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得到了,拥有了,才发现,最难的是怎么把这个提前达到的目的守住。
因为这中间,有太多变故,是她根本始料未及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奢望他爱她,不是她贪心想要得到更多。
是因为她突然发现,爱是枷锁。
她需要这一把枷锁,把厉庭深牢牢锁在身边。
她爱他,不一定留住他。
而如果他爱她,就像她对他一样,一定不会轻易离开她。
可这把枷锁只锁住了她。
钥匙捏在他的手里,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
患得患失,像个神经病一样。
车厢里一阵安静,夜风中的冷意像是带着密密麻麻的针刺,遍体都寒的刺骨。
“叶清秋。”良久,厉庭深缓缓开口,声音似乎被寒风催的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微微僵硬。
“做人不要太贪心。为什么一定要执着那一个字,除却矫情之外,它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和那种东西放在一起……是互相侮辱。”
矫情?
互相侮辱?
是,他们,侮辱了爱这种东西吗?
胸口像是被撕开一个大洞,冷风一股一股地涌了进去,连心血管的血液都仿佛结了冰。
她的神色有些恍惚,眼神空洞的看着他的脸。
“非要用这种直白话把我拉进现实里吗?男人的嘴,果然还是用来骗人最好。”
哪怕他骗她,给她编织一个满是谎言的梦幻世界,总好比他把她拉进现实用刀子一次一次地在身上刺好太多。
“我骗你,你不会信,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叶清秋扯了扯唇,腿被风吹的又僵又麻。
“好像的确是,似乎你做什么,在我这里,你都是错的。”
厉庭深突然再一次捏紧了她的手腕,“我们有太多在一起的理由,更有很多我不会离开你的理由,不是只有那种东西才能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
他俯身过来,拉住了她身侧的安全带,“坐好,我先送你回家。”
叶清秋突然摁住了他抓着安全带的手,一双漂亮的眸子有些许迷茫,还有大片的嘲弄。
“的确不是只有那种东西才能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比如愧疚,责任,还有……救命之恩。”
厉庭深漆黑的长眸倏然沉淀下来,天寒地冻的像是在酝酿一场无声无息的暴雪。
就连长眉下的眉骨,都像是带了寒霜的刀剑,冷冽又锋利。
“你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叶清秋,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在你这里都已经给我判了死刑?”
叶清秋紧紧抓着抱枕,里面的高档丝绒被捏成一团。
“听起来我更像是一个昏庸的判官,什么都不清楚,断章取义就轻易给人判死刑。”
“可是厉庭深。”叶清秋闭了闭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也许就是因为我昏庸,所以哪怕你花心思骗我一次,我也可能会选择赦你无罪。”
“你觉得这样虚伪的生活有意思?”
叶清秋扯唇淡淡笑了笑,摇摇头,“我也觉得没意思,大概只是一时犯了矫情罢了。”
“我还要赶着回去吃饭,你有事就去忙。去找凉絮儿是吗?我就当你去跟殷睿爵他们喝酒聚餐了。”
她最后一把把刚刚微合的车门彻底打开,寒风更是大面积的涌了进来。
她一只脚尖先着地,另一只受伤的脚却因为刚刚的急刹车经历的疼痛再也不敢落地。
她用力扶着车门,不让自己的行动有丝毫破绽。
一旦被他看出些什么,大概他也只觉得可笑,说矫情,还真是矫情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厉庭深冷冷看着她的举动,密不透风的眸子像是暴风已过,沉默又荒凉,寸草不生。
“你几次三番把我跟凉絮儿牵扯到一起,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你心中似乎早已经根深蒂固的认知……现在想,既然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种糟糕的印象,不如我真该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凉絮儿,或者……真的跟她试一试。”
叶清秋刚刚站稳的身子突然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正冷笑着看着她的男人。
“既然你执意要在这里下车,我似乎说再多也没有用。”
他探过身,伸出长臂拉住车门,视线从她紧握着车门边缘的手上掠过,扬到她印着霓虹灯以至于看不到她煞白的漂亮脸蛋上。
平静淡漠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响起,“给叶泽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吧。”
说着,他微微用力,叶清秋握在门上的手松了力道,垂在了身边。
厉庭深眸子暗了暗,最后用力关上了车门,踩了油门,车子迅速飞窜了出去。
*
叶清秋麻木地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的车子迅速从她的视线消失,然后又机械一般打电话给了叶泽。
他要认真考虑他到底喜不喜欢凉絮儿?
