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
他们都觉得如此。
但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上课安静乖巧,下课也是如此,坐在那里,看着其他小伙伴开心地玩游戏,大多时候,她都没什么表情。
心无波澜,好像一滩死水。
也许是觉得她跟他们很相像,也许是不忍心,也许只是对她有着浓稠的好奇心。
某种意义上只有楚博扬的童年,从此多了一个人。
从那个时候起,到现在……
季情贯穿了她整个人生。
相处中,季情就是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说话柔声细语,看人的时候认真又真心,甚至在以后一年年的成长中,她都分毫没有变过,温柔又弱小,但却也勇敢倔强。
明明表面上就是一个柔弱的需要人每时每刻都需要保护的样子,偏偏她还要倔强地处处都要证明自己很强大,不仅不需要别人的保护,甚至还可以保护别人。
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是最招人喜欢的。
温柔细心,单纯善良,勇敢倔强又坚强。
她身边的人,就跟她那一头乌发一样,一天一天的增长。
哦,女孩子果然是要留长发的。
姬凤眠长的漂亮,但是性子却是极冷。
其他人不会去主动接近她。
从头到尾,她的身边只有楚博扬。
而她也没有觉得孤单。
只是后来突然发觉什么是孤单的时候,发现一些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不是楚博扬除了学习基本的课程外,还要学习其他远超于课本的更深度的内容,而没有更多的时间像以前那样陪在她身边。
陪?
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楚博扬在她的身边,会是陪伴。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似乎也不是楚博扬的时间分散的季情身上的时候。
从他们早餐,午餐,晚餐都要坐在一起吃的时候。
从偶尔遇见楚博扬课间放松,他们一起坐在花圃旁的椅子上的时候。
从他们一个拿着铁铲挖出一个坑,一个往坑里小心翼翼放上一颗百合花种子的时候。
她都没有这样觉得。
只是,莫名看着季情,有些碍眼。
然后在日常中,总是不经意对季情流露出冷漠或者是敌意。
孤儿院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得出来,暗地里说三道四,她也没有刻意去反驳什么。
因为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是事实。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抵……
是那年花圃里的百合花开的格外漂亮,两个坐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也很美好。
然后在几天后的一大清早,她出门发现花圃里的百合花被糟蹋的不堪入目之后。
她才发现什么东西变了。
整个花圃里的百合花,五颜六色,无疑是整个合十孤儿院里的一道惹眼的风景。
现在几乎全部夭折,不仅花瓣落了一地,叶子被打的细碎,花茎也是断的断,折的折。
这种事情,在平平淡淡的合十孤儿院里,已经算得上是不小的事情了,而且行为的确很是恶劣。
院长调查此事。
也只是这种充满行为,充满了戾气,把人找出来了,及时教育,省的以后再走弯路。
“是姬凤眠!当初刚刚播种后没几天,我就见到过她站在花圃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当初她手里还拿着铲子。”
“我也看到过,花苗长出来后,有一天早上我也看到她拿着铁铲在花圃里把花苗铲了出来。”
“我最近也总是见她盯着花圃,眼神很可怕,就像……就像看小情时候的眼神。”
“她不喜欢小情,我们大家都知道,那些百合花明明是小情种的,所以肯定是她破坏了这些花。”
孩子们口口声声,一人一句咬定她。
她也只是笑笑。
刚刚播种没几天是因为季情播种的时候,一坑只有一颗种子,长出幼苗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她只是多补了几颗种子。
花苗长出来,几棵幼苗聚集在一起又太稠密,她把多余的幼苗去掉,是为了剩下的幼苗能更好的成长。
这些常识他们不懂,反倒一口咬定是她,他们的无知,只能让她觉得更无奈又可笑。
季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伤心地蹲在花圃旁,将落在地上的花瓣一一捡了起来,眼泪落了一地。
季情的眼泪,让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满。
就好像是一把刀子,被磨的更加锋利。
然而他们的目光,夹杂着天真和无知,她实在没有在意的必要。
“对季情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动机不成立,不是我。”
院长自然也不会因为几个孩子们的话就直接定了姬凤眠的罪,相反这她简简单单一句话,也很认同。
况且她也知道,百合花能长成现在这样,大部分的功劳还是姬凤眠的。
这件事情暂时作罢,院长继续调查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找到那个人,然后私底下做了教育。
楚博扬没有到过“案发现场”,对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在隔天的下午的手工课上,他难得出现。
因为是最后出现,季情有了同伴,她自己一个人占着一整个长桌,他自然跟她拼成了一组。
姬凤眠摆弄着手里的彩纸,见到他态度也算是自然。
“罕见。”
楚博扬将怀里抱着的几本书放到桌子上,这么小的年纪,却是一本本有关金融管理的书籍,一开始她也觉得头疼,不过后来便也习惯了。
她随意扫了一眼,淡淡道:“这几本书你不是都已经看过……”
楚博扬没说话,而是将书拿在手里,抖了几下,从书本里零零散散飘出一片片五颜六色的东西。
接连几本书,直到最后,姬凤眠才看得清,那铺满了一桌子的五颜六色,是百合花的花瓣。
夹在书中很平展,颜色也鲜亮。
心中莫名发沉。
抬头看他,眸子清淡,唇角却勾着一分弧度,漫不经心,“我记得这些花瓣都被季情捡了起来。”
楚博扬淡淡地看她,站在桌子旁边,没比桌子高多少,但是那双眸子,却似乎藏着太多的东西,此时更像是在表面敷了一层霜。
“你似乎对它们,没什么太多的感觉。”
姬凤眠扫了那些花瓣一眼,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该对它们有什么感觉?”
