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定然也有不少的纠纷,并不是每一笔交换甘愿,毕竟是故土难离,而且距离城区很近的熟田,价值是相当高的,光是种菜便比种粮赚得多了。买活军给的补偿不管多么厚道,对农户来说,为增添了他的麻烦,打『乱』了他的规划,总是不愿的。还有一些人家为买活军对农户一向也还比较和气的缘故,便想要坐地起价,并裹挟要被征地的农户作『乱』闹事,给买活军添麻烦——
不过,家对前些年兵丁作『乱』屠戮百姓的风波也还记忆犹新,而且个个还欠了买活钱,从道理上来讲,他现在就是谢六姐的奴隶,奴隶是不可能有自己的财产的,这块田之所以你种,只是为六姐暂且没有别的分配而已,现在要你去别的地方种田,若是你掏不出买活钱自己给赎了,那也没得什么话说。
所以,这样不知死活的农户虽有,但人数不多,在村子里也很难得到呼应,多数人还是接受了补偿,拿了耕地和筹子,还有些学上得好,不仅仅是扫盲班毕业,而是上到了初级班、中级班的人家,索改要了房子,阖家多数投入工厂做事,就不再种地了。
城市和村落的扩张、人口的迁徙并不会为这些『插』曲停下脚步,如今的临城县已经分成了两个城区,木质建筑为主,杂以水泥小院的老城区,还有便是绕着它新加建的新城区。按照今年新年黄榜上公布的数字,买活军刚入驻时,城区人口不过是三千多人,而如今城区的住户俨然已经破了万,还有了规模颇的宿舍区,宿舍对于做工的人来说是很必要的,譬如纺织厂,他就有织工宿舍,还有建在原本城门外的短工宿舍,孤儿院也有属于自己的宿舍。
现在的单身人口多数住在宿舍区里,尤其是单身的女娘,她是很愿意住宿舍的,买活军的宿舍管理得很严格,严禁异串门游『荡』,对卫生也有严格的要求,有专门的舍管,而这些限制对外地前来的女娘来说,非但不是束缚,反而能提供很强的安全。她住的地方异是不能进来的,这免去了对很多事的担忧,也让她觉得住在其中的自己至少在作风上是很体的。
在她来的地方,规矩比买活军这里要多得多了,买活军的‘严禁男女串联’、‘严禁肮脏邋遢’之类的规矩,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在外头甚至不算是规矩,而这宿舍虽然『逼』仄,但对很多女娘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获得完全属于她的小小空间,而不是睡在衣箱、脚踏又或是隔出来的一张小床上。这方天地便已经足够好了!
不过,于禁止异游『荡』的系,那些带了孩子来的家庭,便要被动一些了,小夫妻还可以暂时分住宿舍,等攒了钱再出去租房住,但带了孩子,尤其是一儿一女的周小娘子,便只能在外租着一个月三百的房子——这还是廉租房被量投放到市场,缓和了住房的需求,否则临城县的租房价格也不可能维持在这个基准线上,早就涨上天了。
这样一来,她一个月的收入,按六百来计算,房租和托儿所的费便占了全部,她自己所有一切的销是另算的,如果买活军不给她发无息贷款,那她就真活不下去了,必须立刻自己嫁掉了才好,或者就要儿子舍给孤儿院,过几年再来赎他——若是儿子女儿舍了进去,会松快得多,只舍了儿子一个,也能省不少,三百的托儿所费甚至可以削减到一百,只一个女儿,上课的那半日可以带在身边,只需要去半日托儿所。而宿舍也是允许女儿跟她住的,里外里一个月便是三百省了下来。
但话又说回来了,从诸暨千里迢迢带来的一双儿女,好容易康康泰泰地到了地头,又怎么舍得抛弃呢?此她的日子的确是格外的艰难,庄嫂子对她是很同的,她在纺织厂是同事,编在一个班里,又是同组,庄嫂子常乘着工闲为她这些新进来的女工补补课,其中又额外照周小娘子,周小娘子又是个知道为人处世的,前阵子听庄嫂子说起小妹想要个具袋,不知哪里拆了自己的头衣裳,给小妹做了个花绸布的具袋子来。
庄嫂子很她的人,想着她如今最不方便的便是吃饭,她每日里要上课,要做工,租的又是木房子里隔出来的一间,很不便升炉子做菜做饭,一家三口是在街上对付着吃,而庄家这里别的不说,做饭倒是方便的,便时常给两个孩子炖鸡蛋羹,给他多补一补,借着买晚菜的功夫送到托儿所去,周小娘子刚好也来接人,传递也很方便。
一两个鸡蛋,对如今庄家来说无紧要,庄掌柜不反对她的作法——庄嫂子之所以为女工补课,又照周小娘子,也不是纯粹出于热,而是为了积攒自己的政审分,她的功课一般,织工做的速度也不是最快,若是想要做管理,便得展现出自己的管理才能来,自己的政审分往上提一提,这些举措是可以加分的。庄嫂子有了这个考量,便逐渐地也养出了热助人的习惯。
“周家妹子!”