所以他现在,是去医院打算跟凉絮儿真的试一试了吗?
也许是天气太冷,浑身的血液被冻僵,脚腕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跟多。
她手中还提着那只娃娃抱枕,站在冷空气肆虐的荒凉的路边,孤单无助的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她不知道叶泽是怎么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赶到这里的。
当叶泽看到叶清秋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马路边,那震惊焦急的声音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大小姐!”
他下车,第一时间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那个神智好像飘向其他地方的女人身上。
她的脸上无助又迷茫,参杂着忐忑和失望。
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此刻的表情复杂的让他吃惊。
她身上的衣着谈不上有多保暖。
女孩子出门有车,进门有暖,不是特意出去逛,不会让自己穿那么多显得臃肿又累赘。
“叶泽哥,我脚刚刚……碰到了,很疼。”
女孩儿的声音凉凉的,没有丝毫波澜,鼻头冻的红红的,眼睛也是。
叶泽打开副驾驶的门,弯身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副驾驶上,又系好了安全带。
呼吸因为急切变得有些急促。
“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两个字终于让叶清秋有了点儿反应。
思绪回来几分,她眨了眨眸子,紧紧抱着怀里的抱枕,“我不去医院,我现在要回家吃饭,爷爷和爸还在等我。”
“可是……”
“叶泽哥,我肚子很饿。”
叶清秋的样子明显容不得他再继续坚持下去。
叶泽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旁边的车窗降到了底,冷冽的寒风带着力道灌进车厢,砸在厉庭深紧绷着的冷面俊容上。
胸腔的怒火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焚烧成灰。
方向盘的真皮皮套被他捏的彻底变形,叶清秋那张脸,变换着不同的情绪不间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讽刺,嘲弄,冷漠,平淡……
所有的表情都仿佛在告诉他,他到底有多可笑。
贪心的可笑。
她想要的东西,她就要毫无顾忌,光明正大的索取。
喜欢就要付出就要得到,坦诚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
厌恶就远离就鄙夷就要讨厌的毫不掩饰。
单纯,张扬,自认问心无愧。
然后觉得所有人都要像她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也不会伪装。
呵。
他冷笑一声。
强劲的冷风灌进肺里,一阵刺骨的凉覆盖了他积压在胸腔的一大半的火。
最后脑海里闪过的是她站在门外,最后看向他时那惊慌无助的神情。
心口突然猛然缩了一下,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响彻整个空荡的城市。
车子猛然减速,方向盘同时扭转。
一阵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接连响起,身后几辆车辆接连刹车又惊魂未定的鸣笛,打开车窗对着那辆正在高架桥上逆行的高档轿车破口大骂。
厉庭深充耳未闻,他紧绷着脸,从每一辆车的缝隙中穿过,车窗升起,他将暖风开到了最大,副驾驶的座椅也调了加热。
来回十分钟的时间,可等到他把叶清秋扔下的地方,人已经不在原地了。www.xiumb.com
他打开车门下车,没有找到她曾经留在这里的一丁点蛛丝马迹。
他突然有些恼怒自己,当初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在马路上,脚还受着伤。
鸣着警笛的车停在他的车旁。
他抑制不住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
车子驶进叶家,叶清秋淡淡地道:“别跟爷爷和爸说你今天在哪里接的我。”
叶泽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说了一个“是”字。
被叶泽抱着进了客厅,老爷子和叶剑云顿时喜笑颜开。
“回来啦。”
佣人马上推来了轮椅,让叶泽把叶清秋放到了上面。
叶清秋沉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今天的饭菜都不合我胃口,亏我刻意空了一天肚子,还以为会吃到很惊艳的东西。”
