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段凌很爱装病,躺床上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老叔老婶急得转圈儿,想吃什么都给做,说话都轻声细语了。
“你身体是真得锻炼,你看看人家非凡,从来不生病,不让人着急!”
老婶的话段非凡一直记得很清楚,他的确是很少生病,据说是老爸从小带得糙,体质好,抵抗力强。
但老婶这话之后,他就基本不生病了。
直到上次住院,是他从小到大,病榻前人最多的一次,来来去去,老叔,老婶,段凌,同学……
也是压力最大的一次。
不知道是老天爷想要历练他还是历练江阔,发烧这种他从来不当回事,撑撑就能过去,不行就吃两片药的病,居然给配了个头晕。
从未有过的生活不能自理。
全身的肌肉都是紧张的,绷得骨头都有些酸痛。
脑子是混乱的,睡着了也都是晃动的人影。
很多人影都是江阔。
梦里的江阔一直在说话,感觉前所未有的话痨。
你够惨的啊,每次生病都是自己扛着吗?别人是装病,你是装没病。
对啊。
第一次有人这么伺候着,感觉挺好的吧。
嗯呐。
是不是有点儿不想病好了啊,一直病着就可以一直脆弱。
是啊。
我照顾你也是非常累的。
看出来了。
我的手都快断了。
怎么会?
你看我的手。
江阔把手伸到他面前,他看到了江阔手腕前头是一个圆球,跟机器猫似的,根本没有手。
我操!
好好一个梦突然变成了噩梦简直始料不及。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灯光里眩晕慢慢过去之后,他看到了一堆头发。
心里又是猛地一惊。
这什么玩意?
头发旋,这个由一个半旋组成的头发旋有点儿眼熟。
是江阔?
他动了动,想要把脑袋支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最后的记忆是江阔坐在床沿上跟他说着话……
气氛很温暖,带着几分他有些抗拒的亲密感。
但后来他记不清了,睡着了。
他一动,头发旋突然也动了一下。
接着江阔的头就抬了起来。
“我……靠……”江阔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我是不是扭到腰了……我的手……撒手。”
段非凡在他说到“手”的时候,猛地感觉自己手很酸,那种握着刀砍了一下午牛肉的酸痛。
接着就感觉到了手里有东西。
发现自己左手攥着的是江阔的右手,并且江阔的手指尖已经被他抓得发红,他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手坐了起来。
又因为一阵眩晕,往旁边墙上又撞了一下。
咚。
“啊……”江阔半趴在床边,左手捧着右手,一脸痛苦,“我手是不是断了。”
段非凡发现他一条腿半跪着,一条腿还在楼梯上,就这诡异的姿势,刚才居然好像还是睡着的。
“不好意思。”段非凡捏了捏眉心,伸手想看看江阔的手。
“别别别……”江阔一连串地说,“麻了麻了还有点儿疼……”
段非凡只好撑着床凑过去看了看,江阔的指尖充血发红,被他抓住的地方却有些失血,现在血液正慢慢回流,手上一块白一块红的。
“你活动一下,轻轻的。”他说。
“你躺着吧,”江阔说,“我怕你头晕一下再给我撞下去了。”
“不晕了。”段非凡说。
“你刚脑袋撞墙那动静我都怕墙塌了。”江阔说,“跟我这儿就不用装了吧,你也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我反正也没多会照顾人,我根本想不到。”
段非凡笑了起来。
江阔左手撑着床慢慢坐直,回手在自己腰后头捶了两下,又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眉毛又拧了起来:“我靠这个麻……”
“我帮你快速恢复?”段非凡说。
江阔看着他:“快速?”
“你自己甩两下就好了其实。”段非凡说。
江阔皱着眉:“我现在移动一毫米都麻……”
段非凡没等他说完,抓住了他的手,以迅雷之势先是在他手上上下来回捏了两圈。
“啊啊啊啊啊……”江阔咬着牙。
接着又握着他的手稀里哗啦地搓了一通。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大爷。”江阔说。
最后抓着手甩了两下,把胳膊上最后一点酸麻甩掉了。
“怎么样?”段非凡看着他。
“……好了。”江阔说,“我一般不到下一秒就死了不会用这种方法。”
“你这腿一会儿也得麻。”段非凡指了指他还盘着压在下面的那条右腿。
“你别甩我腿啊。”江阔警告他。
“我没那个本事。”段非凡笑着说。
“我先下去吧,”江阔转了半圈把压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腿伸直,踩到了楼梯上,“现在几点?”
