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腾腾,酒香四溢。
柳如雪打量着一屋子的木桶,铁锅,扣盖,以及可以七孔控火的土炉,眼中满是好奇。
清冽的酒在凉水沁装的锅里用竹片接出来,一点点的装进酒桶。
云锦儿忍不住把脸伸进木桶,差点一下栽进去,两只手在木桶外一阵晃荡。
等柳如雪将她拽出来,已被头锅酒烈的差点晕了过去。
“上头。”
她瘫坐在地,面红耳臊。
“这真的是酒?”
柳如雪双手蜷在云袖,指尖轻点酒,手指往嘴里吸允了一下。
江湖浪客爱酒,魔教中,更是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酒鬼,嗜酒如命之徒,更是不计其数。
魔教的诸多产业中,酒占了极大一部分。
自魔教退出大奉后,大奉内的酒肆营生,几乎被新的帮派蚕食,垄断。
这一次魔教复出,有几件事是必须要做的,联络旧员,建立新的情报网,还有恢复在大奉的营生。
江湖不是一味的打打杀杀,也有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是什么?
金钱。
这草堂里的酒,可以打开魔教的困局。
“怪不得醉仙居想要据为己有这酒确实不凡。”
“教主,他的,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住口。”
柳如雪看一眼云锦儿。
魔教的确需要这一份佳酿酒方,可是,这东西属于陈子安,是她相公的。
魔教就算想要这个酒方,也必须开出应有的价钱!
就算自己是教主也不行!
想要巧取豪夺。
她第一个不答应。
教内的东西是她的。
相公的东西也是她的。
但得分开来计较。
“昨夜那剑客,你可寻得踪迹?”
云锦儿神色一凛,轻轻摇头,她找到一枚铜钱,小声禀告:“教主,昨夜金刚护法血算子去醉仙居了,或许那一剑,是针对的他,我现在暗中派人联络护法,还没联络上。”
“他来云城做什么?”
柳如雪眼中浮现出一抹森寒。
“此人城府极深,未必忠于魔教,我看多是因为被关押的天机道人。”
“教主,难道那神秘剑客,也是为了天机道人?属下已经打听到天机道人的一些重要信息,此人前些日子为大奉天子窥探天机,在钦天监窃走了一尊白玉佛,被一品堂缉拿追捕。”
“原来如此。”柳如雪深吸一口气,“尽快想办法,把此人从黑水牢救出来,就算他不愿意加入魔教,或许也能窥探到遗失的魔宗令流落何方。”
“是。”
柳如雪把盛满的一坛酒抱着,往前堂走来。
陈子安正在擦拭柜台,见柳如雪抱着一坛美酒,忙上前去接住:“娘子,你怎么能抱这么重的酒,放着我来。”
柳如雪搭着手,两人把酒置放在柜台上。
她吐气如兰,小声道:“相公操劳了一夜,这点活我来做没什么的,这酒用来泡药我看不错。”
陈子安:“泡药酒?”琇書網
“是啊。”
柳如雪偷掐陈子安的腰一下。
“给你补补。”
陈子安正在柳如雪的建议下泡虎骨酒。
草堂外传来一道声音:
“陈郎中在家吗?”
凉城捕头张万里摘下青色的箬笠,从门外走进来,腰挎一把龙牙佩刀,三十四五,四品修为,浓眉大眼,神色肃然。
他从一个衙门快手当起,如今已近二十年,破案无数,更是以捕头之名,震慑凉城宵小,颇有名气和功绩,被大奉一品堂赐黄品官衔,只因一品堂没有候补之缺,故而一直没有成为玄品捕头。
“张捕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一旁,柳如雪看见生人和衙门来人,有些害怕,偷偷的抓住陈子安的手臂。
“娘子别怕,张捕头是凉城头上的青天明镜。”
陈子安朝张万里拱手,两人算是熟识,多有交集,衙门中经常有不少囚犯染疾,陈子安没少去给人治病,凉城知州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自然不会给陈子安药费。
张万里是个讲规则的人,每次都会把这份钱垫上。
“外面天冷,进来喝一碗热茶。”
张万里目光扫过陈子安身后的柳如雪,又看了看丫鬟云锦儿,目光中的审视一闪而逝。
凉城这两天有两件事传得很悬,天宗圣女悔婚,春草堂大夫转身娶了个更漂亮的婆姨,第二件事就是凉城有神秘剑客的传闻。
他大大方方的走进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陈大夫昨夜喜婚,也不知会一声,虽是帮我省了几个铜子,我却错过免费的酒宴,我闻见酒香了。”
柳如雪紧张的看一眼陈子安,默默打上一碗酒,陈子安端酒到张万里面前。
张万里只喝一口酒,便摸出一两银锭放在桌子上。
“子安好福气,抱得天仙一样的美人归,这是我的贺礼。”
张万里摸出一两银子。
陈子安深知为人之道,这一两银子的贺礼,着实贵重,已超过泛泛之交。
“张兄,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张万里轻轻点头,肃然道:“昨夜凉城出了大案,死了不少人。”
陈子安一脸愕然:“是醉仙居吗,谁死了?”
“整个楼的人。”
张万里神色平静的端起酒碗,用余光看一眼柜台后吓得差点把算盘打落的柳如雪,又扫过云锦儿。
陈子安道:“早上我听楚先生提起,还以为他乱说的。”
张万里又看一眼对面正在倒茶的陈子安。
“除了醉仙居死了三十二人,东街朱家七十四口也被人灭口了。”
“嘶!”
陈子安手紧握着茶碗,柜台传来算盘和账册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个朱贵也死了?”
张万里抬起眼皮,神色平静:“他最近有来找过你吧?”
“是的,他来买酒方,还想要空手套走这间草堂。”
陈子安叹息一声。
“他死了我倒是少了麻烦,只不过,他一家人全死了,只怕是得罪了厉害的人。”
“不好说。”
张万里放下酒碗。
“有人在清水河下游发现另外一具尸体,是衙门的通缉要犯,可能是江湖上的杀手。”
陈子安手上的茶水渍了一地。
“张捕头,真的假的?你说得好吓人,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对方是绝字二等杀手,杀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张万里心里哂笑。
“衙门的仵作查不清他的死因,所以我来请你过去看看。”
“相公。”
柳如雪一脸惊慌和害怕。
陈子安看了看张万里,跑到柜台,握着柳如雪冰凉的手。
“娘子别怕,我走后你把门关上,谁来敲门也不开。”
“那你早点回来。”
“嗯。”
陈子安走出草堂,跟在张万里身边。
张万里手握在刀柄上,走了一段,才说道:
“其实以你的年龄,完全可以寻一两本武学秘籍,学个三招两式傍身,现在你有家世,娘子也长得漂亮,凉城并非人间净土,若是以后再遇见朱贵那样的人,不妨知会我一声。”
“有张捕头在,凉城那些宵小不敢乱来。”
“你啊。”
张万里轻轻摇头。
“身不在江湖,不染朝堂,自然不知这一潭水有多深,当然,你最好永远也不知道,最近几天少走动,不太平,可能出现了我也对付不了的人。”
“我记着了。”
陈子安看了看张万里,他那面容染薄薄的风霜,鬓发如银丝,一双眸子看匆匆行走的众生,从容且坚定。
他握着刀柄。
从未松手。
陈子安这才发现。
张万里也是这凉城的一缕清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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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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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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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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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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