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道:“徐达,你说得好听,几时见过父母逼死儿子的?”
“你说什么?”
徐达两步到了花云面前,拳头握紧,怒火冲天,这家伙是摆明了不想活了!
花云索性仰起头,不屑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就算我死了,我也是不服气!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替老唐和老陆不值得!”
啪!
徐达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甩在花云的脸上,顷刻之间,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花云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
自己这个开国功臣,勋贵侯爵,竟然被人扇了大比兜,士可杀,不可辱!
“徐达,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我跟你拼了!”
眼瞧着这两位要动手打在一起,张希孟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要不要我给你们在夫子庙找块空地,打赢了还能得点赏钱!”
徐达脸红,慌忙躬身道:“先生勿怪,我,我是被气糊涂了。”
张希孟轻叹口气,“徐达,你方才说的话,也算不得道理,陛下如父,乃是天下人的君父。唐胜宗和陆仲亨,合计兼并田产超过十万亩,更有许多贪墨行为,任用私人,安插亲信。种种行为,不一而足。大明国法不是摆设,谁也救不了他们!”
张希孟又看了看花云,淡淡道:“你说没见过父亲逼死儿子,那我也问问你,如果兄弟相残,有权有势的哥哥,逼死弟弟,吃弟弟的血肉,侵占弟弟的家产……又该如何?”
花云顿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只剩下讪讪脸红。
旁边的吴祯晒微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张相,我,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说……到底是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打出来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总不能和寻常人一样吧!”
张希孟淡淡一笑,“你说得对,现在的你们,的确和寻常人不一样了,是高高在上的侯爷,一言可以定寻常人的生死……那我想问问你们,在十多年前,你们和寻常人,又有什么不同?”
“这……”吴祯也是无言以对。
徐达毫不客气道:“十多年前,咱们连寻常人都不如!从小到大,吃过几顿饱饭?穿过几件新衣服?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还要被地主豪强打骂鞭笞,我要是没记错,你有一次被人打昏过去,足足躺了三天,昏迷不醒。你家里头都准备白事,你又活了过来。以往你还跟我说,正是大难不死,起死回生,才有了今日的显贵,对吧?”
吴祯老脸通红,“这,这又何必提这些!”
“哼!”徐达不屑道:“人生世上,最大的狂妄便是忘本!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变的,狂妄自大,跋扈嚣张,为所欲为。似这般下去,你们离着唐胜宗和陆仲亨也不远了!”
在场诸将被说得哑口无言,纷纷低下了头。
这时候张希孟又看了看每一个人。
花云,吴家兄弟,李新材,陈桓,张龙,谢成……皆是当初从濠州南下打江山的汉子,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人还在,心却未必。
“我知道有些事光是靠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今天能把你们说得哑口无言,痛哭流涕,哪怕跪下来认错,转过天,或许就忘了,又故态复萌,继续故我。”
“说到底,你们都自以为有功,可以作威作福,跋扈嚣张。到底该容忍你们到什么地步,只怕连你们自己也不清楚。你们想的是,身为功臣,你们的权柄是无限的,哪怕把大明的天捅破了,也要顾念着功劳,妥善对待,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张希孟的这番话,是越发诛心,在场众人纷纷低下头,心里头盘算着,这一次他们和毛骧起了冲突,是张希孟力挽狂澜,几乎以一己之力,说服朱元璋暂时放下,甚至还拿了郭英的官职祭旗。
毫不客气讲,这是张希孟最后的仁至义尽。
如果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并没有把握住,那么接下来,再掀起大案,牵连到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吴良向两边看了看,突然猛地跪倒地上,顺势抱住了张希孟的大腿。
“先生,这些年来,先生一直教导呵护,确实如父如母,恩同再造。事到如今,不敢奢求先生原谅,只求先生勿要抛弃我等,给我们一个机会!”
他这么一说,吴祯等人也跟着跪倒,纷纷哀求,最后花云也跪了过来。
“先生,俺,俺还不想死,求先生救命!”