“也就是惯的你,口味刁成这样。”
“是啊,也不知道都是谁惯的。”
叶清秋一回来,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叶伯赶紧招呼着几人去餐厅。
“大小姐,听说你回来吃饭,老爷子和先生晚餐都没怎么吃。”
叶清秋将喉间的酸楚生生压下去,“好吧,那正好陪我一起多吃一点好了。”
叶伯连连笑道:“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人多热闹,也下饭。”
等到几人都落座,老爷子朝着餐厅门外看了看,“庭深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哦,中途殷睿爵约他去酒局,我让他去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好不容易放个年假又要寸步不离地照顾我……他不去玩一玩透透气,我心里总觉得难受……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赶走……”
闻言,叶剑云点点头,“也的确是。也好,我们吃我们的。”
叶清秋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轻轻“嗯”了一声。
晚餐叶清秋吃了很多,比她往日里吃的都多。
胃都觉得有点难受。
祖孙三代在客厅里吃茶看晚会,叶清秋揉着肚子,拿着手机看同步热搜。
几乎都是晚会节目的热搜。
刚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一条消息。
是叶泽发过来的。
“我买了药。”
叶清秋看了看旁边两个正在看小品的两个人老人,回复——“你让人放到我房间吧。”
“好。”
只是没过两分钟,叶泽突然出现在了客厅,走到了她身边。
叶清秋仰头看他。
老爷子和叶剑云也看他。
叶泽面无表情,“你刚刚发消息说要去洗漱。”
叶清秋:“……”
她没办法当着两个老人的面儿否认,只能任由叶泽弯身抱着她上了楼。
叶泽直接抱着叶清秋去了浴室。
叶清秋发现浴缸里早已经放满了水。
她看向叶泽,“我没有跟你说过。”
叶泽点头承认,“你的脚,最好早点处理一下。”
说完他转身,“你先洗,我在外面等着你。”
叶泽刚刚出去,有个佣人就走了进来。
“大小姐,我来帮您。”
叶清秋现在的确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洗澡,进出浴缸就是个问题。
原来也一直是厉庭深把她扒光了直接抱进浴缸。
现在,叶泽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她没有洗多久,出来也是半个小时之后。
出来的时候身上套着干净干燥的睡裙,佣人把她扶到洗手间门口,叶清秋扶着门框,拧着眉觉得累。
叶泽站在卧室门口,听到动静,“大小姐,我进来了。”
泡了澡,身体返热,脚上的疼痛更明显,她实在懒得自己走,应了一声,叶泽的身影没几秒就出现在了她身边。
然后弯身将她抱起,走到床边把她放了下来。
身上的吊带睡裙算是中规中矩,夏天穿着小吊带和热裤的打扮比现在要过分的多。
但是放在冬天这个很少外露肌肤的天气,她这样的穿着看起来多少有点视觉冲击。
叶泽目不斜视,半跪在地上,把叶清秋受伤的脚放到了膝盖上。
一层层将被水打湿的绷带拆下来。
被扭到的地方比以前真的更红肿了。
叶清秋看着那只脚,咬着唇侧头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一点儿伤,哪怕是小时候淘气跌倒,整个叶家都要乱成一团。
这种伤,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叶泽的脸色绷的很紧,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悬在半空居然无法下手。
“我有学过医学护理,我尽量小心一点,你……忍着些。”
叶清秋一直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你可以放松一点。”叶泽将她的脚抬起来,她纤细的小腿绷的很近,仔细看了看她扭伤的情况,然后拿起旁边提前准备好的冰袋裹上毛巾轻轻贴在了上面。
叶清秋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牙齿咬的更紧。
叶泽扶着冰袋,再次仰头看她,“……估计还要再等个十天半月才可以勉强走路。”
叶清秋眸子眨了眨,转头看他,脸上有丝丝委屈。
本来还有三五天,她就可以完全自己下床走路了。
叶泽没说话。
叶清秋多少也能感觉得到他有点隐忍的情绪。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事情。
她不提。
保持着一个姿势足有十几分钟,叶泽才将冰袋拿下来,将买好的药拿过来,熟练又小心地给叶清秋包扎。
