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泱会意立即上前搀扶宋太爷。
这次两个人更急着走了,地上的秦郜先反应过来,膝行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宋太爷的双腿,如论如何也不肯放。
秦大太太急得不得了,却又不知如何上前帮忙。
时玖借着赵洛泱的眼睛看着这一片混乱。
秦通判大约想不到,这都是假的。儿子跟宋太爷串通起来一起骗他,当然秦郜也只是知晓一部分内情而已。
屋子里这么多人,最清楚始末的只有赵洛泱。
可赵洛泱……
偏偏是眼下最不起眼的。
“先生,”赵洛泱看着鼻涕眼泪直流的秦郜,又瞧瞧戒备的秦家下人,“我们可能走不掉了。”
宋太爷听得这话,转身瞪着秦通判:“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老头子如今身无长物,你还想要我的性命不成?”
秦郜忙道:“除了搬迁的百姓,还事关赵知县,新上任的赵景云大人在洮州失踪了,赵大人因为孙集将搬迁百姓充入军户之事,向朝廷弹劾孙集,文书没出洮州就被截下了,赵大人也不见了。不知是逃走了,还是已然糟了孙集毒手。”
您认识的聂双大人与赵知县相识,我们是要救赵知县,您只要给聂双大人写封信,请他前来帮忙就好。”
秦郜话音刚落,秦通判就上前几步向宋太爷行礼:“太爷,事关重大,请您千万帮帮忙。”
宋太爷怀疑地盯着秦通判:“我为何相信你?聂双是谁……我不识得。”
“赵家姑娘已经告诉我了,”秦郜道,“您认识聂双大人。”
宋太爷皱起眉头看了赵洛泱一眼,赵洛泱忙低下头。
“太爷,您上座,”秦郜道,“我将这件事仔仔细细地与您说清楚,您就知道我们没有说假话。”
秦郜起身硬是将宋太爷搀回椅子上,然后将赵景云、孙集和隋已的事一一告知。
这一通话说完,屋子里一片静寂。
“我相信赵景云可能是因为弹劾孙集,遭遇了毒手,可你们让我相信,他……”宋太爷指向秦通判,“就他,能为了百姓和赵景云要铤而走险?”
“如果他能,当年田驰就不会枉死了。”
秦通判脸色铁青:“当年田知县被弹劾贪墨,我虽与田知县私下有些交情,不相信他能做出那种事,但我手中没有证据,要如何替他伸冤?”
宋太爷点头:“我相信,多少人为田知县喊冤,最终都没有用处,以你的官职,很有可能救不了他,你自己也会被牵累,但你也不用听到消息,连夜逃回岷县。”
秦通判被训斥的面色涨红,好半晌他才道:“就是因为田驰,我心中有悔意,这次才不想再重蹈覆辙,想要救下赵景云。”…
宋太爷又冷哼一声,若这不是他们自己设的局,知晓秦通判是掉到坑中,不得不与孙集对立,任凭秦通判舌灿莲花,他也不会相信半分。
“太爷,我们抓了隋已,而且那人赵家女郎也认识,”秦郜道,“您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赵洛泱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机会,她正愁没机会见王真呢,她悄悄地牵起了宋太爷的袖子轻轻扯了扯。
宋太爷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个徒弟是哪儿有热闹,要往哪儿去。
宋太爷站起身:“那就带我们去看看。”
……
王真晕晕沉沉之中,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屋子里又进来了不少人。
这是又要审她了?
她吞下去的毒药大部分被人抠了出来,他们还用水囊往她喉咙里灌水,然后踩她的肚子,逼着她不停地呕吐。
这样折腾了几次,留下的毒药根本不够致死,只会让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喉咙一直到肚子,无处不疼。
她居然没能死。
她恨这些人,她活不了了,这些人也得死,干爹知晓之后定会为她报仇。
王真胡乱想着,或者她该骗了他们,给孙集送个消息,让孙集来杀这些人,她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些人上当呢?
以她现在走投无路的模样,或许他们会相信她愿意招认一切。
她一句真话,两句假话,编出她的出身,和身后的人,那些人能不能相信?Χiυmъ.cοΜ
“是她,我在郑先生门口,见到的人就是她。”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王真彻底清醒了,她抬起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郑益门口的女郎。
她被抓果然与这女郎有关。
赵洛泱一脸惊诧,怔怔地看着王真:“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来向郑先生求医,请教如何给禽兽医病的吗?”
王真心里下意识地思量。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合在一起让人无从分辨。
她只是去求郑益给家中马匹看诊,根本没有想过请教如何给禽兽看症。
可她确有没法完全否认。
王真脑子里还有些晕沉,心中却拿定了主意,一会儿她要骗这些人,就照这个法子去骗。
赵洛泱转头去寻宋太爷:“先生,这是隋姐姐,不知道为何,她会穿男子的衣衫,这些日子她总来寻我,与我谈论给禽兽医治之法。”
王真一双眼睛盯在那慌张的女郎身上,女郎说的话,为何她觉得能听懂,又听不懂?她有告诉过这女郎,她姓什么吗?