段非凡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还是漆黑的:“大概两三点吧。”
江阔从楼梯上跳了下去,先是踉跄了一下,然后开始一脸痛苦地在屋里来回跑,跑了两三圈之后又扶着桌子一通蹬腿,最后长舒一口气:“过去了。”
“你回宿舍睡吧,”段非凡动了动脖子,感觉不是太晕了,他移到床边,扶了一下江阔递过来的手,下了楼梯,“我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用管我了。”
“嗯,”江阔应了一声,“你饿吗?”
段非凡还没有回答,他的肚子先抢答了。
“饿了。”他说,“你这个问话方式,是有吃的?”
“有,”江阔立马把通向桌子的路让了出来,“马啸说你会饿,让买点儿粥什么的,我就买了。”
“江有钱,你真是大救星。”段非凡顺手拿了躺椅上的小被子一披,走了过去。
“不过肯定凉了,”江阔说,“得热热。”
“没事儿,一会儿把赵叔那个小电磁炉和锅拿过来就行。”段非凡激动地打开了塑料袋,捧出一个餐盒,看了一眼,不错,小米粥,黄色很有食欲。
他期待地又捧出了第二个餐盒,看了看,是……白的,从点缀上来看,这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拿起了最后一个餐盒。
红米粥。
“怎么样?”江阔问。
“挺好,”段非凡点点头,又冲他竖了竖拇指,“我先穿衣服。”
“嗯。”江阔低头把袋子里配的一次性餐具一样样拿出来。
段非凡从衣柜里随便扯了条裤子出来套上了。
什么感冒啊发烧啊,吃素点儿是对的,但三份素玩意儿摞着过来,着实有些让人无语,一看就是马啸指点了买粥,没指点着再搭点儿别的干货,所以江有钱就一气儿买了三份粥。
“我就知道。”江阔突然说。
“嗯?”段非凡一边穿衣服一边转过身。
“没胃口了吧,”江阔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看着桌上的三份粥,一脸不爽,“我一开始就想着弄点儿什么红烧肉扣肉的,马啸说得喝粥,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里就全是粥,直接顺着把三个粥都点了。”
“没有没胃口啊,”段非凡扯了扯衣服,过去把小米粥的盖子打开了,“挺香的,我现在能把这三碗都吃了。”
江阔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段非凡。”
“在。”段非凡应了一声。
“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最不讲道理最娇气的时候。”江阔说。
“是么。”段非凡笑笑。
“你病了,发着烧,还头晕,”江阔看着他,“你知道自己不能吃太油腻,但又不想吃得那么素,所以看到三碗粥的时候你就很失望。”
段非凡也看着他,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跟我说,”江阔说,“江阔。”
“江阔。”段非凡说。
“我不想吃全粥宴。”江阔说。
“……我不想吃全粥宴。”段非凡说。
“我还想吃点儿别的。”江阔说。
“这个点儿可能没有……”段非凡还没说完就被江阔打断了。
江阔的手指在餐盒上弹了一下:“我还想吃点儿别的!”
“啪”的一声巨响,把段非凡吓了一跳,这是他听过的最响亮的弹纸壳的声音。
牛逼,碗没碎吗。
“我还想吃点儿别的。”他说。
“连起来说一次。”江阔说。
“江阔,我不想吃全粥宴,”段非凡笑了起来,“我还想吃点儿别的。”
“我看看啊,”江阔拿出手机,“大炮半夜三点还叫过外卖,生蚝烧烤之类的……”
“那还不如麻辣烫快了。”段非凡说。
“对!”江阔立马站了起来,往门口走,“我去买吧,你那天是不是开了个小电瓶车,在吗?”
“江阔。”段非凡一把抓住了他胳膊。
“不用谢。”江阔看着他。
“皮蛋瘦肉粥就可以。”段非凡说。
“我刚话白说了吗?”江阔拧着眉。
“我知道你意思,”段非凡把他往回拉了拉,“但是……”
“我知道我这种没吃过苦的大少爷很多事儿都不能理解,”江阔说,“但也不是全部,马啸那么辛苦那么不可思议的生活我都能懂,你们男大学生众楷模里除了你我都能懂,就你我不懂。”
段非凡没出声。
“你现在不在家里,我也不是你老叔一家,”江阔说,“我是你同学,是你朋友,是你一直伸手帮忙的人,生病的时候跟我抱怨两句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你坑老子钱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压力呢?”
