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屋外雨声太急太吵,又或许是觉得心上人同样喜欢自己的可能太过渺茫,乍然如愿,除了喜不自禁,还有隐隐的惧怕,怕这一切美好只是他多年求而不得臆想出的幻影虚梦。
燕兰庭患得患失,夜里醒了两三次,每次发现岑鲸还在他怀里,他才暂且安心地合眼睡去。
后半夜雨声渐息,天亮时雨彻底停了,晨光映在地面积水上,不一会就被洒扫的婆子扫到一边,免得行走间溅起水花,污了鞋子和衣摆。
燕兰庭早早醒来,看了许久岑鲸的睡颜,又凑上前去在岑鲸唇上落了一吻,才终于起身梳洗换衣。
他原想着岑鲸嗜睡,便尽可能推迟出门的时间,让岑鲸多睡一会儿。
然而就在他收拾好自己准备去叫醒岑鲸的时候,外头送来消息,那消息的内容太过令人出乎意料,饶是燕兰庭也不免感到错愕。
林嬷嬷不知风云变幻,还在怕岑鲸起迟了入宫会遭到怪罪,正要入内去把岑鲸唤醒,却被燕兰庭拦下。
“不必唤她了。”
林嬷嬷:“可是……”
燕兰庭:“今日入宫也见不到皇后,就让她睡吧。”
什么叫入宫也见不到皇后?林嬷嬷惊疑不定。
燕兰庭却并未再同林嬷嬷多说什么,留下岑鲸在家,自己乘上马车,出了趟门。
岑鲸昨晚睡得太迟,醒来已是正午。
因还记得自己要早起入宫,醒来发现自己一觉睡到中午,岑鲸差点没反应过来今儿是她成婚后的第几天,甚至怀疑昨天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是不是燕兰庭根本就没有在她装睡的时候要亲她,也没有宫里来的圣旨给她封诰命,更没有燕兰庭亲口对她表白。
不然怎么没人叫醒她,任由她睡到了中午?
岑鲸起身,屋内做针线活的挽霜见她醒了,赶紧到外头唤人提热水,还叫厨房把备好的午饭热了端上来。
岑鲸手软脚软地下了床,一脸迷茫地问:“我今日……不是要入宫吗?明煦呢?怎么不见他人?”
林嬷嬷拿来衣服给岑鲸换上,边换边说:“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
林嬷嬷压低了声:“好像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老爷说您入宫也见不到皇后,就让我等不必催您起床。”
岑鲸第一反应就是:太好了不是梦。
至于宫里出了什么事,等燕明煦回来就知道了,不着急。
岑鲸被林嬷嬷和挽霜摆弄着换好衣服,收拾好妆发,又去吃了午饭。
饭后岑鲸继续做功课,待到未时,燕兰庭终于回家,进屋第一句便是:“夫人呢?”
不等门口的丫鬟告知,岑鲸就先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夫人还在赶功课。”
屋内的丫鬟们听了掩唇偷笑,燕兰庭也跟着笑出了声。
岑鲸没急着问燕兰庭宫里发生了什么,坐在桌前把最后一篇经义写完,方才搁笔抬头。
这期间燕兰庭也换掉了朝服,洗手净面后让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屋里一时只剩他们两个。
燕兰庭知道岑鲸喜欢在写字后擦手,就拿着拧干的帕子来到岑鲸面前,岑鲸正要接过帕子,燕兰庭抬手躲了躲,径直牵起岑鲸的手,亲自替她擦拭。
岑鲸也由着他,并问:“宫里怎么了?”
燕兰庭言简意赅:“大皇子夭折。”
岑鲸愣住。
大皇子,萧睿唯一的儿子,今年不过四岁。
岑鲸:“可知真凶是谁?”
燕兰庭摇头:“还未审出结果来。”
岑鲸:“若让你猜呢?”
燕兰庭坦言:“不好说,皇后嫌疑最大,可她至今不肯替安王治疗双腿,也不曾诞下皇嗣,大皇子死了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反而容易遭人怀疑。偏她近来行事越发无所顾忌,向皇帝进言赐婚你我的是她,明知皇帝存心折辱不愿给你封诰命,冒着让皇帝不悦的风险进言劝说的也是她。”
“大皇子也是死在她的宫中,只因她这几天爱看安贵妃提心吊胆的模样,便一次又一次叫人把大皇子给她抱去。前日皇帝误以为她喜欢大皇子,还曾提议把大皇子过到她膝下做嫡皇子,她当面拒绝,还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惹得龙颜大怒。”
岑鲸“唔”了一声:“那确实不好说。”
燕兰庭替岑鲸擦干净手,将她的手拢进掌心,问:“你不怀疑是我和长公主殿下吗?”
