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单纯的善恶好坏,是非对立,而是明明身为你的亲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却要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或者干脆说,拿你的终身幸福,换自己的好处。
有这样的亲戚吗?
或许很多吧,但是张庶宁却没有真正经历过……他的老爹根本不认原来的张家人,父亲这边被屏蔽掉了。
江楠也是个铁面无私的,舅舅江柯,他只恨自己不如妹妹,生怕被人嘲笑,连张家的门都不愿意进。
至于姥姥姥爷,他们早就把家里的生意安排出去了,一心照顾外孙。
别说骨肉至亲,就算是朱英那种,硬是塞个朱春过来,就已经把张庶宁气得怒火中烧了,哪里还敢玩得更过分?
毕竟有张希孟在,难道连九族都不要了?
只不过说来讽刺,整個大明朝,越是顶尖儿的人物,就越知道张希孟的恐怖,相反,到了民间,有人知道张希孟是个好官,有人知道他有很大的权柄。
但是张希孟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却没有多少人能说得清楚。
就比如夏知凤这位二姨,自从夏知凤的娘死后,她不大搭理夏知凤父女了,主要是夏老爹很轴,不太会经营,也没什么钱,指望不上。
双方只是在年节,偶有往来,但也基本上不欢而散。
可就在不久前,夏知凤以超高的成绩,考入济民学堂,引起了二姨的注意。
主要是二姨家的儿子,已经在蒙学混了七年,还没有顺利毕业,比正常学制多了两年,而夏知凤竟然提前了一年半结束。
而且还考入了最好的济民学堂小学,这还不打紧儿,夏知凤在入学没有多久,又跃升了一个年级,跟张庶宁同班了。
一个女孩,连续越级,聪明异常,深受很多人喜欢。
张希孟没来之前,夏知凤已经小有名气了。
二姨听说了之后,就把儿子带过来,想要求夏知凤帮忙辅导,最起码先从蒙学毕业,别那么大个子,还跟一群小孩子混。
结果那一次夏知凤不在家,去张庶宁那里抄书,是夏老爹见得他们娘俩。
夏老爹看了看,一肚子不高兴。
“凤丫头很忙,每天都要去抄书,我这个当爹的都看着心疼。要是他不会,我出钱,请个能教他的,别来烦我们家凤丫头。你这个儿子,七岁进的蒙学,比别人都晚,现在已经十四五了吧?凤丫头还小,在一起不好。”
夏老爹直接回绝了,那么一个庞然大物,让凤丫头给他补课,想什么呢!
二姨娘俩被赶走了,夏老爹觉得自己占理。
可是二姨却委屈坏了……一点亲戚情义不讲,会读书怎么滴?跟抓了贼王似的?还真成了枝头的凤凰?
二姨是个媒婆,她这一张臭嘴,四处去说,暗戳戳败坏夏知凤的名声。
只是夏家父女并没有过多在意……偏巧这时候,夏老爹代表华夏书坊去了应天,帮忙跑生意,随后张希孟又来。
在学堂讲学,收夏知凤为徒。
成为张相门徒,学堂上下,无不羡慕,谁都知道,夏知凤现在和真正的凤凰,也差不多了。
张相弟子,几乎是能和大明公主比肩的,十足的枝头凤凰。
但是还是那句话,刘三吾这些人明白其中的份量,夏知凤的二姨却是不知道。
她只知道夏知凤这丫头还真巴结上了大人物,可以瞧不起别人了。
看到夏家过得好起来,简直比她掉进十八层地狱还让她难受。
结果二姨就四处去说,夏知凤娘死得早,她这个二姨忙前忙后,帮了那么多忙,跟她亲妈也差不多了,结果丫头交了好运,竟然忘了她这个二姨,真是让人寒心。
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
成了韩二姨和夏知凤情同母女,什么事情都能做主……
一天傍晚,有人捧着一个盒子,到了韩二姨的家,直接拿出了一万贯!
够吗?
不够再加!
只要能促成亲事,要多少有多少!
