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竟首先说道:“上位,铁索连舟,本是元军伎俩,陈友谅袭之。彼时巢湖水师突入长江,便是用火船攻击,此法也不算得太过高明……只是唯恐陈军不会引颈就戮。”
身为一个武人,徐达倒也不必要给邹普胜面子,更何况他说的都是实话,水战放火,也是常有的事情,别觉得你老邹头立了多大功劳似的。
可张希孟却急忙道:“徐达,彼时情况还不一样,元军以大船连缀,堵在狭小的濡须口,我们只要顺流而下,纵火焚船就够了。如今陈友谅在湖口陈兵,江面宽阔,楼船居中,外面又有连绵不断的船只护卫,且他们兵马众多,水战经验丰富。等闲火船,根本无法靠近陈军。而且我们能放火,陈友谅也会借风势放火,到底谁能抢占先机,赢得出战,还不能草率论断,必须仔细筹划才是。”
张希孟说完之后,又转身向邹普胜道:“老前辈,同样是放火,也分高低之别。此番要想击败陈友谅,大获全胜,只怕还要应在老前辈身上。”
这几句话说的邹普胜微微沉吟,他也听明白了,原来放火的主意人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是张希孟用过的故智,难得人家如此谦逊,又让邹普胜略感慰藉。
老头思索了再三,这才道:“正如张相所言,几十万兵马,想要放一把大火,不是容易的事情。火必借助风势,才能席卷江面,事半功倍。恰巧老夫观察天象,在十日之内,必有北风,到时候顺风放火,必可大获全胜!”
北风!
难道不是东风吗?
难道自己抢了曹丞相的剧本?
但愿结局别和曹丞相一样啊!
张希孟脑袋一闪念,历史上的赤壁之战,虽然名气很大,但是细节并不是那么丰富,老罗撰写三国旳时候,大量借用鄱阳湖之战的经过,融会贯通,把一场大决战写得精彩纷呈,跌宕起伏。
也就是说,赤壁之战套用了鄱阳湖之战的经过,那眼下要打鄱阳湖之战,是不是可以按照赤壁之战布置呢?
你化用咱的战法,咱借鉴你的小说……这到底算谁抄谁呢?
张希孟一时也想不明白,反正回头他要把老罗提到眼前,好好压榨这家伙,让他多动动脑子,把战斗写得好看一点。
尤其是要抓紧码字,不能偷懒,要像某灰一样勤劳可靠……
“前辈,纵然借助风势,要突破陈军戒备,怕也是不那么容易啊?”
邹普胜点头,“没错……所以就要放松陈友谅的戒备,老朽以为,能不能派人诈降?”
诈降!
难道要出黄盖牌?
还真是按照老罗的赤壁来啊!
“前辈,陈友谅生性多疑,狡黠奸诈,我怕他不会上当?”
邹普胜微微点头,“张相虑得是,不过老朽也有一番话要说……陈友谅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丁普郎和傅友德投降,让他耿耿于怀,如今,如今老夫也过来了,更会让他怒气冲冲。如此此时有人愿意投靠过去,陈友谅必定从心里愿意相信,似乎会容易得手。”
张希孟眼前一亮,下意识看了看朱元璋,老朱同样神情凝重,这就是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以陈友谅的性子,他绝对不愿意相信朱家军铁板一块,既然如此,那就来一招诈降计。反正这边也早就有合适的人选,而且还给陈军写过密信,再合适不过了。
北风,诈降,连续两条妙计了。
下面还剩一件最紧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决定着放火最终成败的关键。
“主公,我们现在还需要弄清楚陈军的战力,摸清楚他们的楼船情况,遇到了攻击,会如何应付,一艘船燃起大火,会怎么救援……军心士气如何,士兵会不会冒死救火……还有,最好能俘虏几艘楼船,看看防火性如何。知己知彼,弄清楚这些,我们才好设计放火的方式,是用火药,火油,还是柴草,又需要准备多少船只,进行几个波次攻击……”
张希孟连着说了十几个问题,一旁的邹普胜都是略微吃惊,哪怕是他这种老狐狸,也没有把事情想得这么仔细。
而徐达听在耳朵里,却是心中恍然,为什么说张希孟看似不那么精通军务,但是任何名将遇上他,都未必讨得了便宜,奥妙就在这里。
张希孟对一些事情,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比如说挖掘壕沟用的铲子,需要多大,多重,每次挖多少土,连续干多长时间休息,这种事情张希孟都会反复研究,最后制定标准。
这也是在渡江前后,张希孟在军中的日常,他亲手制定了许许多多的条例细节,给朱家军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像徐达,他虽然堪称天生帅才,但也没法做到张希孟的程度,只能大略学学而已。
而正是对细节的把握,才让张希孟能立于不败之地,哪怕再强的将领,面对一个无懈可击的对手,也只能徒呼奈何。
徐达扪心自问,只怕他也胜不过张希孟,所幸张相是自己这边的,不然还真不知道天下谁属?
