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知眼疾手快地攥住狗仔的手臂,真情实感地喊道。
男人不想她突然变脸,满脸茫然正要反驳自己没打算跪,谁知就被她倏地摁住胳膊,当即膝盖一弯,真就差点儿跪下。
他一脸懵逼,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沈岁知,此时正焦灼地望着他,字字悲恸:“你别这样,我也很为难啊!”
狗仔:“……啊?”
“我懂你的苦处,不就是借钱吗,好说。”
狗仔:“不是,我……”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有困难我一定帮忙。”
狗仔:“沈小……”
沈岁知加大手劲,面上仍旧满是关怀,“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还要去上课,待会就去给你转钱。”
狗仔疼得呲牙咧嘴,忍痛点头,连连说了几声“好”。
晏楚和此时正好已经走到二人跟前,将他们的对话完整收录,他蹙眉看了眼男人,转向沈岁知:“萧老师?”
狗仔愣神三秒,在认出晏楚和后,不由瞠目结舌,视线难以置信地在眼前一男一女之间反复横跳。
沈岁知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狗仔那张写满“萧老师是谁我又是谁”的脸,对晏楚和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晏先生,因为家事耽误了点时间,我待会会给灵犀补上的。”
“不要紧。”晏楚和停顿片刻,“需要帮忙吗,我可以预支费用。”
“不用不用,我手头的钱够,谢谢您的好意。”
说完,沈岁知转过头,看向那位被迫充当临时演员的男人,语重心长道:“表哥,你先回去吧,我说话算话。”
最后五个字意有所指,狗仔分明从她眼底看到威胁意味,也顾不得思考沈岁知跟晏楚和之间的关系了,忙不迭应声迅速逃离现场。
掉马危机勉强度过,沈岁知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晏楚和语气礼貌道:“抱歉,刚才路过,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没事,也不算特别私人。”沈岁知垂下眼帘,笑得勉强,“我家事比较乱,倒是让您见笑了。”
——太强了。
继纯情学霸小白花人设后,萧老师又多了个身世艰苦顽强向上的小太阳人设,沈岁知觉得头疼,还得装得像样。
晏楚和看出她不想多谈,于是便主动结束话题,让她先去晏家给晏灵犀上课。
沈岁知得了特赦令,这才将那根紧绷的弦松懈,同他道别后,转身走向晏家。
晏楚和站在原地半眯起双眼,望着她背影,眸底闪过隐秘情绪。
那份异样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掩藏,他神情淡然地回到车前,单手拉开副驾驶的门。
叶彦之全程旁观,见人回来了,便歪头问:“怎么,你认识?”
晏楚和言简意赅:“晏灵犀的家教老师。”
叶彦之挑眉,“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啊?”
他答非所问:“你不觉得她很眼熟?”
叶彦之刚才没注意看,勉强回忆起那女人的背影轮廓,好像是有点儿说不出的熟悉,但没能跟脑海中哪个名字对上号。
于是他作罢,摆摆手,“不认识。”
晏楚和似乎料到他是这个回答,眉眼间不起波澜,也没再开口,只将方才没看完的合同拿到手中,继续阅览。
叶彦之开车时话不多,身边又坐着个人形冰箱,二人基本一路无话。
在抵达公司前,正好撞上两分钟的红灯,叶彦之闲来无事,便主动挑出个话题:“欸晏楚和,你跟沈家老幺怎么认识的?”
“巧合。”
“骗谁呢,那晚在YS你都直接把人给扛走了。”他摆明不信,“你也知道他们怎么评价沈岁知的,都说那姑娘打架说好听是冲动,难听是疯狗,要说你们俩不熟,她怎么可能乖乖跟你走?”
说完,叶彦之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我没贬义啊,就是觉得这小姑娘挺特立独行,你们俩凑对有点违和。”
晏楚和无波无澜地嗯了声,顺带翻过一页白纸黑字,“算是朋友。”
叶彦之想说你这身边要不就没女性朋友,一有就整个这么特别的,让人有点接受困难。
话到嘴边,他还是给咽回去,语重心长地开口:“沈岁知跟我一样,都是爱玩的,我虽然没她会,但也算半个圈子相同,所以这事儿不能太认真,你懂我的意思吧?”
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叶彦之自然看出晏楚和同沈岁知的特殊对待,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好心提醒两句。
话音落下,晏楚和半抬起眼看向他,似乎是听进去了。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问:“沈岁知什么时候跟你一样了?”
叶彦之满脸问号。
“就算爱玩,她也是双一流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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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彦之的表情管理瞬间崩盘,恰好赶上红灯最后十秒,他面色复杂地目视前方:“行,是我僭越了,我谢谢您。”
晏楚和颔首,神色未改,继续看合同。
叶彦之憋了会儿,觉得不死心,想打击打击他:“不是我说,你觉得她图你什么,钱还是权?人家哪个都不缺。”
“所以她跟别人不一样。”晏楚和轻笑了声:“她只馋我身子。”
叶彦之:“?”
