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戚蓓蓓也不知道他们沉默了多久,只不过在刚刚那个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鸦雀无声”这四个大字的精妙之处。
窗外微风轻拂,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时发出沙沙的响音,枝桠微晃。
提醒着她现在不是静止的画面。
蓝方洲整个人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僵住,只有眼里的瞳仁微微放大,连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忘记了动作。
戚蓓蓓第一次看到,什么叫石化,她眨了眨眼睛,眉心轻皱,拍了拍他的手背,提醒道:“蓝方洲,你还要抱多久?”
察觉到他的身体颤了颤,戚蓓蓓轻轻将他推开,刚看到他的脸,他便瞥开了视线,往一旁看去。
喉尖用力地滑动,睫毛颤个不停,神色慌张,没有看她的打算。
戚蓓蓓心里狐疑,正想看他的脸,他连忙又撇到另一边,一连几次,戚蓓蓓心里一急,躲她干嘛呢?
一把捧住他的脸,逼得他直视自己,四目交接,他眼睛红得透彻,眼框里泪水在打转,死死憋着,上扬的眼尾夹着一抹红,薄唇抿成一道线。
戚蓓蓓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蓝方洲就是个坚强的男孩,大多时候都是一脸温暖的笑意,如沐春风,很小的时候她看过一次他摔倒在地,正准备哭时无意间被她发现,他硬是牵出笑意,苦笑地离开她的视线,瞬间跑得没影,反正给她看到的,都是他最美好的一面。
不过,蓝方洲这样的男孩太过出众,不少女孩子都在他的抽屉里偷偷塞过零食,收过的情书都不知道多少打,每每篮球比赛时他的迷妹总是最多,争先恐后抢着给他递水。
因此在上学期间不少男生和小混混都盯住了他,经常借顾找他麻烦,不过,如果有人让他不痛快了,他肯定不会自己憋着,一定也要让那个人也不痛快,谁敢打他,他也就打回去,而且每回还是赢的那个。
这样想来,在她的记忆里面,除了小时候的的那次,这次应该是她第二次看到看蓝方洲这个死憋着眼泪的模样。
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泛着淡粉,感觉瞬间回到小时候,和记忆重叠,看到他那个粉粉的小圆脸。
“蓝方洲,你哭什么啊?”她没好气地问。
蓝方洲重重地吸了口气,眼框里的泪水明明已经豆大那般,但他还是就能憋着不流出来,出口的声音沙哑带着鼻音,否认道:“我,我没有。”
戚蓓蓓视线定在他睫毛上的泪珠,像是清晨挂着的露珠,清澈干净,她疑惑地侧了侧头,“那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蓝方洲趁她不注意,手快把泪珠拭去,吸了吸鼻子,眼波流转,小心翼翼又带着细微的希盼,低声问:“你刚刚说,你和那个渣男,不,那个姓盛的,是夫妻关系?”顿了顿,他舔了舔唇瓣,迫切地问:“合法的那种?”
戚蓓蓓眨了眨眼睛,被他这么看着,让她也有点不好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视线挪开,笑道:“是……是的。”
还好是合法的,她可不想自己这么年轻,就当上情妇了,虽然情妇大多都是年轻的……
蓝方洲眉心轻皱,少年气十足的脸难得染上忧愁,半晌,耸拉的嘴角缓缓地牵了起来,勾出一抹略显苦涩的微笑,晃眼看去,和小时候那道身影相似,浅笑一声,用手肘轻轻轻抵了抵她的,“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结婚这么大件的事,半点风声都没漏出来,还瞒了我这么久?”
两眼弯弯,呈月牙的形状,出口的语气欢快打趣,像是朋友间无意的抱怨。
戚蓓蓓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差不多三年前的事。”
蓝方洲嘴角笑意不减,微垂的睫羽正好挡去眼底所有的情绪,喃喃重覆道:“差不多三年前啊……”
其实他也该想到,现在新闻爆的料都是说盛景初是从三年前左右开始隐婚的,而戚蓓蓓不巧就是他的隐婚对象,这样算来,肯定是三年。
听着像是废话,无关痛痒,实际上在听到最后她的回应后,心里最后的期待被打碎,三年前的人真的是她,不是别的女人,他们之间挂着这个夫妻之名,三年了。
蓝方洲:“这样的啊。”
感觉他怪怪的,戚蓓蓓抿了抿唇,指尖缠着指尖打转,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不过当时盛景初和我签了婚前条约,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不是不当你是朋友,这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心里还是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的,现在这事都爆这么多料了,虽然料还没爆到我的头上,但是我不想再瞒你们了,是,我是结了婚,一直以来都隐瞒着,没有公开过。”
听到盛景初已经结婚时,他愤怒、为她痛心,而听到盛景初结婚对象是她时,他忽然有点迷惘,心里酸酸的,很是难受。
这场风波,蓝方洲无比希望这不过是一堆营销号爆出来的假料,但是现在现实告诉他,通通都是真的。
过了几秒,他忽然注意到什么,瞬间兴奋起来,眼睛里亮起一抹亮光,“什么婚前条约?好端端的结婚,签什么合约?”
戚蓓蓓先是一怔,回神后暗自想打自己一巴掌,说多错多,这不说漏嘴了吗,还越漏越多了。
叹了口气,带着一股苍然的无力感,算了,都说这么多了,也不差别的了,她解释道:“他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是闺蜜,我妈死后一直都是他妈妈在照顾我,他妈妈喜欢我很久了,有意让我俩在一起,我和他在当年结婚前签过条约,如果三年后我们没有爱上对方,我们会在三年后和平离婚,那时还有一大堆不平等的规则,说起来,现在都快三年了——”
蓝方洲忍不住追问道:“你爱他吗?”