岑鲸随口道:“怎么会,你们不是准备扶大皇子继位吗?”
燕兰庭先是意外,随后又觉得岑鲸能猜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从未瞒过她朝堂之事,只不曾言明自己与萧卿颜日后的打算,所以凭借朝局变换与她对自己以及萧卿颜的了解,能猜出他们的打算,着实不算奇怪。
她只是,不说罢了。
岑吞舟与皇帝曾互为知己,一同去谋夺那至尊大位,甚至敢将自己的命都交到对方的手上,可后来他们相互猜忌,势同水火,皇帝更是亲手杀了岑吞舟。
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难以用一个“恨”字来概括。
然而燕兰庭对皇帝只有仇恨,只想杀了皇帝。
曾经是为岑吞舟复仇,如今是为保岑鲸一世平安喜乐。
岑鲸知道,也明白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因为从燕兰庭和萧卿颜一起纵容皇后下,仗着皇帝病弱精神不济瓜分朝堂开始,他们就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
终有一日维系了多年的平衡会被打破,要么皇帝死,要么燕兰庭与萧卿颜死。
绝无两全的可能。
燕兰庭亦是忍耐了许多年,不断在皇室宗亲里头寻找适合的继位者,以免皇帝死后江山风雨飘摇,毁了岑吞舟这么多年的心血。
大皇子是燕兰庭跟萧卿颜最后共同确立的人选,待到皇帝驾崩,曲公公拿出的遗诏上会写明让大皇子继承大统,另封安贵妃的父亲为承恩公,并由长公主殿下摄政,燕兰庭、顾太傅,还有元阁老辅政。
大皇子年幼体弱,继位后,大权自然是落在摄政大长公主萧卿颜手中,元阁老与萧卿颜沾亲带故,只要萧卿颜的母亲还在一天,元家必不会与萧卿颜作对。顾太傅虽是保皇党,却也无能得很,根本不足为惧,特意在辅政大臣中加上他,纯粹为了安抚保皇党一派。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皇子居然死了。
大皇子夭折的消息并未传出宫中,下午的时候,一辆不带任何标识的马车行到了相府后门,乔装打扮的萧卿颜从车上下来,入了相府。
萧卿颜到时,岑鲸和燕兰庭正在招待燕家那些从老家赶来的亲戚,他们明日就要离京回乡,走前特地再来见一见他们燕家的新妇。
燕兰庭的叔伯婶娘并非什么恶人,就是对幼时父母早亡的燕兰庭并未给予太多关心,又管不好家里的下人,让燕兰庭在小时候受过些委屈。
陈年往事燕兰庭自然不会再计较,可他们却心虚得紧,因此来京也不敢带家里的晚辈,更不敢在燕兰庭面前摆长辈的款,和和气气喝杯茶说几句话送份见面礼就走了。
送走燕家人,燕兰庭又和岑鲸一起去书房见萧卿颜。
结果一来就看到萧卿颜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两份岑鲸的功课,准确地说是岑鲸写的功课,和燕兰庭模仿岑鲸字迹写的功课。
光看字迹,萧卿颜还真认不出这两份功课出自两人之手,关键这两份功课一份放在书桌上,一份放在榻桌上,还都正好只写了一半,显然就不是一个人写的。
萧卿颜都给气笑了:“燕兰庭,你拿你仿人字迹的本事干什么不好,居然用来替人做功课?”
燕兰庭并不接话,当事人岑鲸也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还微笑着问:“你来得正好,要不也替我写几份?”
萧卿颜赶紧把那两份功课给放下,脸上写满了拒绝。
岑鲸拿起功课,坐回到榻上继续写。
燕兰庭端起茶壶给岑鲸沏了杯茶,放到榻桌一角,又把下人刚送来的茶点端到了榻桌上。
岑鲸看点心碟子上有云记的标识,问:“玉蝶楼送来的?”
燕兰庭拿了一块送到岑鲸唇边:“新品,尝尝。”
岑鲸就着燕兰庭的手一口咬住,只尝了一口,便摇头不肯再吃:“太甜了。”
一块点心也就两口的大小,燕兰庭顺手把岑鲸吃剩下的放进自己嘴里,才入口就蹙着眉头去给自己倒茶水:“确实太甜了。”
萧卿颜在一旁看着,觉出不对劲来,视线在岑鲸和给燕兰庭身上来回转了几圈,迟疑着问道:“你们这是……勾搭上了?”