比起刚刚,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叶清秋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
“我记忆里你一直都很忙的样子,怎么会想到去学护理。”
叶泽给她包扎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他始终未抬头,小心翼翼包扎的样子认真又仔细。
“你十岁那年,在院子里放风筝,跌进了花圃里,被树枝划破了胳膊,疼的哭的不依不饶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胳膊的样子都疼。”
叶清秋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到了过去真的有这么一桩事来着。
“啊,我记得,当初你是为了给我拿风筝才爬上树的……最后还被叶伯训了一顿,关你一个礼拜的紧闭。”
叶泽“嗯”了一声,“跟你在一起还让你受伤,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好。”
叶清秋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可我觉得,以后的日子我一定还有疏忽的时候,也不可能一直寸步不离的待在你身边,万一受了伤,我还可以补救一下。”
叶泽还是没抬头,还是认真的给她涂好消肿止痛的药水。
“现在看来我当初想的没错,如今这不就用上了。”
叶清秋垂眸看着叶泽认真专注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无声陪伴在她身边,她也一直都觉得理所当然。
“叶泽哥,如果没有你,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我能肆无忌惮的任性,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也一定会替我解决任何问题,不会让我有后顾之忧,真的很谢谢你……”
叶泽声音平淡,“你没有任性,能为你解决事情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我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足够令人震惊——
叶泽为了叶清秋而活。
叶清秋从来没这么想过,可是仔细想想,好像自从她懵懂知事以来,叶伯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他似乎一直都是在这样做。
厉庭深驾驶证暂时无效,大年夜连代驾都找不到,值班的交警被揪着开着警车把厉庭深送回了叶家。
看着厉庭深从一辆警车上下来,在外的佣人神色怪异。
他进屋就看到老爷子和叶剑云坐在沙发上看节目。
老爷子看到他,疑惑地问,“怎么这么早回来?难得出去玩儿一次……”
厉庭深眸子微微闪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
他的身体和声音紧绷着,“清秋呢?”
“在楼上洗漱呢。你回来的正好,上去接她下来一起准备跨年。”
“好。”
卧室的门没有关,厉庭深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叶泽的话,只字不漏的被他听了进去。
叶清秋什么都不做,他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厉庭深眸子蓦地沉了下去,原来,一直陪在叶清秋身边的这个男人,对叶清秋一直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心思。
他抬脚走了进去,仅仅几步,站在柜子的死角边,看着叶清秋坐在床边,正垂着眸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泽。
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动容变得温软。
跟今晚面对他的表情,天壤地别。
叶泽给她缠好最后一圈绷带,然后固定。
可这样纯粹的举动印在厉庭深的眼里,早已不再纯粹。
纤细的腿被他捧在手里。
睡裙下的双腿因为她抬脚的动作露出太多,而叶泽跪在地上的姿势,只是稍一抬头,就会看到更多。
“好了。”
叶泽这个时候突然出声,将包扎好的脚放到了一边。
然后仰头看她,“你是要睡觉还是要下去?”
叶清秋想都没想,“下去陪爷爷和爸爸跨年。”
“好。”
叶泽言简意赅,拿起棉拖鞋轻轻给叶清秋套上。
然后站起身,走近叶清秋,他自然弯身,叶清秋自然伸手去搂他的肩膀。
也许以前他见过叶泽抱她,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令人厌恶。
他抬脚走了进去,长臂先一步扣住了叶泽的肩膀,之后将他推到了一边。
叶清秋抬起的双手悬在半空。
反应过来,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你发什么神经?”