韩二姨也傻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立刻心怦怦乱跳。
就算夏知凤飞上了枝头儿,也未必会给她这么多钱!
韩二姨想了再三,凭着她多年媒婆的经验,还真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反正夏老爹不在家,她是夏知凤的二姨,娘家这边的亲戚也不多,她能说了算。
以亲戚的身份,给夏知凤保媒,趁着夏老爹不在家,收了定亲的礼物,这事情就成了一大半。
对方也不傻,夏老爹不在家,这事能行吗?
“这就是你们糊涂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妈不在了,我既是二姨,又是媒人。我就能当半个家。只要你们给的彩礼够多,心意够诚,只要把礼物送过去,那边收下,然后就大肆宣扬,弄得人尽皆知。就算我那妹夫回来,他能怎么办?”
“逼着退彩礼?那是为了什么?莫不是嫌贫爱富,想要另攀高枝?还是觉得彩礼不够,想要更多?不管他怎么讲,都会败坏女儿名声,他要是聪明,就只能认下!”
对面之人皱着眉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这里面牵着张相公,夏知凤是张相公的弟子,万一惹恼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二姨笑得很开心,“你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张相公什么是高,可越是高,就越是没法掺和这种小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理儿你们不明白?我不妨把话说明白了,我听说了,张相为官清廉,当了他的徒弟,那个丫头也未必给我多少好处。现在趁着刚刚拜师,张相公不好过问太多,我就把事情办妥了,他一个堂堂宰相,还能跟我这个民妇过不去?”
“不过我可要说清楚了……亲事成了,一时还没法成亲,你们可要对那丫头好点,别让她翻脸,这事才能最终定下来!”
来人一阵沉吟,“要怎么办?”
二姨笑道:“这也不难,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少见识?你们就给她送礼物,舍得花钱,让她离不了你们,也就是了。不过……你们不会舍不得花钱吧?”
来人连忙摇头,“这可是张相的门人,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韩二姨,你这主意不错,我这里还有五千贯,你好好收着!”
韩二姨眉开眼笑,连忙接过来。
“这么说,咱们什么时候下聘礼?”
来人想了想,沉吟道:“夏家和张相现在的住处,差了不足百步,周围有不少保护张相的人,你们大张旗鼓过去,不会惊动那边吧?”
韩二姨思索再三,她常年走街串巷,也路过那边几趟,她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就找周围的青壮当挑夫,他们都听我的,又不是外人。我们也不带什么兵器,只说是下聘礼,成全好事,随手再送些糖块啥的。你说保护张相的那些人,还能不许我们定亲结婚啊?”
来人想了想之后,连连点头。
还真别说,这帮媒婆,大本事没有,但是歪点子不少,按照她这么办,还真有成功的把握。
不管怎么讲,只要能跟张相的女弟子结亲,攀上张相的高枝儿,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想想我们少爷,也算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定亲之后,软语温存,不断送礼,不愁这事成不了。
而且张相看到了我们的诚心,没准也会同意,要是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准许,那就最好不过了。
事情果然按照韩二姨的预想来了。
她让附近的青壮,挑着彩礼,吹吹打打,往夏家赶来,当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顺利到了夏家。
只是夏知凤的态度,让她措手不及。
这丫头才几岁啊?
怎么就敢不听话?
韩二姨想用连哄带骗的方式,逼夏知凤就范。
结果又突然冒出一个小崽子,也让韩二姨有些恼怒。
她索性拿出了往日里当媒婆,走街串巷,混淆视听,撒泼打滚,无中生有的手段来。
这些办法,对付九成的老实人,已经足够了。
可谁知道张庶宁先是拿出了一块腰牌,接着又说自己是张相的儿子。
那些挑夫可是吓坏了,他们收了韩二姨五倍的工钱,因此格外卖力气。
但如果这是张希孟的儿子,他们可没有这个胆子……尤其是里面还有两个老兵,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血都凉了。
韩二姨还不服气,“你是张相的儿子,我还是王母娘娘,别信他的,给我抓起来,送去衙门,请官老爷给我们做主!”
