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纪稍大的,一大早睡不着起来找地方坐着唠嗑。滋味楼也有好几个老人坐着,每个人桌上都有一笼虾饺,再倒上一壶茶,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
“周娘子,这么早啊?”柱子看见周秋意还在门口没进来,忙迎了出去。“吃早饭了吗?”
“吃了,我来看看你们的虾饺卖得怎么样。”周秋意四处看了看,发现除了几个老人,还有一些一大清早赶路的镖师。“看样子,虾饺卖得还行?”
柱子笑眯眯地回答:“是啊,来吃早点的都是冲着虾饺来的。”说着他挠了挠头,又问了一句:“周娘子,你还有没有其他早点的方子?”
周秋意瞥了他一眼:“有啊,你想买了方子自己单干?”m.xiumb.com
柱子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这不是看我二叔愁得头发都掉光了,想帮他问问。”
“刘掌柜是你二叔?”周秋意诧异地问,想了想也是,自己都是酒楼的一把手,自然要带着自家人一起,这很常见。
柱子点点头,“周娘子,你有什么方子不如一次性卖给我们。我们东家说,滋味楼要是生意再上不去,就要关门了。”这是昨天晚上下工时,他听到自家二叔在叹气才知道的。
周秋意听到这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这座在云平镇开了近百年的酒楼。原书中滋味楼是百年酒楼,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但是后来却关门大吉了,具体原因没有过多赘述,想来跟洪福楼脱不了干系。
“我还要出去买东西,等我买完再说吧。跟你二叔说一声,我回来给他写方子。”刘掌柜人不错,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嘲笑她衣着简陋,也没有因为她是穷人而拒不回答。
总而言之,只要不是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的,人品都过得去。也许有小瑕疵,但是大问题是没有的。
“欸,我一会儿转告给我二叔!”柱子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句,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了出去。
刘掌柜刚从后厨出来,就看见柱子笑得像个煮熟的狗头,上去一拍他脑袋,“捡钱了笑那么高兴?还不去把桌子收了!”
“二叔……”柱子笑嘻嘻的凑上去,被刘掌柜一掌推开,“二什么叔,叫掌柜的!”
“哦!”二叔还是这么无情无义。
虽然他二叔有点无情,但是周娘子的话还是要转达的。“周娘子说一会过来给你写菜方子。”
“知道了。”刘掌柜随口应道,转身想走,又顿住,“你说谁,要做什么?”
柱子将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刘掌柜喜笑颜开,拍着柱子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回头成了我做主给你涨工钱!”
“谢过掌柜的!”柱子笑着拱手作揖。
刘掌柜照例摆摆手,“叫掌柜的多见外,还是叫二叔吧!”
“……”
也许是自家侄子无语的眼神太过直白,刘掌柜难得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故作威严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柱子简直了,他那个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二叔估计回不来了!
周秋意和周狗剩找遍镇上所有的屠户,最后选中一家姓赵的。这家在镇上卖了几十年猪肉,以前是老赵带着妻子卖。现在是小赵带着妻子卖,口碑都很不错。
“我这里每天能卖两头猪,多的时候还不够卖的。你要猪下水你尽管来拿,要是不够我去帮你收!”赵屠户性格豪迈,长得牛高马大,因为常年杀猪的原因,手臂上全是腱子肉。
有人要猪下水当然好,镇上的有钱人都当猪下水是下贱东西,基本上不买来吃的。只有那些实在吃不起肉的穷苦人家偶尔会买一两次。
两人签订了合约,约定每天这个时候来拿,又说了几句,便返回了滋味楼。
返回滋味楼时周秋意特地多看了一眼洪福楼,现在在现代时属于早茶时间,在古代没有早茶,可洪福楼这个点依然坐满了人。
她问柱子,“洪福楼的生意每天都这么好吗?”