段非凡听到最后一句没忍住笑了起来:“我是真没想到那样都能坑着钱。”
“别打岔。”江阔说。
“换了丁哲他们我可能可以吧,主要就是觉得自己扛过去就行了,习惯了,”段非凡叹了口气,“你刚没生气吗,我说头晕别跟我说话的时候。”
“生气啊,”江阔说,“那又怎么样?我生气你也可以生气啊,吵几句不就行了?我不能因为你生气吗?你是江总派来接替大炮的吗?”
段非凡看着江阔。
“生病了就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得有个生病的样子,”江阔皱了皱眉头,“生病了就应该矫情一点儿,生病就是你趁机发泄不爽的机会,我说得可能有点儿过,但你也不能太在那头了。”
这次段非凡是真的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真的是因为生病不舒服,心里的情绪翻得特别厉害。
这些话每一句都戳在心里,很刺激,就像抠掉旧疤,又怕疼,又刺激。
他从来没想过江阔会跟他说这样的话,而且说这么多,他没想过江阔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江阔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那种人,大少爷,脾气又好又不好,脑子好使又不好使,但的确是他身边走得近的这些人里,最敏感的人。
他跟很多人关系都很好,但关系近的人很少,在各种或长或短或近或远的关系里,江阔是第一个对他说出这样话的人。
有些人根本察觉不到这些,有些人也许感受到了,但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所以跟他一样选择了回避。
只有江阔,敏感的同时,又拥有想说就说我管你听着什么感觉的那份理所应当。
也许有些突然,但他还是伸手搂住了江阔。
“谢谢。”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等着鼻尖那一点酸劲过去。
“你要想哭,就趁现在了。”江阔在他背上拍了拍。
“直接去老刘那儿吃吧,”段非凡说,“你拎回来我怕凉了,还得热,那起码四十分钟之后我才能吃上了。”www.xiumb.com
“行。”江阔点头。
段非凡松开他,又在他肩膀上用力抓了抓。
“嘶——”江阔拧着眉,“你是想打架?”
“我也没使劲啊。”段非凡说。
“你捏我骨头上了。”江阔揉了揉肩膀。
段非凡笑笑,走到桌子旁边,打开抽屉拿了退烧药出来吃了。
“有药?”江阔凑过来看了看,“你他妈有个小药箱?”
“嗯,”段非凡点点头,“感冒药退烧药肠胃药,都是常备药。”
“那你刚怎么不吃?”江阔很吃惊。
“我晕得不行,”段非凡说,“是真的一开口就想吐,你又实在想不起来我应该吃点儿药,我想着就算了,反正如果你不在这儿,我也差不多是现在才能下床吃药。”
“靠。”江阔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出门的时候段非凡穿得很暖和,毛衣和薄棉衣,戴了个滑雪帽,拿了一件薄毛衣围在了脖子上。
“可以了,走吧。”他说着把桌上的几碗粥也放回袋子里拎上了,“这个带过去让老刘给热热一块儿吃了。”
“这什么创意?”江阔扯了扯他脖子上的毛衣。
“没有围巾时的创意。”段非凡说。
“要不撕你的那两件T恤,我赔你条围巾吧。”江阔说,“反正赔你T恤你得明年才能穿了。”
“你还有两千多被坑的钱在我这儿呢。”段非凡笑了。
“啊对!”江阔打开门走了出去,“按你那个不到十七块的衣服,能撕十几件了。”
“你可别了,”段非凡摸了摸自己大腿后面,之前江阔想背他的时候抓过的地方现在是疼的,估计破皮儿了,“你手劲儿是真的大。”
“怎么,”江阔回头看着他,“不是吧,我把你腿抓破了?”
