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他意识到舅舅前途无量,他们这些人也会鸡犬升天之后,就更加卖力气,如饥似渴,不放过任何的机会。
“先生,教我点兵法吧!”李文秀笑嘻嘻道。
“兵法?”张希孟怔了怔,突然摇头道:“我不懂兵法。”
“不懂?先生学究天人,怎么就不懂了?”
张希孟苦笑摇头,“你说什么是兵法?是那些兵书战策?还是那些经典战例,要是这些,我能滔滔不绝,讲个一天两天都行。可是自从赞同统军出来之后,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兵法了,能剩下来的,也就是随机应变而已。”
“随机应变?”
“嗯!”张希孟道:“根据陈迪送来的消息,元军出动了两万多人,其中还有一个骑兵万户。我问你,这步兵要怎么对付骑兵?”
“这个……自然是结成战阵,以长枪在前,以弓弩压阵,只要能撑过最初的艰难,便有胜算。”
张希孟点头,“道理是没错,那我问你,骑兵为什么一定要攻击你的战阵?”
李文忠愣了一下,两军交战,他们不打怎么赢啊?
不过李文忠很快意识到了张希孟的意思,战争永远不是简单的阵前斗将,你出一个人,我出一个人,也不会是你出一百个人,我出一百个人……
就拿骑兵来说,他们占据速度优势,灵活机动,冲击力强劲。这样的情况,骑兵一定是要等步兵疲惫,懈怠,阵型散乱,猝不及防,然后才发起攻击,一举获胜。
步兵也未必就一定是待宰羔羊,聪明的指挥官会利用地形地形,抢占优势,最大限度低效敌方的优势,扬长避短,以步兵制骑兵。
谁都会尽力争取最大的优势,然后在优势在我的情况下,发起决战。
当然了,这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到了战场上,究竟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了。一方没有准备,或者两方都没有准备,仓促接战,比比皆是。
所以说想推演还原一场战斗,是异常复杂的,哪怕身处其中,也未必能做到尽在掌握。
只能说在平时多训练,多流汗,装备尽可能好,预想尽可能周全,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尽量少犯错误。
这也就是张希孟几年混迹战场的心得体会。
不过说到底,他不是个天赋很高的人,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做得很好。
所以说,他是很难成为名将的。
当然了,如果给张希孟足够资源,打个蒙哥马利式的胜利,他还是能做到的。
李文忠沉吟了许久,竟然好像悟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欣然的笑。
“先生果然大才,我明白了!”
张希孟看着这个欢天喜地的小子失声一笑,你明白什么,我都不明白!
李文忠不理会张希孟,他开始自己观察这场战争……正如分析的那样,战场的意外太多了,根本没有一定之规。
所以张希孟才利用朱升去说服池州投降,而后以池州的名义,向太平路求救,逼着元军出来……而为了救池州,元军大约就会一往无前。
这样一来,给元军的选择余地就不多了,张希孟又派出张德胜带着两千人,充当诱饵,吸引元军。
为的就是把战场固定住,随后常遇春担任主攻,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廖永安和廖永忠两路出动,最后奠定胜局。
计划谈不上惊艳,但是却相当中规中矩。
不过这也不代表着元军就一定会倒霉。如果他们够厉害,一下子冲垮张德胜的兵马,张希孟的计划也就完蛋了。
或者他们绕开张德胜,不吃这个饵儿,也是可以的。
再不济,双方乱战,蒙古人靠着强悍的战斗力,顽强的作风,依旧能击败朱家军。
大体的情况就是如此,战争会以什么样的情形爆发,还真说不好。
上午的时候,张德胜率领着本部兵马,抵近南陵县城,在他们的南边,正是长江下游最大的支流,发源于黄山北麓的青弋江。
南方的江河名气或许不那么大,但是到了夏秋雨季,水量绝对够,而且河岸两边,竹林密布,地形起伏不定。
这样的战场,毫无疑问会极大限制骑兵的威力。
张德胜仔细观察之后,他们所处正在从金陵前往池州等地的官道上。
不出意外,这里就是决战之地了。
张德胜的压力非常大,不光是这一场战斗的问题,也包括他的出身。
在巢湖水寨,他不是廖家,也不是俞家,只是在两大家之间,艰难求生。他领兵打过元廷,败过,也胜过。
但不管怎么看,他此前的经历都只能说是平庸。
如今归附新主,天赐良机,如果还不能抓住,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张德胜仔细想了许久,他没有进南陵县城,也没有抢先堵截元军,而是选择在南陵以西二十里处,设下了战场。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迅速以为数不多的马车构成了一道防御阵地,再然后就是下令手下弟兄,严阵以待。
没有多久,就有消息传来,元军已经进入南陵,随后元军前锋穿过南陵,直扑他们而来!
