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急奔起来的晃动让笕十兵卫侧腹部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来,老实说疼痛一直牵扯着神经,不断的出血进一步消磨体力,使得他很难集中起精力,再加上伤口发炎导致的低烧不退,可以说是状况极其糟糕了。
身体说不上是残破不堪,可也没好到能够出远门的地步,可以的话他也想躺在温暖的家里享受养伤的闲适。
问题在于,伤害他的人不会给他这种机会,肩上的负担也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因为伤病而耽误正事。
比起伤口和病痛的不适,笕十兵卫此时更在意的是时间,自己身体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距离追兵追上自己需要的时间,毫无疑问,时间已经不多了。
会发生这种事情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不,也许并不是想不到。
早在灾难发生之前,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苗头,只不过就算看到了首领一步步走向非人境界,乐观到愚昧的族人们也依旧将希望寄托于曾经一同生活的岁月里积累下来的信任。人们期待着成功,因此对于那摆在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于是乎,鸣神一族的族长,统率整个氏族的首领,曾被称之为剑豪,受到所有人敬仰的那名老人,鸣神夜千十发狂了。
不知道是目睹了什么,六年前从外面回到族中驻地的鸣神夜千十身体遭受重伤破破烂烂吗,甚至失去了一条胳膊,但比起身上可怕的伤口,更加异常的是那如同被什么给扭曲了的狂热精神。
那模样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那是亲眼目睹过禁忌,且被禁忌所俘获之人的末路,蜉蝣撼树的凄惨下场。
可鸣神夜千十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他表现出来的是和疯狂并存的理智,以及强大到脸小孩子都能感受到的必死誓愿。
不知道是被狂热感染,还是心底的愿望被鸣神夜千十的模样勾出,这个被放逐的氏族在经过了数百年的渔猎生活之后,选择相信了夜千十,相信了这个打算以凡人之躯走上渎神之路的老人。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邪恶的种子就被种下了,慢慢发芽成长,直到某一天开花结果,灾难便从那摔烂在地的果实中蔓延开来。
族人的豪赌既赢了,也输了。
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非人知识的鸣神夜千十结合了氏族中自古传下的秘术,窃取到了不属于人的力量,可这力量的代价过于巨大,巨大到族人不愿支付,也支付不起。
脑海里似有似无的思绪被打断,一辆破损的马车出现在笕十兵卫眼前不远处。
用布帐简单包裹的车厢破破烂烂,即使还有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到废弃马车上传来似有似无的臭味,意味着某些东西在这马车中开始了腐败。
车厢是远东部族的东西,上有着鸣神一族的标记,如果笕十兵卫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想要逃走的族人,可他们最终也还是死在了这荒郊野外。
感受到这股糟糕气氛的马匹慢下了脚步,换做平时的话笕十兵卫会下马,花上一些时间为逝者安葬遗骨,可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只能暗暗道歉,然后继续快马加鞭。
可就在马匹和损坏的车厢擦肩而过之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努力压抑下来的喘息和颤抖被释放出来的声音。
车厢里还有人。
这念头一出来,笕十兵卫脑海里还在考虑对应方式,可双手却擅自拽紧了缰绳。
不知道是自己愚蠢到分不清轻重缓急,还是持续不断的低烧影响了思考能力,笕十兵卫在这个最不该停下的时间停了下来,他跳下马朝着车厢走去,手扶住腰间的刀柄,尽量让自己脚步看起来没那么虚浮。m.xiumb.com
听到脚步声接近,躲在残破车厢里的人也紧张了起来,抑制住的呼吸声越来越无法隐藏起来,就在十兵卫走到车厢旁,正准备挑开破烂的帐篷,藏在帐篷里的人先一步掀开遮盖,将手里的短刀朝着十兵卫刺了过来。
就算身体状况不好,十兵卫也没有疏忽到会被这种充满了恐惧而且没有任何技术的攻击偷袭到,他握着刀柄的手一翻,就将眼前的袭击者撂倒在地。
被撂倒的是一个刚过十岁的男孩,脸上被各种污渍弄脏,又被泪水在眼下荡开两条痕迹,脏兮兮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仇恨而扭曲着。
男孩摔倒在地,本应该很痛吧,可他咬紧牙关战战巍巍地又爬了起来,这股充满着焦躁的拼命狠劲,是笕十兵卫非常熟悉的东西,是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威胁却依旧想要守护什么的表情。
笕十兵卫叹了口气,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别激动,我不是你的敌人。”
然后向男孩展示了腰间的伤口。
那是一条非常可怖的刀伤,说是刀伤,可除了笔直的切口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刀伤的样子,伤口附近的血肉就像是被什么怪物用细小的牙齿啃食过一样残破。
这辨识度极高的伤口让男孩脸上的表情松活了下来,可他却不曾放下手中的短刀。也倒是,就在不久前,整个氏族才被一直以来尊敬信任的首领背叛,这种情况下想要再次信任他人,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笕十兵卫没有时间。
“听好,我现在没时间去争取你的信任,追兵马上就到。”
这话让男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险恶。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我走,要么被追兵杀死。”
男孩脸上的表情里满是恐惧,同时却也有着如同想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狠戾。
不知道是被地上绝路的绝望感驱使,还是血亲被杀死的仇恨,驱使着这个孩子做出这样的选择,这种不必要的决绝不是小孩子该经历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兵卫没法劝他,也没工夫劝他,若这就是这孩子的选择,那他不会干涉。
就在这时,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从男孩身后的藏身处传了出来,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男孩的表情像是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一样,恢复了理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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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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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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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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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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