,难不成还能比得过他钟家剑宗百年底蕴不成?
两人一拍即合,钟离拿着秘籍离开。
陆清羽则看着剑谱喜出望外,凭她过目不忘的本事,既得了钟家剑招,又有内家功法支撑,说不定很快就能步入宗师境界。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其身后,霎时周围万物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女子也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老夫子从她手中稳稳拿过剑谱,随意翻看了两页,随后皱眉说道:“这剑招看似平平无奇,实乃逆天而行。学得越精,感悟越深,遭天地气运反噬的情况就会越严重。难怪钟家剑冢三代英烈皆英年早逝,实乃不详之物啊。”
言罢,又翻到页首,想看看是何人所著。
可惜没留下姓名,只是画了个古怪图案:一张大脸,像是一个人在打瞌睡,鼻前冒着泡泡,还有一排奇异符号不断往上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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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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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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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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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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