“到底是来了,能不能一战成名,就看今天了!”
张德胜果断传令,让五百人向前,主动引诱元军过来。
……
“都督,张德胜没有抢占南陵,而是在南陵以西停顿下来,准备接战。”
张希孟微微一怔,一旁的李文忠却惊喜道:“妙啊!元军奔袭疲乏,必定愿意选择县城休息。而背靠县城,又会麻痹元军,让他们骄傲自大,见我军兵马不多,必定果断冲上来。”李文忠对张希孟兴奋道:“先生,鱼上钩了!”
张希孟眼神眨了眨,终究没说什么。
“往后这些军情就不要告诉我了,我相信将士们的判断!”
李文忠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先生沉稳如山,此战的把握至少有七成。
送信的士兵赶来之际,朱家军和元军已经交锋了。
坐拥一个万户骑兵的纳哈出,面对几百名红贼的挑衅,只要还是个男人,就会发起进攻的。
铺天盖地的骑兵,以山岳一般的态势,果断压上,而那几百红巾军竟然以更果断的态势,向后退去。
骑兵追步兵,四条腿追两条腿,这还能有什么悬念。
元军奋力追杀,急促的马蹄,溅起尘土,聚在空中,宛如沙尘暴。地动山摇的喊杀声,让人心惊肉跳,肝胆欲裂。
不管什么时候,面对骑兵冲锋,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都会让人生出不可战胜的念头。
张德胜只觉得口舌干脆,手心冒汗,他的心在怦怦乱跳。
第一次张口下令,竟然没有发出声音,他不得不咽了一口吐沫,再度怒吼,而就是这么一瞬,元军已经突到了百步之内。
“弓弩手,准备!”
那些负责吸引元军的士兵,也到了眼前,他们终于侥幸逃生,顺着军阵的缝隙,逃了进来。
但是依旧有几十人,被元军追上,铁蹄践踏之下,连尸体也荡然无存。
“放箭!”
弓弩齐射,冲在前面的元军躲闪不及,足有十几人中箭落马,元军队形为之一乱。
后续的元军很聪明,他们没有硬冲,而是绕了个圈,从军阵前面掠过,同时朝着朱家军放箭。
这些元军骑兵犹如一阵死亡旋风,悍然掠过。
骑兵的高机动性,竟然让他们在同样的时间内,射出了更多的箭矢。
而站立不动的步兵就太吃亏了。
张德胜的部下再度付出了几十人的代价。
“稳住!都给我稳住!不许后退,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土地!当了逃兵,什么都没了!”
终于,动摇的军阵重新恢复稳定。
可很快元军的第二轮攻击就来了。
他们也就是选择从前面掠过,并没有硬凿,因为他们也知道,以骑兵去撞击车阵,实在是不智。
此时的纳哈出已经看清楚了对面红贼的底细,他们应该只有一两千人,也没有骑兵,想跟自己斗,还差了很多。
不过即便如此,纳哈出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合格蒙古将领的严谨作风。
“去告诉张旭,让他加快速度,立刻援助我!”