她又是什么时候与这女郎一起论过医理?
赵洛泱接着道:“她说过懂得给禽兽医病的女子不多,她之所以能来这里走商,也是因为通晓这些,沿途有畜生生病,她就能医治……可她为什么是……”
赵洛泱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太爷道:“你看清楚了?就是那个隋女郎?”
赵洛泱颔首:“是她。当时秦家大爷向我打听的人也是她。”
秦郜道:“先生,这下您可相信了?这人就是前来与孙集买卖战马的,她会前来,定是因为通晓医术,这样沿途也能照顾马匹。”
王真目光居然有片刻涣散,她怎么听不明白这些人说的话?他们说的是她?
不对。
一个念头从心底闪过,王真忽然明白过来,这里面有人在说谎。
有人在利用她。
王真的目光四下搜罗,然后落在赵洛泱脸上。
是这个女郎,从女郎进来第一句话开始就是假的,也许从郑益门口开始,她就被骗了。
“是你,”王真嘴一开一合,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她重复了一遍,整个人想要向赵洛泱扑过去,奈何被牢牢地绑在木架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赵洛泱强忍着没躲去宋太爷身后。
“隋阿姐,你怎么会……”赵洛泱道,“你从开始就骗了我,你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郑先生的医书是不是?枉我还信任你,给你透露了许多。”
“你说过阵子一个长辈会接你前去给马匹看症,考较你医治之法,只有那长辈认同了你的医术,才肯将生意交给你去做。你还说你早就无父无母,家中还有幼弟要养,这些都是骗我的。”
王真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不,她说的全都是假话,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她几时透露过这么多?
“我没说过,”王真好不容易才喊出声,声音如同被利器刮过一样,破碎难听,“你胡说,你胡说……你在说谎,在说谎。”
秦通判看着隋已癫狂的模样,赵家女郎可能说中了最要紧之事,否则隋已不会这样激动。
仔细想一想,隋已哄骗赵家女郎的话里,夹杂了些真实的情形。隋已说的长辈可能就是孙集,买卖就是用茶叶换战马,孙集不会随随便便将战马交出去,需要一个会被马匹治病的人前去。
这就全都通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隋已变成了这般模样,他原本想着寻一个女子穿上男装去会孙集,可现在他去哪里寻一个会给马匹治病的女子?
赵洛泱盯着隋已道:“你不该做这种事,你可知为虎作伥,坑害百姓,虽死难赎。”
秦通判下意识地向赵洛泱看去,赵家女郎此时微微仰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愤慨,竟然有几分不畏不惧的浩然正气。
秦通判忽然觉得,顶替隋已的人,就在眼前。
“成了。”
脑海中时玖道:“我看到了秦通判的目光,他一直瞧着你,应该已经想到让你去见孙集。”
赵洛泱欣喜。
她说这一段,就是给秦通判听的。
“不过,”时玖接着道,“你以后不要离王真太近,除非她像这样被结结实实地绑缚着,否则就算剩一张嘴,她也会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
赵洛泱将意识沉入系统中,看到了快速增长的魅力值,她惊诧地盯着那数字。
这是要给她涨多少?
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候被绑着的王真忽然道:“我……不想死……我都说……只要你们给我一条活路,我也可以帮你们去对付孙集,只要你们让我活下来。”
可这话就像泥牛入海,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王真努力地挣扎,她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难道不行吗?
那女郎行,她就不行吗?
那女郎说的甚至都是假话……
时玖看着魅力值继续不停地跳着。
“她在说谎,”时玖道,“她真正想要做的,一定是杀了你。”
赵洛泱半点没有害怕:“希望她一直这样想。”
这样的话,她的魅力值就会越来越多。
至于,王真……她不觉得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悔改的人,从根本上就已经坏了。而且从王真身上,也可以探知“福记”背后的人,恐怕来头不小。
……
同时。
洮州城内。
孙集从床上起身,下人急忙上前侍奉衣冠,等到孙集穿戴整齐,管事这才上前道:“屋子里那个……”
孙集摆了摆手:“处置了吧!”
管事应声,带着人快步向大床上靠近,拉开帏帐,帐子中,顿时一股腥膻的味道扑面而来。
被褥里缩着一个人影,她浑身未着寸缕,整个人紧紧攥着被子,剧烈地颤抖着。
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
终于她开始鼓起勇气:“孙大人,能放我们走了吗?我父兄他们一定不会再状告您,再也不了。求求您,只要您放过我们一家,我们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
孙集坐在椅子上,轻轻舒展了衣袖,他没有抬眼睛,而是道:“赵景云呢?他藏哪里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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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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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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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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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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