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影响力折射的范围已经不仅仅只是小说圈了,听着耳边的电视机声音,贺知节忍不住苦笑,然后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失败。
没错,再一次。
自欺欺人果然也就骗骗自己,并且也骗不了长久,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的,这已经不是个道理,而是事实。
“怎么看你总是不在状态?”贺爸爸给自己烧了一杯水,端着要到客厅,然后就看到了在走道上发呆的儿子,想到儿子回家后就奇奇怪怪的模样,便开口问了,“是学校里碰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无论是成绩比不上女生还是写小说这件事,贺知节都没有跟家里人讲,他上了高中之后成绩突飞猛进,从那以后就一直都是第一名,他不想让家人知道现在的他不是第一名。
甚至......这个学期成绩极速退步,他不仅考试成绩差,就连平时分也很差,甚至有两门课都在挂科的边缘徘徊。
之前他可以考第五名,现在呢?也是第五名,倒数的。
这比《折剑》被告,正式由法律宣告了是抄袭还更让贺知节难以接受。
或者说,《折剑》的结局贺知节早有预料,他自己是怎么写书的他自己清楚,会继续写下去也是为了应付山河,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现在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面了。
考了上高中后最差的成绩,贺知节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回到家里也不开心,耷拉着脸色,做父母的当然看得出来了。
他们家的规矩是,女孩子由妈妈教养,男孩子由妈妈教养,所以哪怕是看出了儿子不对劲,贺妈妈也没有直接冲上去管,只提醒了一句贺爸爸。
贺爸爸之前公司还在忙,也就没有抽出时间来跟儿子谈心,今晚正是个好机会,他就端着茶杯,让贺知节跟自己去书房了。
“老妈,老哥这是咋回事呢?”
贺妹妹在跟贺妈妈看电视剧,新播的穿越剧超级好看,昨天晚上她就看了第一集,结果老妈说到点该睡了,就把她赶去睡觉了,好在昨晚的剧第二天上午会重播,她立马就霸占了电视机。
哥哥的不对劲她也看出来啦,但是她跟哥哥一直都不怎么亲近,而且很看不惯哥哥那副狂拽龙傲天的样子——对对对,考上京大的确很厉害啊,她学习成绩的确是不如哥哥好,可他也用不着摆出一副“你不配做我妹妹”的样子来吧?
就很离谱。
但再离谱也是她哥哥,贺妹妹还是愿意稍微发挥一下兄妹间的人道主义关怀的。
贺妈妈拍了拍贺妹妹脑袋:“我说你怎么没跟你哥吵架呢?原来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在给我装鹌鹑呢?”
贺妹妹:“看他这丢了魂的样子,我都不忍心跟他吵架了好吧,什么装鹌鹑呢?我怕他?”
想到儿子那样,贺妈妈也头疼:“你哥不爱跟我们讲学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你爸那边怎么说的吧。”
“不过你少去招惹他哈,别到时候又被他气哭了。”
贺妈妈有时候也不太喜欢儿子说出来的一些话,甚至都有点后悔当初答应孩子他爸分开管孩子的提议了,她总觉得儿子被他爸给养歪了......
到了书房后,贺爸爸坐下,也让贺知节坐下了。
“好了,这里只有咱们爷俩,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以跟老爸说了吧?”
贺知节看着老爸,难过的话更是说不出口了。
他跟妹妹是龙凤胎,小的时候妹妹成绩比他好,搞得他爸老是抬不起头了,觉得他养出的孩子不如妈妈养出来的孩子,等到他读高中成绩上来之后,这情况才好点。
想到这儿,贺知节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给说出口。
难道要让他跟老爸说,我写小说抄袭别人的书,已经被人告了,现在身上已经有洗刷不掉的抄袭罪名了。
他是汉语言的高材生,这样一来,直接就斩断了自己将来走文学道路的可能。
虽然贺知节对文学道路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可是主动的不选择和被动的不能选择,这两者区别巨大,贺知节感受到了深深的被羞辱感。
可是连法律都没有为他讲话,贺知节知道,这个判决毫无转圜的可能性。
这种话他怎么跟视自己为骄傲的父亲讲?
抄袭的事情说不了,成绩的事情难道就说得出口吗?
