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启封当即脸色一沉,下意识地被激怒要发作,结果老太太一道冷冽的视线射过来,他涨起来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
是,他不能。
他今天是来求和的,不是来跟她置气的。
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开口,“到底要我怎样,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不要继续闹下去……”
薄老太太眸中已有不耐,“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老年痴呆听不到别人讲话?”
薄启封整张脸都忍不住在抽搐,握着拐杖的手实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老太太大概也猜得出来,薄启封的耐心也差不多该用完了。
从他今天再次出现这里,她就知道,上次她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让他下定决心放她走。
今天她软硬皆施,好话说在前头,既然他还是不肯放弃,那么接下来的话,只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更何况,她也不是故意说那种难听的话来刺激他的。
这本来就是事实。
“薄启封,话我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觉得,我还给我们之间留着余地吗?”
老太太再次强调一遍,突然冷笑出声,“也或许你只是觉得离婚是我提出来让你觉得丢脸,不然我再去跟那些记者说明一下,其实我本不愿意离婚,是你执意要离,我只是被逼无奈成全你的好不好?”
“反正你赶人成瘾,儿子要赶出去,儿媳妇也要赶出去,孙子还要赶出去,还有什么是你没有赶过的?不就只剩我了吗?没关系,我不计较,你也把我赶出来吧,省的只留我一个,你这位强迫症患者心里不舒服。”
她说完,双手撑着腿艰难地站了起来,“离婚是必然的,至于最后以什么局面离,你说了算。只要能离婚,你想怎么离就怎么离。”
薄启封看着站起身的老太太,眸子里有惊讶闪过。
“你……”
“想说我的腿吗?是,为了照顾我未来的两个曾孙,这些天我一直都没有闲着,纵然承受再大的痛苦,我都要让自己好起来,因为只有我自己足够健康,才有可能多照顾我曾孙几年。这才是身为我们这个年纪,最该做的事情。”
“跟你说了,你也不可能懂。在你眼里,永远只是薄氏最重要。”
薄启封的视线却还是放在老太太的双腿上,听闻她的话,才缓缓掀起眸子看向她、
“你说……两个……”
老太太淡淡看了他一眼,极为讽刺的冷笑一声。
“谁瞒着你了吗?”
薄启封沉默,脑海里闪过爱所有景川和沈繁星在他面前提及孩子的场景。
从国际峰会之前他去找他们,在餐厅外听到她们争抢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似乎就有在透露……
脸色渐渐有了喜色,但是片刻却又暗了下来。
两个曾孙……
然而……
老太太看着他的神情变化,脸色再次变冷,“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请你马上离开,你最好能主动把离婚协议交给我,不然等到法院开庭,在众多媒体面前被判定离婚……你岂不是更丢脸?”
“你真的觉得要走这一步?”薄启封神色郑重。
“你以为我两次三番跟你说的话都是放屁?”
薄启封讶异她张口就来的粗俗话语,但是这却也更更加证明,卫栗的决心,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缓缓站起身,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卫栗,最后无声离开了别墅。
卫栗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心里却隐隐知道,薄启封这次,再没有理由纠缠下去。
来蓉无奈地看着老太太,“老夫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您这是何必呢?老爷子难得服软……”
这么多年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从三十年前老夫人搬出来开始,两个人虽然没有住到一起,但是老爷子吩咐叮嘱的事情,还有源源不断的生活用品和稀奇的东西,以及老夫人喜欢的东西,每隔几个礼拜,最长一个月便送来一回。
老太太虽什么都不说,但她也知道,像老太太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老爷子心里并非没有她。
只是这一辈子,不知道该如何坦诚的去爱人。
她也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跟自己的先生也曾经有过数不清的口角和分歧,有的时候甚至也想过离婚,但是冷静下来,却也感觉什么都没必要,更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不想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心理创伤,也不想让孩子成为单亲家庭。
为孩子考虑的很多,她知道这种观念在现在这种社会,应该是不正确的。
可这么多的家庭,又有哪个母亲不想全心全意为孩子考虑的。
当初老太太如果不是怕她跟老爷子离婚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带来不好的影响,甚至让他们觉得对这件事情有愧疚,也不会再有三十年后的今天。
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她完全可以像这三十年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等待着她宝贝曾孙的降临。
这岂不也是快乐的一生。
薄老太太摇摇头,“如果不这样做,他永远不会意识到他这辈子到底做错了多少事,又错的多离谱。”
“那也没必要真的走离婚这一步……”
“不,我就是要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永远不值得原谅,也永远没有后悔的余地,如果我最后还是原谅了他,还是我退步妥协,他也许依旧觉得他是可以有退路的。来蓉,他犯的本就是不可原谅的错,我为什么要原谅他呢?”
来蓉顿住。
是啊,本身就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又何来原谅一说呢?
有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也没有干脆的选择,很多事情都存在着极大的矛盾,所以选择才会变成抉择。
接下来的几天,老太太并没有等到来自老爷子的协议书。
法院开庭的时间却是到了。
沈繁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真的闹上了法庭。
老爷子拒绝跟奶奶离婚,居然拖了这么久。
她以为以他的性子,会恼羞成怒答应,结果却不顾面子闹上了法庭。
去法院的路上,沈繁星问薄景川,“老爷子到底想干什么呢?他到底是不想离婚,还是奶奶身上有什么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薄景川抿唇,“不清楚,不过奶奶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非要不可的,当初奶奶搬出来,什么都没有。”
沈繁星挑了挑眉,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疑惑道:
“那老爷子在想什么呢?他那样要面子的人,居然要放任事情闹到法庭上?”
