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趁着酒兴,和诸位大将聊了起来,他们所在这个位置,依山傍海,地势险要,就可以修一座关城。
甚至连地名都是现成的,就叫山海关。
接下来向北用兵,继续追击元廷残部,巩固北方边疆,都离不开。
“你们这一路向北征战,应该很清楚了,中原之地,十室九空,尚且难以维持。北方人口凋敝更严重,且有元廷残余在侧,战乱不断,百姓难以生存。可刚刚拿回来的土地不能拱手让给别人,痛失五百年的故土,不能放弃一分一毫。”
“所以这个担子,还要诸位将士扛起来。我知道大家伙会觉得很难,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公平。本来是你们打出来的太平,收回来的故土。来不及享受,没有过几天荣华富贵的日子。反而要你们在苦寒之地,屯垦种田,修筑城池堡垒,抵御敌兵……苦都让你们吃了,也实在是不合适。”
张希孟说着,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大家伙的表情,尽收眼底。确实,到了现在,封妻荫子,不少人都想着衣锦还乡,好好炫耀一把,随后大马金刀,返回应天,坐享其成。
让他们继续在北方吃苦,又是打仗,又是种田,确实是难为人了。
胡大海黑着脸,猛地往嘴里灌了口酒,拳头握紧,咬着牙道:“张相不必说了,或许是有些不公平,可既然是一个国,一个家,就不能事事公平……总要有些人多付出些,多辛苦些。不然又能怎么办?难不成打下来了,退回去,再把大好山河让给元军?让他们继续发展壮大,养精蓄锐,再来一次靖康之耻,崖山惨败?”
胡大海狠狠一挥拳头,“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答应!将士们也不能答应!按照我的想法,咱们干脆点,就在北方设立屯田营,要求所有将士,世代戍边,不许返回家乡。就把这里,当成家乡!”
这话说出来,许多人都变颜变色,明显有些惶恐不安。
诸将当中,吴祯斟酌再三,低声道:“这个屯田营咱们也不是没有。康茂才就当了好长时间的营田使,就是负责这事。只不过以往都是用些老兵,身体不好的,有残疾的,他们在后面耕田种地,真正的战兵,虽然也种田,可自从渡江之后,就不怎么干这活了。”
胡大海把眼睛一瞪,“什么意思?是干不了了?还是怎么回事?你说得清楚一点?”
吴祯脸色通红,“这个……自然是可以种田。只是大家伙辛苦征战十多年,屯田戍边,也是应该的。可要说世代戍边,连家乡都不能回,从此客死异乡,没法叶落归根,也,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说完之后,有好几个将领,包括受封爵位的,都频频点头,很是赞同。
郑遇春斟酌之后,开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愿意戍边的。只是我琢磨着,下面的弟兄们,能不能规定个时间,比如说五年,十年,总要有个轮换,该回家,还是要回家。然后再给大家伙一些补偿,这样才算是合情合理。”
胡大海眉头立起,还想要说话,却不料徐达按住了他的肩头,示意胡大海不要继续说了。徐达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对大家伙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这个道理没法放在当下……”
徐达转身,指了指周围空旷的原野,沉声道:“现在的大都周围,什么也没有。咱们就算建立军屯,规定三年一轮换,五年一轮换,你们怎么保证士兵甘心留在这里?万一有人耐不住寂寞,逃跑怎么办?”
“即便将士们不逃跑,可孤身一人,远离家乡,终究不是个道理。咱们想要大家伙安心在这边,生儿育女,安家立业。然后发展百工百业,聚集更多的人,让大都和江南差不多才行。可若是只有军屯,只有一群大老爷们在这边种地,打仗……其他的事情都没人做,说到底,还是没有立足,还是不够稳妥。”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如果只是屯田,大家伙住军营就够了。可若是要求成家立业,就需要建造房舍,就需要购买家具,就要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有个十年八年,就能聚集出一个个的村庄镇子,也只有如此,咱们才能安定住人心,才能永久居住下去,彻底保住这块土地。”
徐达说完这番道理之后,胡大海立刻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他说的比我清楚!”
其余诸将听完,却也是心有所感。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架起锅煮米饭,不能架起锅煮道理。
在这一片荒地,想要当成日子过,也着实太难了点!
