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子安握住柳如雪的手时,她的娇躯微微一颤,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眸光陡然温柔、复杂、难以置信、凝噎无语,她抬起带血的手,指尖在颤,她生怕染到陈子安那一张俊秀的脸庞,又生怕只是一场梦境,不敢收回来。
陈子安握住柳如雪的手,轻轻的让她掌心触在自己的脸颊。
月温如华。
两人相顾,咫尺之距,陈子安一手揽盈盈细腰,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过柳如雪的脸颊。
风吹过柳如雪的云鬓,已见两缕银丝霜白。
这一瞬,陈子安凝固了,她的脸上,挂着别人的血,她依旧那么坚强,可陈子安却看见了她从未有过的疲惫,心碎,那熟悉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委屈,目光颤动,嘴角微抖。
如同那人间的一缕风,吹过千山万水。
陈子安站在草堂下一动不动。
今日相逢,如同初见在雪中。
最是她那凝眸中的无限柔情,似曾已相连前世今生。
陈子安眼眸怅然,心神微震。
想起那年风雪夜时,他与柳如雪还是漂泊天涯的乞儿,流落乡野。
无归处,无故乡,饥寒交迫。
他曾以饼相赠,她那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也是如今日这般颤颤巍巍,她的眼眸,也如同今日这般楚楚可怜。
那年,她报以羞笑,擦着鼻涕说饼好吃,然后饼被抢了,欲哭无泪,强忍着眼泪在眶里打转不流下来。
又是去年的风雪。
洞房花烛,她乘马而来。
陈子安如同年少不识真滋味,只把真心错付人。
一路走来,从冬到春。
看过了冬日的雪景,又看过春天的繁花。
相别才半月。
好似已三秋。
回思往事,不由地痴痴怔住。
有些人,变了。
有些人,没有变。
亭亭玉女,如揽星河柔月。
柳如雪被陈子安这般怅惘的眸光相看,一如含羞的野花,默默的低下头。
世上哪有冷傲之人。
只是一片真心求不得。
“相公……真的是你。”
柳如雪又抬起头来,痴痴的看着陈子安。
她感受到陈子安的温度,柔情。
她眼眸中的所有伪装坚强,都不必再遮掩。
身体微晃,已有些站立不住,她嘴角溢血,却依旧对陈子安报以最美的笑容。
陈子安轻扶柳如雪的香肩。
“娘子,好好看着,这里交给我。”
柳如雪有些担忧,陈子安朝她微微颔首。
“娘子那么优秀,我也不能太差,对不对?我的魔教教主娘子。”
柳如雪美眸流转。
陈子安已转过身。
他没有避开草堂的所有人,一步一步的向前。
他的眸光,落在夏清月身上。
夏清月的目光,也在看着陈子安,她的表情极其复杂。
时至今日,她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
曾经啊。
眼前的男人也曾温柔的这般看过她,只是,她从未去细细体会。
突然间,她就懂了,并泛起过去的记忆。
或许。
这就叫失去吧。
夏清月的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随即陡然暴怒,表情也渐渐的扭曲,嘴角微扬。
“陈子安。”
这是圣女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出陈子安的名字。
可她也在渐渐的拔剑,以剑尖对着陈子安。
“我过去看错了你,今日,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你,护不住她的,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或许可以放过你。”
陈子安走向夏清月,缓缓抬起手,两根手指捏住夏清月的剑尖。
“时至今日,你依旧做着不想醒来的梦,我已经饶过你两次了,夏清月,今夜,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陈子安的手指轻轻往回一带。
夏清月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她手上的剑,轻微的震颤着,却一点点的落入陈子安手上。
陈子安轻轻将剑调转,剑身上映照出夏清月的脸。
惊恐,仓惶,瞳孔剧烈放大。
她想要开口。
却发现连说话都办不到。
她无法掌控剑。
同样无法掌控身体。
这是任人宰割的感觉。
她努力的想要说出‘不’字。
身体却沉重如山。
“宗师?”
归元禅师身上金光晃动,佛袖一挥,试图去解开施加在天宗圣女身上的禁制。
但夏清月依旧一动不动。
陈子安转过身,凝视着归元禅师,面上无惊无喜,“老和尚,可识得我陈子安?”
归元禅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平安归来,本是人间喜事,何以与魔教为伍?你可知她是谁?”
“知道,我娘子。”
陈子安回答。
他指了指草堂。
“那你可知魏子庚是我的谁?”
“前尘往事,施主何必执着,莫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施恩江湖,子民,为天下人所敬仰,当心怀正义,莫入歧途才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
“好一个正邪不两立!”
