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石头听着妹妹的哭喊声,握紧了背篓的背带。随后他把背篓放下来,冲进屋里把妹妹抢了过来。
“不要打我妹妹!”段石头瞪着眼前的女人,她很瘦,瘦得颧骨高高凸起,可和她依稀看得出来秀丽的面容没有丝毫不搭。
这个女人是段石头的后娘,周家村的人,闺名叫周秋意。
周秋意把手中的棍子扔了,冲着段石头嗤了一声。
囡囡被打了一通,痛得哇哇直哭。“我不要娘了,再也不要了!”
段石头心疼的搂着妹妹,哄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后娘冰冷的声音,“谁稀罕当你们的娘?”
原本待上一年她就和段大郎和离,可刚成亲一个月,他就带着张寡妇跑了。
跑也跑了,偏偏乱走了的家里所有的存款,还把公婆辛苦一辈子盖起来的青砖瓦房卖了。
他气死了亲爹娘,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这个烂摊子她不接也得接。
要是不接这个烂摊子,她的名声可能会更差,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娘家。
她有什么错?
难不成真让嫁给张云之这个未婚先纳妾的人渣吗?
周秋意狠狠地闭了闭眼,不去看段石头怔住的表情,转身回了已经屋里。
段石头看着她走了,搂着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囡囡不哭了,你还有哥哥呢!”
段铁蛋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把野菜。见哥哥抱着妹妹,妹妹还在小声啜泣,“她又打妹妹了?”
段石头没有说话,让妹妹回了屋里,接过弟弟手中的野菜就去了灶屋。
忙活了好一会儿,他才熬了一锅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白米粥,随后端出一盘没有任何油水的野菜。
这是家里最后一顿饭了,现在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以后别说吃饱吃不吃的上饭还是个问题。
他摸了摸饿得有些麻木的胃,给弟弟和妹妹各盛了一碗粥,又去敲响周秋意的房门,声音冷漠,“吃饭了!”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周秋意打开门走了出来。看着桌上如同猪食一般的米粥和野菜,她端起一碗粥像喝水一样喝了进去,接着她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回来吧!”
这是她最后的几文钱了。
段石头木然的接过周秋意递过来的铜板,声音干涩的道了谢,和不久前质问她是不是又打人的小男孩仿佛不是同一个人。琇書網
周秋意扯了扯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见囡囡盯着自己看,她恶狠狠的瞪过去,“看什么看,吃你的!”
囡囡被她吓得手一缩,碗里的粥洒了满桌。她刚想要哭,看见周秋意还在瞪着她,把快要流出来的金豆子憋了回去。
段铁蛋听到她呵斥自己的妹妹,把筷子用力摔在桌上,企图能让后娘害怕。
却没想到后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吃了两口野菜就回屋了。
段铁蛋摔筷子示威一般的动作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气闷的看着后娘的背影,呼啦啦的把自己碗里的粥喝完。
段石头以为,自己兄妹三人会一直跟着后娘生活下去,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他们每天依然在挨打中度过,有时候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兄妹三人还会被罚跪在院子里。
有时候他会想,要是后娘消失了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用挨打了。
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只是在他十岁那一年,后娘没仔细看路,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把脑袋摔了个大窟窿。
等后娘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后娘变了。不再打他们骂他们,还说要和他们好好过日子。
这能信吗?
段石头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是又对她还有所期待。毕竟,后娘确实对自己好过。
他起初以为后娘是装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显出原型。
牛奶奶说,外婆让后娘改嫁,或者回娘家。他突然间有些慌,后娘真的要走了吗?
后娘告诉他,她不走,她要等到以后他有出息了享清福。
段石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他以后一定有可能很有出息,还是有大出息!
后娘辛苦挣钱养活他们,还让他们念书,最后盖了大房子。
最明显的,应该是他的眼睛被所谓的父亲一脚踹瞎的时候。当时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后娘隐藏在心底的不安,可她却担心影响到他,把所有的不安和悲伤藏了起来。
后娘托人给他请了大夫,据说还是个名医。他眼睛复明有望,心情也好了许多。
果然,那个顶着大肚子和大圆脸的名医来了。一来就嚷嚷着肚子饿,让后娘给他做吃的。
这个名医确实有两把刷子,他的眼睛很快就复明了,也许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了吧?
后来,有人绑了他和妹妹,将他们挂在树上,底下就是悬崖。妹妹一开始吓得哇哇大哭,最后哭晕过去了。
就在他以为他和妹妹必死无疑时,后娘来了。她顶着满头的汗水,脸上还有些发白,看见他们被挂在悬崖边上脸色更白了。
后娘按照绑匪的要求跪在碎瓷片上走了一遍。没想到绑匪还不满足,居然要求后娘脱衣裳。
这怎么可以?他急得大哭起来,不断地破口大骂,哪怕喉咙痛得沙哑也要将那个人的龌龊念头骂掉。
可是没有用,眼看着后娘解完了外衫的扣子,那群绑匪眼睛猥琐的盯着后娘看。
段石头突然间有点讨厌后娘,要是后娘一直对他们打打骂骂,被绑架了也不用管他们她就不用遭那些罪。
后娘明明可以不管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是后娘亲生的孩子,何必救他们呢?
好在,最后县令大人带着大舅舅及时赶到,几个黑衣人被一箭射死了,领头的绑匪也被射穿了肩胛骨。
他们得救了。
这是后娘用她的生命和尊严换回来的。
事后他们没生病,后娘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得救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后娘的床前哭,后娘还安慰他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碎瓷片这么锋利,一跪下去皮肤就被割破了。
更何况,那群恶心的绑匪还提出那样的要求……
还好,娘还活着。
只要娘好好的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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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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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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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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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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