戚蓓蓓微微皱起了眉头,视线有些飘忽不定,娇唇抿了抿,蓝方洲见此,立马又问:“那个姓盛的,爱上你了吗?”
语音刚落,戚蓓蓓下意识往他的脸上看去,脸上神情一愣,心里莫名有些心虚,盛景初不止一次说过爱她,甚至还说过不想和她离婚的话……所以,他是爱她的吧……
心里七上八下的,迟迟没有回话,几近同时,门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男人低沉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爱她?”语罢,不动声色地瞪了地上的蓝方洲一眼,睫羽微敛,带着浓浓的警告。
就知道一不留神,这臭小子又想抢他老婆!
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戚蓓蓓下意识坐直身来,和蓝方洲之间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缓慢地扭头看他,嘴角很是勉强地上扬,“你怎么来了?”
蓝方洲立马站直身来,眉心紧皱,不满地盯住盛景初,语气不善:“对啊,你怎么来了?!”
盛景初无所谓地笑了笑,懒洋洋地将西装外套脱下,白衬衫衬得宽肩窄腰,额发不时擦过眉骨,掠过剑眉,盛景初桃花眼上勾,狭长的眼尾带着笑,“一来,你门没关,二来,我老婆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今天想家了,我来接她回家有什么问题?”
听到他称戚蓓蓓为“老婆”时,蓝方洲瞬间心里有种不爽的感觉,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只不过盛景初一脸事不关己、淡定如斯、理所当然,全然忽略了他表情的变化。
自他进来以后,戚蓓蓓的目光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这样想来,从那天那事发生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这么近的距离相见,没有疏疏的树影,没有那些晾着的衣服,也没有隔着半朦胧的黑夜,实打实的面对面。
戚蓓蓓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刚说的话,心里一急:“我什么时候——“
盛景初视线落在一旁的一堆火锅底料上面,眼波流转,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老婆喜欢吃火锅的?谢谢你啊,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吃过这顿饭再走,真的是麻烦你了。”
看着一脸茫然、没有举动的蓝方洲,盛景初抬了抬手,笑道:“谢谢你,你可以去做饭了。”
那个语气竟该死的理所应当!
蓝方洲被他气得一窒,“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做饭了?”
盛景初挑了挑眉,不明所做地点点头,平静道:“那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带她出去吃饭了,你准备的火锅就你自己留着吃吧,我看挺多料的,希望你能吃得完,别浪费。”
见他真的想带戚蓓蓓走,蓝方洲连忙抢先道:“行了,在这吃,不去外面。”偷偷瞄了一眼戚蓓蓓,小声嚷嚷。
坐在沙发的戚蓓蓓察觉到空气间的暗流汹涌,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坐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怎么尴尬就怎么来。
吃醋这事,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是天生的无师自通和直达王者级别。
蓝方洲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往厨房挪去,在盛景初身边经过时两人对视了差不多半分钟,那半分钟在戚蓓蓓看来,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连她的心脏都不由得加速,后背一凉。
盛景初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将她抱在怀里,下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磨蹭,宽大的右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手裹在其中,指尖穿过指间,掌心的温暖在一点点传递着。
鼻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周身舒适的体温将她围住,戚蓓蓓被闷得不由得颊边一红,连忙挣扎将手抽回,他的唇突然滑落耳边,说话时细细的热气落在耳垂,她立马就不敢动了。
“想我了没?”
戚蓓蓓头渐渐埋了下去,耳尖无意识红得透彻,上次两人之间这么亲切还是那天缠绵的时候……
“没……”
耳尖忽然一疼,她立马捂住耳朵,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控诉,“你干嘛?”
盛景初抿唇一笑,浅浅地笑了几声,胸腔起伏,“就是觉得你好好玩,想咬一口。”
戚蓓蓓立马瞪住他,“哪里好玩了?”
盛景初忽地倾身而下,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逼得她半点儿都不能挪开视线,漆黑的眼睛映着彼此,夹着沙意的声音缓缓传来:“太可爱了,没忍住。”
心跳如擂鼓,戚蓓蓓定定地看着他,一股羞意自耳根蔓延到脖后,比糖葫芦还要红上几分,咽了咽口水,呼吸渐乱。
“喂,你别这样占她便宜!”蓝方洲忽然插话,不留情面地打碎这一地温情。
戚蓓蓓骤然回过神,一把将盛景初推开,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上,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盛景初的手有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之上,动作懒散地偏了偏头,小姑娘看着就像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小鸟依人。
那个画面在蓝方洲面前,就是赤I裸裸的炫耀!
盛景初漫不经心地说:“什么占便宜啊,我们是夫妻,亲热一下怎么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方洲握着锅铲的手不由自主用力握紧,指尖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暴露,呼吸变得紊乱,没有回话。
如愿看着蓝方洲铁青的脸色,盛景初“啊”了一声,似乎记起了什么,眉眼一柔,轻轻笑了几声,柔声道:“蓓蓓啊,你还记得最近的大事吗?”
戚蓓蓓最怕他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很努力地想了想,都没有追上他的脑回路,“什么大事?”
心里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
盛景初宠溺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笑得温纯无害,有意无意间地瞟了一眼蓝方洲,视线再次回到她的脸上,一脸柔情:“你忘了吗?我们最近在准备要宝宝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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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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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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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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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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