柱子显然对洪福楼很有怨气,语气里带着不满:“自从斜对面开了个洪福楼之后,把我们的生意都抢走了。就连我们的厨子都被重金挖走,现在只剩上次看您做虾饺的龚师傅。”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洪福楼很不对劲。但是不对劲在哪。她也想不到。
周秋意叫来刘掌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她才问道:“刘叔,你知不知道洪福楼是什么来头?”
刘掌柜听得一愣,随后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说起来,其实洪福楼和滋味楼都是方家的产业。”
方家是大商户,产业几乎遍布全国。当年方家老家主过世后,新家主继任。
可是新家主糊涂昏聩,且贪花好色,二十年前为了纳一个妓子为妾,活生生气死了自己的原配。
当时方家大公子已经十岁了,早已是记事的年纪。知道是父亲气死了自己的亲娘,这么多年来从未喊过一声父亲。
那个妓子也颇有手段,既会吹拉弹唱,又会撒娇卖乖,哄得方淮阳晕头转向。她刚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然后过了几个月诞下方家的二公子。
方淮阳得了个儿子,高兴得差点昏了过去。当天便下令摆了三天流水席,酒后更是扬言:以后方家家产尽数交给二儿子。
那妓子听得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一个妓子还能靠儿子翻身。她担心方淮阳酒醒之后会反悔,想趁他醉酒之后签下契约,谁料被方家大公子方南浔坏了好事。
方南浔直接一杯凉透的隔夜茶泼在他老子脸上,方淮阳被这一泼,酒醒了大半。
“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刚醒来就被儿子冷嘲热讽,方淮阳怒火中烧,拿起个茶盏就摔了过去。
“听说你要将整个方家都交给那个孽种,可是真的?”方南浔当时也才十一岁,还没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又得知自己所谓的父亲全心全意捧着那一对母子,怒急攻心之下差点吐血。
方淮阳这时候还有几分做父亲的样子,听了儿子的逼问,他摇头否认,直说那是酒后戏言当不得真。
后来方南浔提醒他看妓子手里的契约,方淮阳怒从中来,倒是冷落了那个妓子好几天。
只可惜枕头风最好使,方南浔又像块石头又臭又硬,从来没向方淮阳服过软。渐渐的,方淮阳一颗心都到了小儿子身上。
那妓子名叫鸳鸯,慢慢地从方淮阳手里哄了不少钱财和产业。在方家,她除了名分上有差,却跟当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方南浔在方家苦苦求生,又要护住母亲的产业和嫁妆,过得好不辛苦。直到长大了,他才有了足够的力量和鸳鸯抗衡。
滋味楼是他祖父就给他的,谁也抢不走。要不是方北顾那个孽种在他斜对面开了个洪福楼,用了许多下作手段抢走了生意和客源,导致滋味楼生意惨淡,他真的不愿意就这样关掉。
周秋意听了一通宅门大戏,嘴里直呼好家伙,这样的戏她怎么听都不累。“你们大少爷这个年纪了还没成亲?”
“鸳鸯姨娘被老爷纳进门后,就和娘家恢复了联系,和老爷说将自己的侄女说给大少爷,以后也好亲上加亲。”
方南浔知道后一直憋着不说话,等去迎亲那天,直接将鸳鸯的侄女送到了方淮阳的房里。从此媳妇变姨娘,姑侄俩一同伺候同一个男人,为了得到点宠爱已经反目成仇。
“……”方南浔好手段!
后来方南浔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不顾家中反对将对方明媒正娶回家。方大奶奶也是个妙人,鸳鸯几次拿婆婆的调压她,却总被她气的头脑发昏。
方北顾为了给他娘出气,故意在滋味楼斜对面开了家酒楼,这是打算光明正大跟他大哥打擂台了。
洪福楼开业的是周秋意还没穿过来,当时闹的动静挺大。也不知道方北顾去哪里找来的厨子,做的菜味道还真不赖,让人吃了还想吃。
滋味楼的顾客就少了大半,以至于后来只剩下些念旧的老顾客在撑着,想想也是心酸。
周秋意听了之后,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可恨的是,她摸又摸不着,明明几次就要呼之欲出,却又被强压下去。
“让你们大少爷注意一下他们,我总觉得他们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刘掌柜听了这话没有反驳,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之后便低声应了。
说了半天话,周秋意才想起正事儿。“我想了一下,你们酒楼不如直接照般广府那边的特色吧。”
刘掌柜来了兴趣,“什么特色?”