薄景川薄唇又抿紧了几分,抬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闲不住是不是,脑袋里就不能被吃喝玩乐填满么?”
沈繁星捂着被弹的有些疼的脑门,佯怒瞪他,“狠心的爸爸。”
薄景川勾勾唇,“嗯,爸爸就得狠心点儿。”
沈繁星撇撇嘴,“吃喝玩乐把我养成一个大草包,以后是不是有理由把我赶出去了?”
薄景川蹙眉,“我觉得你现在似乎有点欠收拾。”
沈繁星从她怀里直起身,远离了他,捧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痛心疾首,“宝宝们放心,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被爸爸赶走,我会带着你们一起走,然后重新给你们找个爸爸……”
薄景川脸色一沉,长腿穿过沈繁星的腿弯,用力一挑,扣着沈繁星的腰肢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沈繁星稳稳坐在他怀里,还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惊呼声并没有来得及喊出口,唇上便被咬了一口。
“你敢!”
沈繁星咬住了自己的唇,极为幽怨地看着他。
“再敢想这些事情,看我不扒了你这副漂亮的皮囊。”
俞松在前面差点没被这俩人腻歪死。
打情骂俏就打情骂俏好了,扒皮就扒皮,还来个漂亮的皮囊。
全世界可就数你俩最优秀。
沈繁星也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这么凶,还不准别人有想法了?反正我不管,以后你欺负我,我就这么做……”m.χIùmЬ.CǒM
薄景川哼笑了一声,“你等着,等这两个小兔崽子出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繁星脸颊通红,这男人,说话实在太露骨了。
将脸埋在他怀里,咬着唇再也不说话了。
老是不信邪,也不知道第几次被他在嘴巴上占上风了,早就发誓绝对不跟他在嘴巴上逞强,结果还是不由自主……
取得胜利的薄景川看着躲在自己怀里兀自害羞的小女人,心情格外不错。
车子很快便到了法院门口,他们刚下车,就记者们团团围住。
问的都是有关两位老人离婚的事情,薄景川和沈繁星早就没有之前在车上时谈笑风生,此刻两个人均是面无表情,紧绷着脸,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这个时候,一个是“冥”集团高不可攀,清冷淡漠的主裁。
一个是星辰国际聪慧强势的女总裁。
尽管沈繁星现在怀着孕,给人的感觉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强势。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是出奇的般配。
更有很多人在猜测这样两个性情淡漠的人结合在一起,到底是怎样一种相处模式。
然而他们在完全想不到,在他们面前冷漠强势,高不可攀的两个人,几分钟前还在腻腻歪歪,打情骂俏。
那个强势清冷的女人,更是被旁边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抱在怀里调侃的羞涩躲在男人怀里。
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当时的情况,别说大跌眼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俞松安排了保镖,早就安排了人随时随刻护着他们。
他们只顾往前走,没多久,法院门口便又停下一辆车,薄景川和沈繁星现在法院门口地台阶上,看过去。
车子上下来的是楼若伊和老太太。
记者们顿了顿,最终放弃了薄景川和沈繁星,又将老太太和楼若伊围了起来。
“谢谢大家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今天来到这里,是我也不想要的结果,然而我却没有选择权,我的立场很坚定,至于今天事情会有什么发展,结局会是什么,我都无法预测,大家稍安勿躁,总会有一个结果的。”
老太太几句话说的很淡,字字清晰,记者们太多的问题都被她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堵在了嘴边。
“老太太,请问您二位私底下谈过吗?还是薄老爷子一直未曾露面?”
“谈过。”
“那他的意思,是不想离婚?还是您二位之间有什么财产纠纷?”
薄老太太冷冷勾了勾唇,“如果他纠结财产问题,我可以分文不要,净身出户。”
所有人都从老太太的话中听出了她的决绝。
沈繁星站在薄景川跟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薄景川挑了挑眉,没想到沈繁星会冷不丁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沈繁星勾勾唇,“我问过温煦琛,你这两天并没有顾及公司的事情,而很显然,你最近看起来很忙。”
闻言,薄景川蹙了蹙眉,斜睨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沈繁星眸子动了动,将视线放到了不远处的老太太身上。
“忘了。”
保镖护着楼若伊和老太太走过来,沈繁星朝着两位长辈笑了笑,几个人一起进了法院。
在休息间,老太太神情并不大好,脸色紧绷着有些难看。
几个人都默默地不说话。
所谓决定,一定是经过挣扎和纠结的,相伴几十年,走到这一步,没有感觉是很不现实的。
休息间气氛压抑,终于到开庭,老太太才站起身,什么木然地出了休息室。
……
法庭上,两个老人面对面坐着。
一般的法庭离婚,都要先试着撮合一下,本着不走这最后一步,尽量不要走,更何况两个人年纪都很大。
然而对这些调和,老太太却直接打断,“你们不用说这些,我既然坐在这里,就没想着会反悔。今天,我就是来离婚的,对方有什么要求可以随便提,如果在意财产问题,那么他完全不用担心,我可以净身出户,还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他答应跟我离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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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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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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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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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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