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愣了。
云锦儿迎上柳如雪那一双眯着的眼睛,改口道:“是抱狐狸,我这小东西太可爱了。”
陈子安从袖子里把雪狐提出来,说道:“别怕,她们是我的家人,也不会伤害你的。”
雪狐炸着的毛发才顺了下来。
“它好像听得懂你说话?”
柳如雪伸出手,摸了摸雪狐的头,本来只是顺手,摸了几下,有些停不下来。
“姑爷,它的小腿受伤了。”
“我给它上点药,你帮我扯点布条来。”
“嗯嗯。”
云锦儿似乎找到了好玩的事,乐颠颠儿的帮着陈子安照顾雪狐。
柳如雪则是蹙了蹙眉,小声嘀咕:
“相公,它是母的。”
“啊?”
陈子安摊了摊手。
“娘子,你看的真仔细。”
柳如雪伸手掐了陈子安的老腰一下。
“娘子,轻点儿,这两天这腰总酸。”
“相公,我去后院给你做饭。”柳如雪嘴角弯弯,“刚刚锦儿在清水河里捞了一只王八,正好炖汤。”
陈子安:“……”
云锦儿把雪狐抱在怀里。
“姑爷,你看它多可爱,以后让它跟我睡,对了,叫它什么好呢?”
云锦儿一脸认真的思考:“叫小黑怎么样?”
正在喝茶的陈子安呛出一口茶水,本来安静的小狐狸,也不断的挣扎,想要逃脱云锦儿的魔爪,那眼神,好似在对着陈子安说,救我!
小黑?
你真是个人才。
“不喜欢?”
“那就小白好了。”
云锦儿嘿嘿一笑。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柳如雪用手抚了抚额头,对陈子安道:“相公,楚先生似乎是个老秀才?要不让他教锦儿认认字?”
陈子安哂然道:“楚先生讲讲江湖故事可以,让他教认字,只怕是他没时间。”
“没时间?”
柳如雪有些疑惑。
“他每天都会来草堂,怎么没时间?”
“我路过雪桥的时候看见楚先生在勾栏瓦肆。”
“咦?”
柳如雪和云锦儿皆是愕然。
“胡说,一来就听见你这小子在说我的坏话。”
老儒楚俊生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儒衣,带着几分酒气,肩膀和鬓发上染满霜雪,习惯的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
“别愣着了,那丫头,给老夫打一壶酒来。”
“你在叫我?”
云锦儿指了指自己。
“要不然呢?”
楚俊生把一只手放在火塘上,另外一只手解下腰间的小葫芦,精准的丢到云锦儿的手上,他抬起眼皮,见雪狐胆小着往陈子安的袖口里钻,老儒一脸惊奇道:“咦,长尾雪狐?”
云锦儿不情不愿的往楚俊生的酒葫芦沽了几口酒,问道:“老先生也知道雪狐?”
“多少知道一些的。”
楚俊生手中有葫芦酒,细细的品尝,甘冽的美酒从霜白的胡子上滴落,酒似乎给楚俊生身体一些力量,他坐得直了一些,照例从袖子里取出五个铜子置放在桌子上。
锃亮的铜钱在雪影下熠熠生辉。
陈子安与柳如雪两人都默契般的站在柜台后,春草堂偶有病人来抓药,但总体上并没有多少活计。
陈子安习惯老儒生的这般动作,柳如雪则是多有好奇。
云锦儿一个人在草堂,也无旁人可言,平时只知道遵照教主命令行事,她生性活泼,奈何少言。
见得老儒生每次都是这般有仪式感的品酒,掏钱,再给自己倒一碗粗茶,她大抵觉得这便是人生中的不如意。
心中不免同情。
“那老先生说说这雪狐来历?”
楚俊生见云锦儿那双眼睛里充满求知,浑浊的目光逐渐有了光亮:“《竹林杂记》一书可曾读过?”