燕兰庭手一抖,茶水险些撒了一地。
岑鲸:“……殿下,咱能换个好听点的词儿吗?”
萧卿颜确信:“还真勾搭上了。”
所幸萧卿颜对他们二位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确定他俩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便不再纠结细节,与燕兰庭商议起了大皇子夭折之事。
此事尚未查明,宫女太监抓了一大批,光是审讯就要审上一两天。
因此真凶是谁暂且放一边,问题在于,大皇子没了,若按照计划杀了萧睿,后续该由谁来继承皇位。
皇帝的兄弟就剩下安王,安王不喜权力,且还有找人当岑吞舟替身的恶习,因此哪怕安王没有残疾,他们也不会选他。
剩下的皇室宗亲里头,血缘最近的便是萧睿那几个侄子和表侄。
萧卿颜对那几个人还算有所了解,稍一思量,就跟燕兰庭提出了自己认为适合的人选——
“胥王世子萧闵,自幼体弱多病,生母早亡,与其父胥王关系也不好,听说胥王一直想以他年岁难永为借口,上折子把世子位过给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若让他入宫继位,应当要比另外几个好拿捏。”
燕兰庭:“如此孤立无援的一个人,却还能保住世子位到如今,殿下当真觉得这是个好相与的?”
萧卿颜并非是听不进话的人,她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萧卿颜眯起眼:“去年十月份,胥王世子曾回他外祖家,给他外祖母贺寿,路上遭遇水匪却全身而退,运气着实太好了些。”
如此还不能断定胥王世子就不是合适的人选,于是两人商议分别派人去查,确定胥王是个怎样的人。
此外他们还提到了萧睿另外几个侄子,有两个就差把野心摆在脸上了,他们不仅不会考虑,还会提防,另外一个行事荒唐,却也不知是真的被宠坏了,还是故意装出来让人看的。
就这么一间平平无奇,内部装潢甚至有些过时的书房,当朝宰相与长公主殿下就跟挑猪肉一样对皇室宗亲挑挑拣拣,所说皆是悖逆的妄言。
岑鲸一边写功课一边听他们商议,越发觉得这一屋子都是的反派,合该来个正派的主角把他们一锅端喽。
燕兰庭和萧卿颜除了商议皇位的继任者,还说到了大皇子遇害一案,以及大皇子夭折后,朝局上可能会出现的变化以及他们各自的应对。m.χIùmЬ.CǒM
最后聊得差不多了,萧卿颜临走时往岑鲸面前递了块玉佩,正是岑鲸成婚前交上去的那块书院玉佩。
不过比起之前,玉佩边缘多镶嵌了一圈薄薄的金边,右下角还有几片金子打的银杏叶作为装饰,比之原先要多了几分雍容的贵气,还能跟西苑的院服搭配。
挺好看。
岑鲸收下玉佩,正寻思什么时候返校读书,突然萧卿颜问她:“你怎么看?”
岑鲸:“看什么?”
萧卿颜在岑鲸对面坐下,榻边就是窗户,凉风袭来,吹动萧卿颜发间的步摇:“这皇位,该由谁来坐?”
岑鲸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她看了看燕兰庭,发现燕兰庭也在等她的意见,于是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写完的功课。
这是一篇策论,所谓策论,便是以当下的某个政治问题为论点,进行讨论,并提出对策的文章。
岑鲸这篇策论,先生给的问题是女子为官,会不会让男子无官可做。
岑鲸的论点是不会,首先女子读书的人数远远少于男子,愿意下考场的就更少了,绝不可能出现男子无官可做的情况。并表示朝廷选拔人才靠的是科举,无论男女用的都是同一套题,因此只要男子中有人能胜过女子,就不会让男子无官可做。
至于胜不过怎么办,胜不过,只能说明这个人本事比别人差,又有何颜面让朝廷破格录取。
这个问题换成“老”、“少”也一样,今年的进士里头,有一个年近八十的老者,谁知道他还能做多久的官,难道朝廷会因此限制科举年龄吗?难道会有人问老者为官,会不会让年少者无官可做吗?
不会,因为谁都知道年长者能考上不是“常事”,也知道老者是凭自己本事中的进士。
换成女子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因为目前能参考的女子人数,还远远不到讨论这个问题的地步。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到,岑鲸也不确定。
她盯着自己的字看了一会儿,抬头问萧卿颜——
“殿下,你就没想过自己当皇帝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累了毁灭吧昔邀晓百度网盘更新,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