朱元璋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喝酒。
很显然,在这位皇帝陛下的心里,已经酝酿着风雷。
其实很多在后世饱受争议的政策,在实施之初,并没有多少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很顺应时代,属于用心良苦。
毕竟以朱元璋的为人,如果明显有问题的政策,或者弊病丛生的策略,他早就废除了,根本延续不到后世。
就拿现在的情况来看,北方几百年阻隔,风俗迥异,胡人众多,如果不拿出些措施,怎么保住这些疆土?
军户卫所制,自然呼之欲出。
强令士兵在北方安家,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耕战戍边。不光是他们,还要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留在边疆,充实人口,生息繁衍。
唯有如此,才能彻彻底底,掌控住这片土地。
这有错吗?
貌似没有吧!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似乎也没有。
至于二百多年之后,军户崩溃,卫所空虚,难以维系……天可怜见,那时候老朱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
更何况这不是卫所制出了问题,而是没有守住卫所制的规矩啊!
张希孟端着酒杯,思量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这事情归结起来,有两个层次,其一,是要守住这块土地,其二是要留住人。人在地在,人亡地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除了强令将士们屯田戍边之外,我们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大家留下来不是那么艰难。”
张希孟道:“我瞧着主公带来了那么多文臣书生,这第一条,就是每个屯田营,配属学堂,以后凡是将士子弟,都能得到最好的教育。读书识字,科举做官。反正要给大家伙锦绣前程,这是他们父辈用血汗换来的,理所当然!”
“其次,屯田将士本身,也应该享受两倍俸禄,其次是他们开垦的土地,这些田地,应该十年内免除田赋,等到日后,田赋也要减半。要让大家伙过得富足舒适。”
张希孟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了一些人的心坎上,有了一丝丝动心。
可偏巧有个不会说的,胡大海闷声道:“张先生,照你这么办,大家伙都过得舒服了,谁还愿意吃苦种田?不怕把人养成废物啊?”
大家伙气得险些哼出声,不会说话就别说。
屯田养兵这事情,就是为了节约军费,如果给两倍粮饷,干脆直接募兵不好吗?
如果真的这么发,好几十万人,只怕李善长那边就要哭了。
事情到了这里,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屯田士兵固然能得到相当补偿,但是说到底,还是要大家伙吃苦付出。
必须白手起家,重零开始。
老朱缓缓站起身,经过他的一番酌量,心里头已经拿定了主意。
“先生提出的设立学堂,减免田赋,咱都认了。这事情没错,但粮饷这一项,却是不行。不但不行,刚开始屯田,还要多交些粮食才行,不然不足以维持戍边开支。”
张希孟也无奈点头,“确实如此,世上很难有两全之法,臣刚刚也是异想天开。臣斗胆恳请陛下,准许臣留在大都,拿出个妥善的办法。如若不然,就让臣负责屯垦算了……”
“不行!”
胡大海再次阻止,“张相,你学究天人,乃是陛下心腹股肱,大明朝那么多事情,岂能让你留在大都!还是那句话,我胡大海不怕苦,也无足轻重,就让我在这边耕田御敌,保证寸土不失!三年之内,我给陛下开出二百万亩田,如果做不到,我愿意领受军法!”
朱元璋颔首,胡大海确实心怀大局,大公无私。
“屯田之事,确实要辛苦越国公。不过不能只是让将士们辛苦,咱朱家人什么都不干也不行。”
老朱斟酌道:“咱准备让皇子戍边,和将士同甘共苦!”Χiυmъ.cοΜ
一听这话,最着急的人竟然是宋濂,“陛下,皇子尚且年幼,只怕不妥啊!”
老朱道:“今年皇太子已经十岁了,并不算小。该让他了解些民间疾苦,知道江山来得不易。”
宋濂大惊,“陛下,储君不可就藩边疆啊!”
老朱笑道:“储君确实不行,但让他替弟弟们辛苦几年,也是做兄长的本分。待到其他皇子长大,十岁之后,就要出来体察民情,随后就藩边疆,卫国戍边!”
“这个苦别人要吃,朱家人不能例外!”老朱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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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确实是十岁就离京去的凤阳,只能说明初的皇子也不容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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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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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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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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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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