上一年他考了第五的名次,家里人可以用京大人才济济来安慰、开解他,可是现在的倒数第五怎么开解呢?
班长之前说他是班上最优秀的男生,可现在贺知节很清楚,最优秀这个词语已经跟自己挨不上任何边了。
他很难受,可是又要脸,难受也难开口。
儿子的臭毛病贺爸爸是知道的,小时候他被别人说不如女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无非就是要面子,但的确是碰到了事情,所以才会表现异常。
组织了一番语言,贺爸爸开口:“上了大学,你的人生就到了一个新阶段,会有新开始很正常,所以不要有你不如别人的想法,因为一时的不如不会是一辈子的不如。”
“是要奋起直追,什么都有可能。”
“爸爸从前是这么跟你讲的,现在一样跟你这么讲,你还是爸爸寄予厚望的孩子,所以不要被困在一时的不如意当中了。”
贺知节就是知道爸爸对自己寄予厚望,所以才会觉得心情更加沉重。
过了好久,他才说:“我明白了爸爸,我会调整好状态的。”
还是没有把自己的事儿说出来,但是贺爸爸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肯定想明白了——至少不会再继续这样颓废下去。
他没有想要成为一个可以跟儿子谈心的爸爸,但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儿子的爸爸。
外面母女俩在看电视,总是吵吵嚷嚷的,贺爸爸干脆就留在书房看书了。
他认为妻子和女儿的爱好是低级趣味,只是迫于妻子的压力,不敢直说,但逃避这回事儿他却是十分熟练的。
他能够逃避,但贺知节却逃避不了,他一出门就听到妹妹在跟妈妈聊天。
“我真的都是服了,我们祝福名气这么大居然还有人敢抄袭,。”贺妹妹气愤极了,稍微提一提祝贺这个名字都忍不住要暴走的,“还取名叫祝贺,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想要用相似的id混淆视听,让别人以为他就是祝福大大啊?”
还真别说,祝贺刚开始连载《折剑》的时候,还有不少的人觉得他就是祝福本人呢。
贺妹妹也曾经有一度误会过,只不过后面她看到了一条评论。
【这个文风跟祝福简直一模一样,肯定就是大大!】
看完之后贺妹妹就反应过来了,这绝对不是祝福大大,她们大大的文风又不是《灵气复苏》的文风,除了《灵气复苏》,大大还有好多优秀作品,用文风来断定,那说明除了这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猜测了!
“你之前不是说这个祝贺抄袭的是一个叫有鹤鸣的作者吗?怎么还抄袭了祝福?”
女儿亲近她这个做妈妈的,很多事情都愿意跟她聊,正好她们的兴趣差不多,贺妈妈从女儿这里听了不少小说圈的八卦。
贺妹妹就说:“一开始是抄袭祝福的,后面大大警告过了,他也就收敛了,之后不知道这人怎么了,就去抄袭有鹤鸣。”
“可能觉得有鹤鸣也是新人作者,没什么粉丝,所以好欺负吧?”
读者们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往这个方向去猜测。
说完,贺妹妹还要嘲笑祝贺:“笑死了,人家是新人作者没有错啊,但就一本《无问》,现在有鹤鸣的人气都直接超过我们大大了,粉丝巨多的好吧,还觉得好欺负,也是绝了。”
这一句一句的话贺知节逃避不开,统统都钻进了他的耳中,最后全都化成了一个场景——妹妹在嘲笑自己,以前的读者在嘲笑自己,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自己。
他站在世界的中心,但周边的事物都带着恶意,它们靠近自己,它们用尖锐的刀刺痛着自己,他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遍体鳞伤。
可是贺知节还是想逃,他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把门重重一关,想要获取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可回到房间,看着自己带回来的专业书,他的脑海里就克制不住出现这次考试的成绩。
他好久好久没有考这么差的成绩了,这些低到刺伤他双眼的成绩已经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想着带上专业书回来自己好好再复习一番,可是这些书最后还是成为了加深他伤痛的存在。
他好想都摧毁掉。
贺知节拿起书,摔在了地板上。
声音很重,叠加上关门的声音,整个房子都回荡着贺知节的愤怒与无措。
贺妹妹被吓到了,她看向老妈,发现老妈也好不到哪里去,顿时就无语了:“贺知节都在搞些什么,发什么神经呢?”