“未曾呢。”
云锦儿给楚俊生倒茶,用烧开的茶水润了一下冰凉的碗,才倒了半碗。
楚俊生手指敲着碗,又看了看站在柜台后小动作不断眉来眼去的陈子安和柳如雪,抚须道:“你们没听过倒也正常,那是前朝竹林七贤所作,问心湖外有妖山,九天雪狐御化人来,前朝有妖的。”
云锦儿听后,噗哧一笑:“老先生,是不是书生和妖狐的故事?”
“咦,你知道?”
楚俊生从袖子里摸出几个胡豆,丢进火塘里。
“可惜我读书那些年,未曾遇见。”
“那你可以编啊。”
云锦儿觉得老儒生有趣,笑着调侃。
谁知楚俊生却是顺手把胡豆捡起来,拿起酒葫芦,拂袖一甩,径直的往外去了。
“孺子不可教也!”
老儒生生气了。
“啊?”
云锦儿正在兴头上,突然惹恼了先生,一脸无辜的朝陈子安看来。
柳如雪笑道:“本来打算请先生一同吃饭的,这老人家脾性竟是如此怪异。”
陈子安走到后厨,边烧鱼汤,边道:
“铁匠铺的王叔跟我说过,楚先生早年是少年天才,在凉城也是有名的才子,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后来一直考秋闱,连续十六年不中,家里的财产都用来赶考抵押出去,如今依旧还是秀才之身,至于他为何生气,我也不知。”
“倒是个怪人。”
柳如雪状若无意的说,她把放在屉笼里的饭菜往草堂端,心里暗忖:
这位老儒生,虽然没有气劲波动,却有紫气暗汇于印堂着实奇怪。
不仅如此,柳如雪还注意到,喜欢来草堂的人,要么身体残缺,要么就是行踪诡异,沉默少语。
虽然不知原因,柳如雪心道:我家相公向来心善,乐好助人,这才能在这波云诡谲的江湖中立足,那日天宗圣女上门相欺,依旧有不少人未接受圣女的恩惠,留下来讨喜酒吃。
这些人虽然是江湖中的虾米,以后魔教卷土重来,也绝不让教中人把这些人卷进去。
让云锦儿弄个白名单罢。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吃菜。”
“哦,吃着呢,相公。”
柳如雪细品一口鱼汤。
草堂外大雪已停歇,叠山重重。
这时,独臂大汉胡汉三出现在草堂门口,魁梧的身体挡住了大半光亮。
陈子安起身:“胡叔,吃了么,一起吃饭。”
“吃过了,小郎中,给我沽一壶酒,要最烈的,记得打满。”
胡汉三站在门口不进来,丢进来一个巨大的酒葫芦。
陈子安拿起酒葫芦走到柜台后,沽了一樽又一樽。
终于把酒葫芦打满,酒水都溢出来。
“胡叔,你的酒。”
陈子安把酒葫芦双手丢过去,胡汉三身体一侧,酒葫芦挂在他身后未显露的刀柄上。
陈子安拿出笔,就要像往常一样记账。
胡汉三一脸严肃的道:“小郎中,把往日的账结了。”
陈子安有些意外,边假装拨弄着算盘,实则四则心算:“胡叔,一共九两四文。”
胡汉三点点头,朝云锦儿招了招手,拿出一个钱袋。
“你数数这里有多少,多余的还记在账上当酒钱。”
云锦儿起身,走到胡汉三的面前,有些不情愿的数银子,几两银子,有啥好数的。
“大概有三十两,就算三十两吧。”
云锦儿道。
“大概?是多少,就是多少。”
胡汉三刻板的说道。
“嗳,我说大叔,你这人真是大脑一根筋。”云锦儿一把夺过来钱袋,哗啦啦的倒出来。
“二十九两六文。”
“那就还剩二十两二文,记账上。”
胡汉三转身就走。ωωω.χΙυΜЬ.Cǒm
“等一下,你的钱袋。”
云锦儿把银子倒出来,把钱袋塞到胡汉三的手上,胡汉三摊开手心,那指纹和掌心的层层厚茧,让云锦儿眼皮跳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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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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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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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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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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