张希孟长叹一声,历代勋贵武臣,嚣张跋扈者居多,刘秀的南阳功臣,形成庞大的世家大族,左右了整个东汉朝局。
李唐的关陇武臣,更是势大如天。
总结起来,历代面对勋贵武臣的办法,大约能分成两种,一种是妥协约束为主……结果往往是失去控制,变成国朝的大害,遗祸无穷。
另一种就是激烈对抗,彻底摧毁。
比如历史上的老朱就是这么干的。
还有更阴险一点的赵二,也想方设法送走了五代留下的骄兵悍将。
当然了,还有一些没本事铲除勋贵,又反被夺权篡国的,南北朝,五代十国,比比皆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求我救命,我也想救你们。可归根到底,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张希孟突然道:“花云,你原来是骑兵将领,你算过没有,光复北平之后,你有多长时间,没有骑过马了?”
“这……差,差不多半年多了。”花云老脸通红,身为武将,本身就食量惊人,如果有几天不操练,很快就心宽体胖。
他们长膘的速度,比起后世的职业运动员还要恐怖。
一个精壮的悍将,有个一两年,就能变成一堆肥肉。
如果再不控制酒色,很快人就废了,绝无侥幸可言。
“花云,我再问你,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莫非你不打算上战场领兵?又或者有别的心思?”张希孟道:“你想我救你,最好还是说实话。”
花云愕然半晌,终于咬了咬牙,“说就说,我自己心里头知道,以我的本事,没法独当一面,就算是比冯国胜、傅友德、邓愈他们,我也是比不上的。现在上位办武学,加上这些年不断在军中培养人才,早晚有一大堆的人在等着取代我们。”Χiυmъ.cοΜ
花云满腔悲愤,看了看其他人,哀叹道:“我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害怕了,我们就剩下这个爵位了,偏偏上位又处死了老唐老陆,现在连这个爵位都不值钱了,先生,你,你说我们怎么办?”
他一声声质问,虽然谈不上正理,却也是慷慨激昂,有几分动人之处,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很是赞同。
张希孟听到这里,也是一声长叹。
这心里话总算是说出来了。
大明这些勋贵武臣,爆发问题的时间,似乎比历史上要早很多……或许这一切还要归功张希孟。
毕竟他从很早就讲培养人才,老朱还曾经自己担任山长,教导武将,军中的识字班一直不断。
现在又有武学,不断培养人才。
放在国家上,自然是好事情。
可是在这帮勋贵看来,却是要取代他们的信号。
面对可能被淘汰的事实,他们该怎么办?
是甘心被取代,还是奋勇争先?
貌似都不是,谁也不愿意放弃到手的权柄,多数人也不想站起来,奋力向前……那就剩下一条路,仗着爵位,仗着以前的功劳,闹!
张希孟也明白他们的心思,职场老员工了,剩下的也就是这些了。可惜的是,大明朝不是公司,在大明朝,淘汰老员工的办法可要残酷多了。
不教而诛,到底不够厚道。
张希孟长长出口气,“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也不妨说破了吧!为什么那么安排藩王,就是给开疆拓土做准备。既然要往外用兵,就少不了领兵将领!你们也都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算不得一流,也是二三流。以你们的本事,欺负欺负小国,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这背后还有大明的支持,能确保你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张希孟道:“你们要是愿意,一年之内,就会对外用兵,你们要的荣华富贵,安享太平,唾手可得。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行了,都散了吧!”
张希孟摆手,众人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只能离去。
等他们走了,只剩下徐达,他面色深沉,忍不住道:“先生,你不知道,这帮东西未必就能老实听话。而且让他们领兵,我怕会出事的!”
徐达忧心忡忡道:“那些小国虽然国小力弱,兵马不多。但他们有山溪之险,还有不少地方,是烟瘴之乡,生人勿入。要是在以往,他们或许还行,可是自从大明立国以来,六七年的功夫,有些人已经大不如前,我在山西用兵,都不敢让他们领队,不得不提拔一些年轻将领!”
张希孟听着,脸上含笑,丝毫不慌。
“徐达,你说的都对,但总有不一样的,完全不必用兵,就能拿到。”
徐达不敢相信,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就在不久前,毛贵告诉我,琉球国仰慕大明风华,希望能派遣使者入琉球,教化岛民,密切往来。”张希孟笑道:“他们可是主动邀请,用不着费力气打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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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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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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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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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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