经过一番头脑风暴似的商讨之后,邹普胜就去休息了,剩下具体问题,就由朱家军自己商议了。
“明日将船队分成二十个小队,由各位将领分别率领,携带水战器械,试探陈军底细,趁机俘虏楼船。”
徐达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老朱和张希孟都表示认可。
“具体怎么打,咱就交给你了,把这副担子,替咱挑起来。”朱元璋伸出巴掌,用力拍了拍徐达的肩头。
徐达用力点头,他也下去了。
现在就剩下朱元璋和张希孟,老朱突然笑道:“先生,你说该让谁去诈降?”
张希孟正要开口,老朱道:“还是别说了,咱们写在手掌上,看看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张希孟一怔,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也只能提起笔,在掌心写下一个字,等到和老朱一兑,不出意外,都是一个康字!
……
“见过汉王,臣有罪。”
张必先躬身施礼,满脸的懊恼,他没有抓住邹普胜,让这老东西跑了,真是该死!
陈友谅倒是没有怎么责怪,其实外人常说陈友谅刻薄寡恩,凶残狡诈,但是他对几個心腹爱将,还是很好,很包容的。
张定边跟他吵,陈友谅也没有责怪,张必先做错了事,陈友谅也不会太过追究……毕竟身为一方之主,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如果连张必先和张定边都容不下,岂不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老匹夫狡诈多端,你抓不住他,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你放心,他这次跑不掉,到时候我必定让他和朱元璋一起死在江中!”
张必先大惊,忙怒道:“老匹夫投靠小和尚了?”
陈友谅呵呵两声,“没错,他不找个窟窿躲起来,还敢跳出来,送到我的嘴边,真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张必先眼珠转了转,又道:“老匹夫早就该死了,只是汉王是怎么知道的?”
陈友谅沉吟一下,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张必先。
“瞧瞧吧!”
张必先打开,写信的正是康茂才。
他把朱元璋军中的情况,包括邹普胜投降,全都告诉了陈友谅。
张必先看过之后,也是大喜过望,“汉王,这么说朱重八那个小和尚,他的一举一动,汉王都清清楚楚了?”
“嗯,包括他这一次的安排,有多少兵马,多少粮草,我全都心知肚明。你说说,知己知彼,我们还能输吗?”
张必先长长出口气,也是心花怒放,但很快张必先又有迟疑,“汉王,这个康茂才,他会不会欺骗咱们?送过来的消息,能是真的吗?”
陈友谅微微一笑,“朱元璋这人对待手下很刻薄,据我所知,康茂才担任营田使,等同指挥使,这一次是负责运输粮草的军需官,他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区区二百石粮食啊!”
张必先一听,忍不住摇头,这么点?
养一只鹰,养一条狗,也不能这么点啊?
陈友谅即位汉王,可是赏了他一万两金子,还给了三千匹绸缎,什么叫出手阔绰啊!咱老张为啥愿意给他卖命,不就是给得足吗!
朱元璋这么抠门,哪能得到手下的忠诚啊!
“汉王,我看这个小和尚就是出身低微,要饭要惯了,着实抠门,他成不了大事!”张必先撇着嘴,鄙夷说道。他自然不知道,一个豪富之家,豢养一条狗,可能吃的远比穷人好一万倍。但狗终究是狗,有受宠的,就有吃不上饭的。
而在朱家军这里,只是努力让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好好活着,不必做牛马奴才,鹰犬牲畜,仅此而已。
陈友谅微微含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朱元璋没这么简单,但是张必先这么想,也没必要给他解释清楚。
“朱元璋手下还有一件事,他重用的都是淮西旧人,康茂才和那些人出身不一样,同咱们算是乡亲,又有过交往……他在朱元璋那里郁郁不得志,这么长时间了,还只是营田使,想要谋一个好位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陈友谅又咬牙道:“丁普郎和傅友德,这俩东西都算不得什么,朱元璋得了这俩畜生投降,就敢跟我决战。他是自寻死路!康茂才现在执掌粮饷辎重,他愿意投降,会顺道把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送过来,到时候朱元璋军心大乱,我们可以一战定乾坤!”
“不管朱元璋前面占了多少便宜,只要我们打赢了,他就完了!到时候把傅友德,丁普郎,还有邹普胜,全都抓过来,千刀万剐,扔到长江里喂鱼!”
陈友谅狠狠一拍桌子,怒火扑面而来,虽然陈友谅嘴上不在乎,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是怒火三千丈,谁敢背叛他,谁就不会有好下场!
而此时的康茂才,正被几个士兵押解着,推到了辕门,军法官厉声怒斥,“营田使康茂才,运输粮草不利,致使八百石粮食发霉,按照军法,杖责二十,立刻执行!”
士兵举起硬木制成的水火杖,撕扯开康茂才的衣服,把他按在板凳上,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康茂才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昏过去。
这板子……打得,打得真好啊!琇書網
这辈子的功名,就看这一次了,打吧,狠狠打!老子撑得住!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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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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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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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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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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