“广府那边的人讲究一盅两件,闲暇之余约上三两好友闲聊,在酒楼一坐就一上午。还有些年轻人会特地出门去喝早茶,所以滋味楼也可以推出早茶啊。反正都是抢生意,看谁更胜一筹!”
周秋意愿意帮方南浔,除了觉得他生活在那样的家庭有点可怜之外,还对他挺有好感。
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南浔能在这样的家庭里,还能勇敢将自己喜欢的姑娘娶进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担当的。
起码比那些嘴上说爱你,却说娶妻不得已,还让你成为妾室的男人好多了。
刘掌柜眼睛一亮,他知道广府那边的早茶之风盛行,可他们这边却没有。要是能做云平第一家,还怕抢不回客人吗?
“周娘子若是不赶时间,不如稍等一会儿。我们大少爷正好在云平,详细的您和我们大少爷谈。你为我们滋味楼费心费力,总不好让你白忙。”
这是要谈钱?
这正合周秋意的意,她原本也是想提出来的。正如刘掌柜所说,总不可能白白为他们出力。她又不是圣母。
周秋意答应下来,反正忙了一早上,她正好歇息歇息。想到段石头的眼睛,她开口问道:“对了,不知刘叔认不认识专攻眼科的大夫。我大儿子前段时间撞伤了脑袋,眼睛也看不见了。要是有的话,还请刘叔引荐。”
“这……”刘掌柜还记得段石头,当时还陪着他娘摆摊卖酿三宝来着。“这我倒是不认识,不过我们大少爷见多识广,我帮你问问,说不定大少爷能找得到大夫。”
“那就多谢刘叔了。”周秋意朝她行了个礼,不管最后找不找得到,她都承这个情。
周秋意又跟着刘掌柜去了后厨,里面正在做虾饺,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肉香味。“龚大哥厨艺不错啊,这味道闻起来比我做的都香呢。”
龚厨子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哈哈笑了一声,拿个碗夹了一个给她:“周娘子尝尝看,我应该可以出师了吧?”
周秋意接过来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淡了些,应该还少放了胡椒粉。她将问题讲出来,龚厨子也不恼,笑眯眯地和她一起研究。
两人正说着,周秋意瞥见龚厨子的袖子上有几粒微小的果壳。她看着有些眼熟,趁龚厨子说得兴起,把那几粒果壳扫进自己的手心,随后帮他拍了拍:“龚大哥真专心,衣裳沾了灰也不知道。”
龚厨子低头看了一眼,见袖子上果然蹭了锅灰。“还是周娘子眼神好,我一直没注意。”
周秋意又说了几句,才背着手出去了。
一出去,她就去了刘掌柜给她留的包厢。摊开手,仔细看了看,又放了一点进嘴里咬,顿时脸色一变。
“小妹,这是什么东西?”周狗剩正坐在一边喝茶,见周秋意脸色不对,放下茶碗问道。
周秋意正想回答,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了。她下意识的握紧双手,见到是刘掌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刘掌柜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穿着一席青衣,长身玉立,看上去风流倜傥。
想来这位就是那个可怜的方家大少爷了。
方南浔:这位妇人那怜悯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刘叔,你去叫柱子守在门口,我有话跟你们说。”
刘掌柜看她脸色凝重,转身出去叫柱子守在门口,让他有人靠近就喊一声。
“我想,整个滋味楼,除了在这个包厢里的,只有柱子可信了。”周秋意摊开手,给他们看自己手心里的壳。
“这话怎么说?”刘掌柜惊呼,周娘子的意思是,其他人都被洪福楼买通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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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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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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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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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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