陈子安的嘴角露出冷意,他的手摊开,一把剑渐渐凝聚,“老和尚,我问你,若遇邪,当诛否?”
归元禅师额头沁出汗水,开口回道:“当诛。”
“若邪为佛,还可成佛否?”
归元禅师身上佛光如影,一尊佛像在烛光下摇曳。
他咬牙道:“不能。”
陈子安笑了,声音如同地狱中出现:“那就下地狱去吧!”
陈子安出剑了。
对着归元禅师刺出一剑。
剑上没有任何真元波动。
身边的人也感受不到这一剑的奥妙和威力。
但。
身为宗师的归元禅师,却是白眉飘荡,袈裟鼓荡。
佛门尊者,召唤三生地藏!
虽然只是虚影,却已无限接近二气宗师。
强大的佛光将他身体罩成金身,诸天琉璃宝相变化。
竖立身前。
陈子安依旧只出这一剑。
如同山岳为峰,以峰为剑。
众生皆见这一剑。
一点点的刺穿归元禅师的金身。
剑气从他身后出现,鼓荡的袈裟陡然干瘪。
归元禅师不再后退。
他定在原地。
双手合掌,凝于陈子安的剑上。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挡住这一剑。
身体发出如同佛塔坍塌的声音,又如堤坝崩溃,轰隆隆势不可挡。
“剑……剑仙!”
归元禅师口吐一言,瞪目而死。
这一瞬,在场的人仿佛都忘记了呼吸。
锵!
陈子安的身体发出剑鸣。
未见剑影。
在场的大恩寺僧人,风雨楼杀手,天宗弟子,皆诡异般的被杀死。
嗤!
就当所有人都感到胆寒的时候,一剑自陈子安的身后袭来。
无声无息。
姬无涯左手持剑。
剑吞晦如暗。
绽放如星芒。
吞吐间,已出现在陈子安的身后。
姬无涯的嘴角微冷,这么多年来,他感觉这一次出剑的时机完美到了极致,无可挑剔,他的暗杀技巧,在这一刻提升到了刺客之王的境界。
宗师又如何。
这一剑,注入他半生修为。
陈子安必死!
姬无涯看见陈子安转过身来。
他对着陈子安露出得逞的笑容。
转身回防,必然是来不及的。
宗师境的护体罡气,他这一剑,依旧可以穿破。
“是我赢了!”
姬无涯冰冷地笑,可当他的剑离陈子安身体还有分毫的时候,这一剑,再进不去分毫。
这一剑,如同泥牛入海。
或是一滴雨落入沧海。
微不足道。
姬无涯没有看见陈子安的护体罡气。
可他心中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手中有剑。
却已无剑。
剑尖在消融。
并非是剑不够锋利。
而是一种完全凌驾于他剑道之上的境界压制。
嗡!
剑哀鸣一声,化作虚无。
陈子安抬起手,对着姬无涯的心口。
剑光明亮。
一闪而过。
穿透身体!
“噗!”
姬无涯身体倒飞落地。
但吐血的,却不是他。
而是他的弟弟姬无尺。
陈子安的这一剑,穿透了姬无尺的身体,也穿透了姬无涯的身体。
姬无涯神色一怔。
痴痴的愣住,他不明白,为何姬无尺要这般为他挡剑。
他比谁都清楚,陈子安这一剑,即便是宗师,也挡不住。
“二弟。”
姬无涯一把抓住姬无尺,他的手在抖,脸庞也在抖,杀手的面具掉了下来。
姬无尺缓缓回头,他也摘掉面具,嘴角溢血,脸上却带着笑容。
“大……大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姬无涯摇头,身体摇晃,两人并肩相站,艰难的抬起脚向前走。
“不……不会的,二弟,做了这一单,我们就退隐江湖……走,这一单我们不做了,我带你退隐江湖。”
陈子安凝视着两人走过的地方,鲜红的脚印是如此清晰。
他抬起的手微微放下。
可就在此时。
黑夜突然传来尖啸。
锐利的箭矢破空而来,每一根箭矢,都蕴藏着恐怖的威力。
簌簌簌!
无情的箭矢漫天而来,在陈子安的瞳孔中急剧放大。
姬无涯和姬无尺被一箭穿身,两人连在一起,永远的定格在原地,久久不倒。
“相公。”
柳如雪眼中满是关切。
陈子安抬起手,指尖剑气如丝雨。
铮铮铮。
箭矢被剑气折断。
一支奇特的箭,穿透了夏清月的身体。m.χIùmЬ.CǒM
她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一双眼睛绝望的看着陈子安。
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哀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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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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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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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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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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