信使打马如飞,立刻走了。
纳哈出的目光又落在了前面的朱家军身上,消灭这伙红贼,大约就能立个威风,让他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纳哈出观察了许久,从自己的亲信当中,分出了两个千户。
“你们从右边给我凿进去!”
这两个千户动了,他们披着重甲,手握弯刀,长枪,弓弩,箭矢,这是一支从头武装到脚的队伍。
尤其值得一提,他们使用的战马也不是当年的蒙古马,而是跟西域诸多明马杂交过的战马,既有蒙古马的坚韧,也有西域宝马的神骏。
单纯冲装备上讲,他们比成吉思汗时候的蒙古骑兵,更要可怕!
所以他们一往无前,凿向朱家军。
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到了纳哈出面前,急切道:“又发现了一伙红贼!”
“又有红贼?多少?”纳哈出惊问。
士兵道:“不多,也就一两千人。”
纳哈出莫名松了口气,“区区一两千人,还能改变大局吗?就让他们看着,我是如何屠戮眼前红贼的!往后这些小事就不要废话了。”
两个千户的元军迅速接近对面的朱家军。
这些从巢湖杀出来的汉子竭力抵抗,他们冒着箭雨,向元军发射弓弩,而长枪手已经死死抵在了前面。
但是这里是车阵的薄弱处,存在空隙,骑兵就从空隙凿进来,几乎一瞬间,兵器崩裂,人声哀嚎,朱家军的士兵被撞飞倒地,受伤惨死。
元军靠着强大的冲击力,踏着自己人和朱家军的尸体,一下子冲进了阵地。他们肆意杀戮,将朱家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宛如一团扭曲了经纬的布。
在纳哈出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红贼溃退,他大肆追击,取得一场大胜。
而此时,张希孟和李文忠也到了,他们在观察着战局……说实话,但张希孟看到朱家军大乱的时候,心是纠结的,一瞬间,他也想到了失败。
不过所幸还有常遇春,只要常遇春发起了攻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希孟在期盼着常遇春,而李文忠却惊讶于张德胜的顽强,他们被突破之后,士兵虽然慌乱,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溃逃,而是在寻找机会,向元军反扑,将一个个骑兵脱下来斩杀,同时也不断有人被杀,血肉纠缠在了一起,绽放出最夺目的色彩!
张德胜部虽然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却拖住了数量更多的元军精锐。
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最宝贵的战机。
常遇春提着铁枪,默默注视着战场,纳哈出信心满满,以为可以先击溃眼前的朱家军,随后回师对付常遇春,他竟然没有派兵过来,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常遇春果断判断出来,对方求稳。
既然如此,俺就让你领教一下,常某的厉害!
“冲!”
常遇春动了,他率领着真正的朱家军精锐甲士,一往无前,直接杀向了纳哈出。
常遇春出动,让人猛然意识到,原来步兵也能冲出惊天动地,山呼海啸的势头。
纳哈出意识到了不妙,他急忙招呼身边的两个千户靠拢,保护他自己,准备迎战红贼。
可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不妙,常遇春看似向他发起攻击,实则朝着纳哈出和后方的衔接处杀来!
受限于地形的原因,纳哈出的万户并没有一字排开,他率领一半的骑兵为前部,后面五个千户,负责辎重。
常遇春攻击的就是这个结合部,就在纳哈出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兵马被切开了,三个千户被张德胜牵制住,两个千户保护着他自己。
还有五个千户,不知所措……
张希孟下意识咽了口吐沫,“这就是战机吧!”
“传令,廖永忠和廖永安立刻出击,我只要纳哈出!”
传令兵立刻下去,而就在这时候,李文忠竟然随着传令兵也下去了,“大都督,我去建功立业了!”
张希孟一怔,随即气得倒仰。
兔崽子,你是不要命了!
让老朱知道了,他不该管我要人啊!
张希孟也没有办法,只要咬了咬牙,“传令,全军出击!”
他亲自率领着三百多名护卫,也投入了战斗……张希孟梭哈了,纳哈出,你随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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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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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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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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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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