行,闭嘴了。
-
下午五点,沈岁知准时抵达南湖精神卫生中心。
天色阴沉,风也凛冽,雨不知要酝酿到什么时候才肯下,她懒得带伞,直接打车过来。
精神卫生中心和疗养院紧挨着,偶尔能看到门口进出的病人与家属,这片郊区环境安谧,是平城公认最好的调养场所。
事先约定好了复查时间,沈岁知轻车熟路的踏入办公楼,找到李医生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
听到里面人应声,她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李医生已经在等她,见她如约而至,便先进行简单面诊。
随后便是冗杂无趣的流水线检测,等沈岁知做完脑磁共振时,她已经觉得有些累了,随李医生重新回到办公室。
她目光扫了圈室内,最后坐在单人沙发上,疲倦地抵着太阳穴,问:“行了吧?”
李医生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测量表,还有一堆在旁人眼中乱七八糟的体检结果,他调出沈岁知上次的诊断数据,进行简单对比。
几分钟后,他摘下眼镜,道:“强迫障碍有所缓解,还不错,睡眠质量怎么样?”
沈岁知想了想,“就那样,不吃药睡不着。”
“会频繁做噩梦吗?”
“偶尔。”
李医生点头,在纸上记录着,“现在看到锋利物,还能控制自己吗?”
她撸起袖子看了眼,才回答:“可以。”
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过后,复诊算是完成,李医生重新开了个单子,嘱咐她用药事宜,她大概听进去小半部分。
李医生见她这懒散模样,有些无奈,又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宋女士的恢复情况不错,配合治疗比原来积极多了。”
沈岁知的注意力好像这才集中起来,她挑眉,“那挺好的,没再对谁都摆黑脸了?”
“你可以去看看她。”他提议道,“这个时间段,她应该是在病房里看书看电视。”
沈岁知思忖片刻,在脑中模拟她跟宋毓涵见面后的场景,但距离二人上次面对面已经是一年前,也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结果。
算了,反正也没事,那就过去看看。
这么想着,沈岁知便去了趟隔壁的疗养院,因为李医生还在工作时间,于是他便让负责宋毓涵日常的护士来带她去。
宋毓涵的病房宽敞,若是晴天大抵采光极佳,窗台摆放着一盆风信子,为房间添了不少生机。女人在床上半躺着,正随手翻看书册,虽然年近半百,但她五官仍旧精致动人,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位美人。
沈岁知收回视线,伸手推开门。
宋毓涵闻声望来,在看清来人后,她原本淡漠的表情浮现几分诧异,让她下意识拧紧眉头。
“很惊讶?”沈岁知笑笑,搬个椅子坐在床边,“我以为你能想到,我会死皮赖脸回来找你。”
宋毓涵眼底闪过复杂感情,她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沈岁知没答,余光见床头柜有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她看着不舒服,便拿起来把它削干净。
她垂眼,指腹贴在凉薄刀背,嗓音漫不经心:“你好歹是我妈。”
这句话好似戳中了宋毓涵的痛点,她登时冷笑出声,讽刺道:“别,我不过就是你们沈家扫地出门的三儿,可受不起你这声‘妈’。”
随着话音落下,刀锋倏地偏离轨道,白皙指尖瞬间涌出血珠。
沈岁知定定看了两秒,觉得好像也不是很疼,但她怕自己上头做出什么神经事,于是便将苹果和刀放下。
“你非喜欢用贬低自己的方式来骂我,我无所谓。”她看向她,逐字逐句,“横竖我的存在也不干净,我早就清楚自己是个垃圾,这话你爱听吗?爱听我再多说几句。”
“少跟我阴阳怪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南婉和沈心语下绊子,你就这么窝囊?”
“是啊。”沈岁知翘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些钱和名,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更不是你的。”
话音未落,宋毓涵瞬间变了脸色,她勃然大怒,想也没想就抄起桌上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
噼里啪啦,易碎品被掷碎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滚!”她目眦欲裂,竭斯底里道:“姓了沈就给我滚!”
回音尚且没有散尽,室内却是除了宋毓涵的怒吼,再无人声。
沈岁知仍旧坐着,她表情冷淡,垂眼扫过地上的水杯残骸,看到稀碎的玻璃渣迸溅得满地都是,头顶灯光苍白又刺眼,晃来晃去该死的烦。
脸颊流淌过温热液体,她第一反应是自己也他/妈没出息,怎么这都能掉眼泪?
上手去摸,她看到指腹上鲜红血迹,不由顿了顿。
——原来是受伤了。
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近,飞溅的玻璃刮伤的。
不知为什么,沈岁知觉得有点好笑,她看向满面怒容的宋毓涵,又觉得没劲。
“是你不要我的。”她如实说。
沈岁知语气平静,字句清晰:“宋毓涵,我也不想姓沈,但是你不要我的。”
一句话,便让宋毓涵如遭雷击,像瞬间失了力气,脸色惨白地靠在床头。
“我替你记着呢,那时我是怎么跪着求你别走,你又是怎么把我作为交易品给沈擎。”沈岁知笑了笑,血液不断从伤口溢出,她懒得理会。
她说:“妈,当初为了股权扔掉我的,不是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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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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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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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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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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