“不知道,”段非凡已经走出宿舍门,又退了回去,伸手到裤子里摸了摸,“操,真的破了,两块破皮儿了,我都能摸到。”
“……走吧,麻辣烫。”江阔叹气。
半夜这会儿气温挺低,但没有白天那么大的风了,江阔把身上段非凡那件外套拉链拉到头,感觉还行。
校园里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夏天的空气都自带喧嚣,温度一降,秋风刮过几轮,就把声音都刮没了。
“还晕吗?”江阔问。
“不太晕了,只要不用力转头,”段非凡说,“我以前还没这么晕过呢,估计是今天吹风吹得太厉害了。”
“你明天如果还去促销那儿的话,”江阔说,“就还是得吹一天。”
“我戴帽子,外套帽子也一块儿戴上,”段非凡说,“先去了再说,不舒服了就临时找个人来顶一下,就是不能直接不去。”
“嗯。”江阔点点头。
老刘麻辣烫为了赚钱也是拼,这大半夜的,连风都回家了,他的店还开着门,锅里还不断有白色的热气卷上来。
进了店,段非凡先把粥让老刘拿去热着,然后开始挑菜。
“你还是吃碗面?”他问江阔。
“嗯,馄饨也行。”江阔看到了冰柜里有一盒包好了的馄饨。
“那给你煮上了,不要辣是吧。”老刘麻利地拿起锅,放灶上一放,打开了麻辣烫的清汤锅。
“嗯,”江阔应了一声,“加点儿牛肉吧,还有青菜。”
“好,里屋坐着吧,外面冷。”老刘说。
段非凡挑好菜,他俩进了里屋。
所谓的里屋,其实是老刘夫妻俩住的地方,有一半拉着帘子,一半的空间放着日常生活用品,还有两张小桌。
江阔进去就愣住了,段非凡倒是非常自在,坐在了桌子旁边的小凳子上。
“有人吧?”江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指了指帘子那边。
“嗯。”段非凡点点头。
“我靠。”江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着。”段非凡拉着他衣服把他拽到了小凳子上,低声说,“没事儿,都这样,外面太冷了,里屋要不能呆人,谁还来。”
老刘很快把馄饨和段非凡挑的菜都煮好端了进来,还有热好的粥,都用大碗装好了:“今天吃得挺素啊。”
“胃不舒服。”段非凡笑笑,先拿过了那碗皮蛋瘦肉粥。
江阔把小米粥拿到了自己面前,又小声问他:“这儿有糖吗?”
“糖?”段非凡愣了愣,看了一眼小米粥,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你要往这里头搁糖?”
“嗯,”江阔点点头,“我要吃甜的小米粥。”
“你疯了吗?”段非凡说,“糖放进去这粥会澥的啊!”
“我在它澥之前把它喝光。”江阔说,“我就小米粥一定要喝甜的。”
段非凡看着他,一咬牙:“老刘,有白糖吗?”
“有,”老刘拿着白糖进来了,看到桌上的粥,也警觉起来,“怎么,要往粥里搁?”
“是,”段非凡拿起小米粥,往自己面前的空碗里先倒了一半,“随便他吧,他喜欢。”
“那不就澥了吗?”老刘犹豫着把糖放到了桌上,“味儿也不对啊。”
“我就爱这么吃。”江阔哗哗往小米粥里倒了点儿白糖,再搅了搅。
老刘痛心地转身离去。
段非凡笑了好一会儿。
江阔愉快地低头喝了两口粥。
手机在兜里一连响了好几声,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怕吵醒一帘之隔的老刘老婆。
这个时间还会有消息进来,实在有些奇怪。
而这个人是杨科,就更奇怪了。
他和杨科加上好友这么些年,就没在私聊里说过话。
【杨科科科科】江阔?
【杨科科科科】睡了吧
【杨科科科科】那我明天再找你
【杨科科科科】有事
“谁啊?”段非凡边吃边问。
“我发小。”江阔说。
“发小挺多啊。”段非凡说。
“是不少,”江阔拧着眉,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感觉这消息有问题没?”
段非凡看了一眼:“你俩是不是不熟。”
“是不怎么熟,”江阔说,“我爸供货商的儿子。”
“这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吧?”段非凡说。
“他就是马上被杀了也不应该找我,”江阔说,“我俩唯一的关系就是逢年过节碰上了呛几句。”
“你问问呗,万一是被绑架了给你发暗语呢。”段非凡说。
【JK921】没有钱。
江阔回复。
【杨科科科科】我休学了
江阔愣了愣,之前大炮只说杨科跟学校请了一个月假,现在突然就休学了?
【杨科科科科】我不想浪费时间了,我要创业
【JK921】你创业找我?你是不是有病
【杨科科科科】节后找个时间见一面吧
【JK921】我上课呢
【杨科科科科】?
段非凡在旁边看着笑出了声。
江阔转头看着他:“这位可是个学霸,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
“有自己想法吧,”段非凡说,“家里条件允许,胆子就会大。”
“我家里条件也允许啊,”江阔说,“我就没想过。”
“你没玩够呢。”段非凡笑笑。
江阔看着他,没有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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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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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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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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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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