楚博扬盯着她看了几秒,“的确,这些都是季情捡起来的,她为此哭了一天。”
姬凤眠顿了一下,低头将彩纸多余的边缘手动撕了下来。
“所以你觉得我也该哭一哭?”
“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姬凤眠太习惯跟楚博扬的对话方式。
他们彼此都是,永远都不把话说的太满太直白,却又总能轻易听得懂彼此想要表达什么。
姬凤眠的心一直在不断下沉,闷的透不过气来,“我难道没资格开心?”
她顿了一秒,“你觉得这些东西是我弄的?”
楚博扬抬手在那些花瓣上划了一下,“你不是说没动机?”
姬凤眠突然僵了一下,心中莫名其妙居然有些心虚。
动机。
或许有,只是阴暗,又有些模糊。
她的确谈不上喜欢季情,那些百合花也着实看着碍眼。
理由……
在心中某处扎根,但是她却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将这个问题掠过。
“是啊,我没动机,你凭什么怀疑我?”
楚博扬冷笑了一声,“你看不顺眼一个人,折腾他们需要理由吗?”
姬凤眠被气笑,不过说的也是那么一回事。
看不顺眼就是最大的理由。
但是……
“我为什么对她不顺眼呢?”
楚博扬看了她一会儿,“你问我?”
姬凤眠抿了抿唇,“……就算是这样,那也只能是概率问题,看不顺眼她的人多了,你为什么会觉得就是我做的?”
楚博扬拿出一张绿色的彩纸,用胶水将花瓣贴在上面,很明显看的出来他在用那些花瓣重新拼凑百合花。
姬凤眠冷眼看着。
良久……
“放眼整个孤儿院,也就你姬凤眠的心眼儿多的让人防不胜防。”
“……”
那一节手工课,姬凤眠什么都没有做出来,桌子上一堆废掉的纸。
楚博扬颇有耐心地将那些花瓣都拼凑在了一些,一捧五颜六色的百合花,用彩纸包好,给了季情。
“回去把它们放到密封的瓶子里,你想保留多长时间,就能保留多长时间。”
口气虽然依然冷淡,但是却温柔了太多太多。
季情眼里都是开心的笑,闪闪发亮,惊喜又感激。
“好漂亮,谢谢你。”
楚博扬点点头,唇角有一抹微笑。
年纪太小,姬凤眠当初并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疼。
当初只道是委屈。
楚博扬不信她。
她心眼儿多的让人防不胜防。
呵。
骨子里天生带着清高。
既然他眼中她是如此,那么她也没必要跟他再有什么瓜葛。
她不需要这种眼瞎心盲的人当朋友。
她重回自己只身一人。
原来她也一个人过。
只是这次却突然知道了,什么是孤独。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菁芸突然出现。
那个时候正在一点点被孤独吞噬的时候,叶菁芸的出现,她承认,是饥不择食。
好歹,有人可以发泄她的寂寞,让她不必将心思全部放到那两个人身上,显得自己有多可怜。
她没那么没出息,让人觉得自己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她还要想尽办法在他的面前证明自己没有。
凭什么。
不信任自己的人,她没必要去跟他证明什么,而他也没有资格让她这样做。
以前对季情,她只当是不喜不厌。
后来,她对季情的厌恶,毫不掩饰。
所有人都说她讨厌季情,她也的确讨厌,不讨厌,还真对不起那些人拉起来的仇恨。
更何况,季情的确将她的人生搅和的乱七八糟。
学校的课程她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以前无聊了还能跟着楚博扬看一些超出课堂之外,甚至超出他们这个年龄之外的书籍。
当初只是觉得,他喜欢,她无聊,甚至,隐晦的不想要被他甩下的太远,跟不上他的节奏,两个人之间没有共同话题,会越走越远。
后来她同样在看那些书,也许只是单纯的无聊,也许是一种无形的习惯。
反正就一直坚持下来了。
后来她也慢慢发现,并不是兴趣爱好相同,也不是共同话题很多就可以让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保持下去。
她当初只想着追随着楚博扬的脚步,不至于被甩的很惨。
现在才觉得,人也许是需要互补的。
他也许并不需要一个同他共进退,有共同话题的伙伴。
而是在他累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用她的兴趣和爱好缓解他的疲劳。
没有人会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也不甘于人生那么单调。
季情温柔乖巧,喜欢的都是女孩子都该喜欢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偏偏都是楚博扬永远都不可能主动碰触的。
对他来说,完全是全新的认知,之后,探索,发现,跟季情达成一个共同的话题。
从他的表情完全知道,他乐在其中。
姬凤眠觉得自己更加可笑。
现在的楚博扬,不就是,当初的她么……
那两个人的世界,但凡多一个人都不行。
姬凤眠跟所有人的距离,越发的远。
但是有些人,可能是天生的征服欲在作祟。
大概半个月后的午餐,楚博扬端着餐盘主动做到了她的面前。
姬凤眠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头吃了口米饭。
差几天就十岁了,从认识她到现在,她的行为举止,从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脱俗。
很多人说她是假清高,但她从来不在意。
她似乎从来都是这样,我行我素,高傲又固执。m.χIùmЬ.CǒM
她认定的,错的也是对的,没有人可以轻易左右她的思想。
“你在躲着我?”楚博扬随意往嘴里丢了一口菜。
姬凤眠眼都没抬,“我凭什么躲着你?”
“那这半个多月怎么说?”
姬凤眠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抬起眸子,眉眼弯弯。
“合着,我天生就该围着你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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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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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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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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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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