她哥看不起别人就算了,自己又没有多厉害,还容易玻璃心,贺妹妹都已经开始恶狠狠地想,这家伙不会是被他“看中”的女孩子给羞辱了吧?
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干得漂亮!
贺家的事情跟祝禾关系不大。
《清岁》的热播直接就让她春风得意了起来,要说唯一影响她心情的,那也只有那通从家里打回来的电话了。
临近年关,她爸妈终于坐不住,开始催她回家给他们长面子了。
一年过去,她健忘的家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去年的不愉快,他们不会记住她已经是不再“听话”的女儿,一心认为只要她是他们的女儿,就应该被掌控。
所以才这么理所当然地、毫无芥蒂地给她打电话。
祝禾没有客气,她就在电话里讲:“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的生活费怎么办?我还要读两年多书呢,总不能靠空气活下去吧?”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份工资可以支撑我生活费的工作,我没有办法放弃的,反正平时家里有我没我都没差,你们自己过年也应该没有问题的。”
“我怎么不讲良心了,妈妈你说这种话是来伤我的心的吗?我还特地从帝都寄了东西回家。”
当然是寄了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了,一定要不值钱,一定要份量大,一定要寄回家去能惊动不少人。
所以祝禾一份寄到了叶红梅单位,一份寄到了祝大山单位,还有一份寄到了家里面。
叶红梅说的所有话都被祝禾一句句顶了回去,最后她还没抢到个开口的机会,就被祝禾以“领导找我干活了下次聊”给挂了电话。
她都气死了,在办公室就忍不住沉下了脸来。
“叶姐,怎么了,生气成这样呢?”
叶红梅看到是今年新进单位的新人,觉得自己作为主任的脸面不能丢,便露出了笑容:“哪里有,你看错了,对了,刚刚那个报表你做好了吗?”
新人:“还在做呢,下班前弄好就行,这不还没下班呢,我刚来单位,毛手毛脚的,工作效率肯定不如你们这些前辈啦。”
还主任?谁不懂单位上的干职工出门在外都被喊一句主任?只要职级不到位,主任都是一样的!
新人可不会怕叶红梅,现在也就是言语上面捧捧这前辈罢了。
前辈自命不凡,虽然生出了个好女儿,但眼瞎不觉得好女儿是好女儿,反而把家里那个一看就可以看出没出息的儿子当个宝,这件事她们单位都知道了,人人都在看她笑话,要不说前辈眼瞎呢?别人看她笑话她都看不明白。
新人觉得痛快,她也是年轻人,也吃够了家里重男轻女的苦,现在只想要叶红梅那个自己没有见过的妹妹坚决点跟家里割席才好。
祝禾:没有比我再坚定的了。
她挂掉了电话就回到了办公室,吴元琴跟她说:“咱们做完这个人物的采访工作就可以放年假啦,终于可以歇歇了,我回去一定要把《清岁》电视剧外其他的作品都给刷完!”
在众人的科普下,吴元琴掉进了动漫大坑,追到最后发现——动漫居然还有两集才能完结!
啊啊啊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小说还是动漫电视剧什么的,再有人给她推未完结她就要杀那人全家!
天知道吴元琴看到剧情卡在最后那段的时候心情有多崩溃,因为后期处处都是悲剧的情节流泪不止的她都收起了难过的心情,一整个就是愤怒起来了。
好在同事们都信誓旦旦,说小说广播剧漫画是完结的,并且还把同样是山海动画出品的《童话》推荐给了她,这才转移了吴元琴的愤怒。
同事们:故意的当然是故意的,追连载不得一起追?
祝禾哭笑不得。
《文艺》每期都会出一个作者访谈,这个任务是办公室的编辑轮着来做,最新一期轮到吴元琴了,祝禾现在在她手下干活,自然要跟她一起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担心祝禾会紧张,吴元琴还嘱咐了不少,说今天采访的虽然是个诗人,虽然他的诗看着不像是正常人写出来的,虽然这诗人的确有点孤僻,但是一定会是个好相处的人。
好笑的是,吴元琴嘱咐着嘱咐着,自己都产生了怀疑——那家伙真的是好相处的人吗?
上辈子就是记者出身的祝禾表示:不用管好不好相处,也不用担心我适应不来,这业务我比你熟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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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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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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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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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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