厉庭深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正一脸阴沉,凝眉瞪着他的女人。
她鬓边的发带着湿气,耳后也是。
身上散发着比之前在车里更清晰的沐浴乳的香气,脸上的淡妆如今更是洗的干干净净。
“洗过澡了?”
他抬手,想要将她耳边湿润的发丝撩过去,结果却被女人侧头躲开。
“的确刚洗过澡,不想洗第二次,所以,别碰我。”
她冷言冷语冷表情。
在说他脏。
厉庭深心口有怒气在盘旋。
“今天自己洗的澡吗?”他执意问。
叶清秋轻轻笑了笑:“难道没有你我就不能洗澡了吗?不是只有你陪着才可以。”
厉庭深深沉的眸子看着她白皙漂亮的脸,没有精致浅淡的妆,没有打理的丝毫不乱的发,微湿的碎发自然散落在周围,弯弯卷卷,一种随意简单的生活气息自然而然地展现。
这该是只有在它面前才呈现的一面,如今面对叶泽居然也可以。
甚至,他并不比叶泽见过的多。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空白,而叶泽一直在。
他没有继续追究到底是谁帮着叶清秋洗了澡,他说服自己,就算她和叶泽再如何亲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爷爷和爸在等你下楼跨年,我抱你下去。”
“你不说我也打算下去。”叶清秋说完,将视线落到一旁的叶泽身上,“叶泽哥,抱我下去。”
厉庭深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是耐着性子而浮现出的凉薄笑意。
叶泽走绕过他,从另外一边打算把叶清秋抱起来。
结果肩膀突然被扣住,紧接着一道带着劲风的拳头突然朝着面门直接砸了下来,即使叶泽反应快,躲得及时,脸上还是挨了一拳。
他踉跄着用手撑住了床沿,堪堪稳住了身子。
叶清秋眼前一阵恍惚,愣了一下之后,便是大惊失色。
“叶泽哥……”
叶清秋侧身连忙要扶他,结果却被叶泽伸手阻止,然后缓缓站起身,将唇角的液体抹去。
“大小姐,既然你喊我一声哥,那我受之有愧也得受着。”
他淡淡的说着,然后习以为常的脸突然转变成狠厉,抬手朝着厉庭深挥了过去。
厉庭深没有想到,一直待在叶清秋身边,平日里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的跟班,会真的突然出手。
他后退了两步。
叶清秋头脑一阵发胀,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叶泽又朝厉庭深逼近两步,被安排在叶清秋身边的男人,身手必然不凡。
他速度很快,然而逼近他却没有再动手,而是一双布满血丝更显狠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在大年夜这一天把她的脚再度弄伤之后又把她自己一个人扔在路边自生自灭。但是不管你有几百几千种理由,哪怕是你母亲突然去世了,也不值得原谅!”
厉庭深冷沉锋利的像是被打磨无数遍铁剑的长眉,在听到叶泽这阴狠充满极端愤怒的话之后,微微一顿。
他越过叶泽的肩膀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双眼发红,在触及到他的视线后,又换上冰霜般的冷漠和倔强,将头转向了一边。
他心口一沉,视线下意识落在她已经被重新包扎好的脚上。
稍稍回想,脸色瞬间一变。
“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急事能让你做出这种混账事?公司破产了还是母亲死了?回来一句解释哄慰的话都没有,反过来还要找谁算账是吗?”
叶泽的话一失这么多年寡言少语的风度,尖锐锋利地毫不留情面。
然而厉庭深却没办法反驳一句,纵然他的话再如何踩到他的底线,他都无法开口。
他在大年夜把她一个人扔在寒冷空荡的大街上,足够让他意识到严重。
如今,原来他还把她的脚又弄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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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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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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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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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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