她走了两个街口,便到了托儿所门口,这也是新搭建起来的两层建筑,院子里有高高的围栏,已经聚起了不少来接人的家长,正在逐个的核实身份——买活军治下倒是没有人贩子,但也有严格的制度,买活军的规矩还真是满多的,不会写自己的字,连来接人的资格没有,托儿所的孩子留有家长的签,若签核对不上,是不能接走的。哪怕是街坊也不通融,为临城县的人口迁移相当频繁,还有很多外来户,彼此的人头不熟悉,没有可讲。
目前来说,于寄孩子一天要五钱,那么只要家庭里零到五岁的孩子有四个,放在家里老祖母,或是一个主『妇』看管便是划算的。或者将孩子寄放在亲戚、邻里家,一天给个四钱,一样也管一顿饭,比送到托儿所更放,很多人家也愿意腾出一个人口在家,至少能做些家务活,不至于一家人回来,锅也冷的,灶也冷的,没个家里的样子。
虽说所有的人口按理要听从买活军的安排出去做活,但这样的话显然不可能百分百地落于实际,目前来说,买活军采取的是灵活的政策——若是家里有个人不能出来做活,那么便要一天扣五钱,按他说,这是买活军从做活的人身上得的利,如此一来,譬如家里人口多的,几个人,每个人匀一匀这五钱便不算什么,而家中只有一两个人口的,或者经济不好的,便还是要去买活军那里领活做。
而铺子的商户也发觉生意不像是以前那样容易做了,他聘的伙计,除了给支之外,也还要往上交占了人口的钱,这笔钱是划算在好处费里的,是以他在扩张人手时也要谨慎的计算成本。
不过,即便如此,民间托儿所也还是得很火热,被送到官方托儿所里的孩子并不是非常多,一间托儿所约四人左右,按年纪分了班级,约有四个老师,还有两三个勤杂工,一个看门的。此时正看护着孩子往外走,还有些孩子是被抱着走出来的。再加上排队等候接人的家长,院子里『乱』哄哄的,庄嫂子买完菜,张望了一会才瞧见周小娘子,她牵着儿子,抱着女儿,正吃力地往外走。
“雷姐!买菜呢?”
庄嫂子在纺织厂是雷姐——纺织厂是要求她以自己的姓互相称呼的,她两个人吃力地会合到了一起,两个孩子跳着叫了‘雷姨姨’,他很喜欢雷姨姨,为雷姨姨时常带来好吃的。
“嗯,来买晚菜,宝,你瞧姨姨给你带了什么?走,上你家吃去!”
在周小娘子的客气声中,雷姐不分说的将她带回了她的租房,顺带着和房东打了招呼——她时常过来坐坐探望,表示周小娘子在本地也是有朋友有靠山的,同样是本地人,房东也知道庄家是香烛铺子的东家,便不会太欺压周小娘子这个寡『妇』。
这套房子的地理位置还算是优越的,距离托儿所不远,也很适合寡『妇』来赁,为屋主就是老寡『妇』,这套房子原本是一个姓葛的吏目租的,也带了孩子,现在她全家搬到云县去了,房东便将屋子隔了出来,专租给带孩子的单身女,虽然租户彼此间也难免口角争吵,但却从未有过空房——现在买活军治下,带孩子离婚的『妇』女很多,她中也有不少搬迁到别的县城生活,避来自前夫家的『骚』扰,或者是来自娘家的意见。霍家的徐娘子搬走了,云县、许县也会有人搬过来。
“怎么隔壁又搬来新人了?”
看门口还搁着箱笼,雷姐不问,周小娘子说,“原来那个说了一门亲,搬到夫家去了。”这屋里的住户腾换得很快,为带孩子的寡『妇』多是着急再婚的,倒是离婚的女娘能住得久。
她到家忙着烧水,要泡蜜茶请雷姐喝,雷姐不喝,而是拿了调羹来喂小妹吃蛋羹——宝自己吃饭已吃得很好了,一边和周小娘子说闲话,“你那个未婚夫怎么说?扫盲班眼看就要毕业了,他也没来看你。”
“他送我到云县,马上就又掉头回之江省去接人了。”周小娘子上浮起了红霞,“原就说定了的,这一趟走下来也要两个月,走完了他才得休假,若是从婺江走衢县,那就先回许县再来这里,若是还从云县上岸,就先来这里看我。”
她虽然带了两个孩子,但为生得好,来做媒的人不少,此雷姐才知道周小娘子已有了一个订婚的未婚夫,只是她子要强,没有成亲便还是想靠自己生活,并不愿依附夫家,此才来临城县这里做活上课——云县那里,随时有新进人口,而许县的宿舍没建得那么快,这几处房租贵,倒是临城县的房租相对最便宜,识字班也教得好,此才选了此处,这一看就是朝中有人,知晓况,才能有这般的见识。
“那也快了,若是云县又来了一波人,咱这里也很快会有音信,你也不必着急。”雷姐道,“扫盲班读下来,若是成绩好,我看你可以和他商量着去考管理岗,我看你平日做活,又快又好,以前也管过织场,又有算数的基础,差的就是拼音和认字,这个一补上来,不得了,至少也是小组长的料。”m.xiumb.com
周小娘子笑道,“雷姐,莫挤兑我了,我这哪里当得了小组长呢?从前家里虽然有个织场,如能和咱这里相比?没的别羞煞了我!”
要说织机,那是家家户户有,但福建道这里运输不便,各家多是男耕女织,即是自己织些土布穿,不像是之江道织造之风极盛,雷姐虽然已经在纺织厂做了半年多,但对外头的织场是怎样的模样,仍是一知半解,她有多阔见识,也备着将来工作时说不定就能上,此时见天『色』还早,再者刚才走来时,看见租书铺那里门庭若市,想来庄长寿还要好半日才能回家,而家中的饭也有丈夫看着火候,是蛮可以再谈一会儿的,便笑道,“你且说说,你老家那的织场是什么样儿,和我这的纺织厂又有什么不同呢?”
周小娘子叹了口气,发自肺腑地道,“雷姐,不怕你笑话,我也自忖懂些织造,但走进咱厂房的那一刻,还是唬了一跳,这止是‘有什么不同’,该问的只怕是还有什么相同——这不同之处,可就太多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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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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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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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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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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