但是这一次她的鼓噪不管用了,因为从外面冲过来一群人,手里拿着棍棒,直接就把送彩礼的人给包围起来。
为首的一个人,气喘吁吁,对张庶宁道:“东家,怎么样,没事吧?”
原来张庶宁路过夏家门前,发现有人送彩礼,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是由于他时常往来,那些暗中的护卫,也只是监视外来的人,对内部的百姓排查之后,确认家世清白,就没有太多限制。
毕竟张相到这里,不想弄得鸡飞狗跳,万民不安。
护卫不在身边,张庶宁就注意到了一个看热闹的中年人……他在华夏书坊打工,是个老兵出身。
张庶宁就急忙跟他说,状况不对,你去找几个人过来。
老兵起初也没什么感觉……二姨是远近闻名的媒婆,挑夫他都认识,送来的彩礼也都是真金白银。
他还以为老夏家的丫头嫁了个好人家,想要喝喜酒呢!
可是张庶宁这么一提醒,他也感觉到了不对。
这才连忙离开,去招呼其他的邻居……前面朱英告诉张庶宁,多从济民学堂的家长中,招募工人。Χiυmъ.cοΜ
这招管用了,老兵转了一圈,就喊来了几十个人,随后又陆续来了一大帮,他们能不帮自家老板吗?
因此瞬间强弱逆转,张庶宁反而包围了韩二姨。
看到这一幕,张庶宁暗暗松了口气,可他依旧很自责,都怪自己把人想得太好了,才会出现疏忽!
要是身边安排几个人,或者给夏家派几个护卫,就不会这样了。
韩二姨看到了这里,她稍微惊讶之后,竟然笑道:“都是乡亲邻里,谁不知道谁啊?莪来给自己的外甥女提亲,大喜的事情,你们掺和什么?想喝喜酒啊?再等几年吧!都散了吧!散了吧!”
她想大事化小,赶快脱身,可张庶宁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哼道:“我听你说了,让你来说媒的,是一个大官的侄子,有这回事吧?”
韩二姨下意识一愣,“怎么着?当官的还不能娶亲了?”
张庶宁冷笑道:“我怀疑你是受了人的好处,跑着来逼迫亲事!我还怀疑你,胁迫女孩,买卖婚事,你居心不良!”
韩二姨更加吃惊,这小子真敏锐啊!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我是她的二姨,怎么能害她?你不要污人清白!”
“清白!那要查过才知道!”张庶宁将自己的腰牌举起,“瞧见没有,这是勋卫千户官的腰牌!”
张庶宁一转身,对那个老兵道:“你现在就带着人,去这个妇人的家,你知道吗?”
老兵怔了一下,还是点头道:“知道,我都清楚!”
“你现在过去,就去她的家里,立刻查封起来,看看有什么证据没有,赶快告诉我!”
老兵略微沉吟,还是点头,立刻招呼几个兄弟,跟着他走,又叫其他人,都在这里,听从东家号令。
老兵这一走,韩二姨可吓坏了,她收了那么多钱,还有一封书信,万一都落到了这个小崽子的手里,她就麻烦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发号施令,我,我可告诉你,我是替唐家过来提亲的!”
张庶宁连哼都没哼,他懒得多看这个泼妇,把头扭到一旁,很凑巧,他的目光和夏知凤撞到了一起。
一瞬间,张庶宁的脸就红了。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仓促之间,竟然把最大的秘密,轻易说出口了,此时再面对小伙伴,多少有点尴尬。
夏知凤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他,突然道:“你,你长得的确和先生差不多!你真是先生的儿子?”
张庶宁怔了怔,无奈点头,“确实,我,我没想骗你的!”
夏知凤愣了好半晌,突然道:“我,我还担心先生不愿意收下你呢!”
张庶宁无奈道:“他确实不愿意收下我,毕竟我还是太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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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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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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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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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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