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瓦氏出言提醒之前,张三甲已经挥刀挡住。
这是大军攻陷占城的第三天,吴王渡耐不住寂寞只带着一百多人巡视各县。
当然,吴王渡不只是耐不住寂寞,想看看分发土地做的怎么样。
更想引出黎利这支藏在丛林里的毒蛇。
再怎么说这也是黎利的地盘,黎利想藏起来或者直接逃去海外,吴王渡很难把他找出来。
吴王渡可不想将来撤军之后,黎利在背后叛乱。
可吴王渡没想到的是,这里人的刺杀水平明显比苗羌那边高了一个等级不止。
原先只有一片杂草的土地上,钻出了上百人。
张三甲和瓦氏攥紧了刀,挡在吴王渡的前边,一发焰火已然升空,援军多半一刻就会到。
因为这里离吴王渡的大营并不远,张冲带着两百个骑兵和一个千户驻扎在那里。
这不是黎利托大,而是因为这里确实最适合伏击,附近全是密林巨树,吴王渡出行带的这一百多骑兵此刻全都下马。
这里的地形简直就是为绊马索设置的,想跑马冲出去等于送死。
可吴王渡还是小看了这些人,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
吴王渡来不及抬起头去看发生了什么,本能的向前一扑,避开了要命的一刀,站起身的同时,转身出刀,这样出刀更快更连贯。
回身撩刀,点刀,挂刀,三招顷刻间用出,吴王渡整日习武的膂力几乎无视了刀剑碰撞中的停顿,传自白妙音父亲的苗刀救了吴王渡一命。
不仅靠着坚实的刀身硬生生崩碎了身后刺客的刀,甚至将人开膛破肚,顺带逼退了另外两个刺客。
不仅刺客吃了一惊,连瓦氏也吃了一惊,只有张三甲习以为常,吴王渡从来就不只是个只会指挥的儒将,也不只是冲阵的猛将,同时还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用刀好手。
按照张三甲自己的估计,吴王渡如果参加中州的武举,怕是比当初的自己还要技惊四座,毕竟吴王渡几乎是结合了百家刀法所长。
但无论是吴王渡还是一致同意的瓦氏,都没想到黎利竟然胆子真有这么大。
而且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到这么近的地方,虽然吴王渡反应迅速,但有十几个手下在第一时间就被弓箭、飞镖、标枪甚至吹箭撂倒。
这还是在全军着甲的情况下。
从草地里钻出来的有百十人,在树上也藏着百十人。
没有被暗箭射中的护卫也都陷入了苦战,不是因为武艺不精,而是这些人都是趁着混乱,从各种地方偷袭。
等张三甲想要收拢护卫时,发现护卫已经不足六十人,正在和这些刺客血战。
黎利的埋伏终究还是失败了,站稳了阵脚的护卫开始反击,就连吴王渡也是带着几人奋力冲杀。
经常能看到一个护卫能砍杀十几个贼子后,全身而退。
这支倾注了张三甲和瓦氏心血的护卫在一刻钟内就把所有贼子尽数斩杀。
但审问却进行不下去,因为这些刺客,都是没有舌头的。
“这黎利真狠啊,不愧是一方王者。”
瓦氏刚夸了一句黎利,立马又朝着四周大喊。
“黎利,怎么?你的人就这点本事?!你也敢自封占城王?!”
吴王渡挥了挥手,示意安静,柳权跟在吴王渡身边的时间不短,吴王渡也学了些听风声的本事。
安静中,吴王渡听到了无数的杀机。
张三甲趴在地上,也听起了动静,再站起身时,满脸煞白。
一支大军,似乎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这片密林,人数可能还不到千人,但足以致命。
喊杀声从背后传来,那是大营的方向,隐约中还能听到少数战马的嘶鸣。随后是急促的枪响。
听声音,步军连齐射都做不到,而是在自由开火,或者说各自为战。
前来救援的步骑都被拦了下来,张冲是勇猛,但大营只留下了一千多人,说是大营,也只是个象征而已。
眼前的危机还不算危机,更大的危机是吴王渡根本无法集结起来散开的部队!
更不用说吴王渡可能自己都要被留下来。
“跟我一起冲回大营!”
吴王渡举刀高呼,带着护卫开始后撤。
几乎每走几十步就能看到一根绊马索。
冲出密林后,场面却没有吴王渡想象的那么糟。
大营内确实只有一千人的步军和两百骑兵,但步军是猎兵营!
这些从小在山里长大,猎户出身的猎兵营的士兵不仅有着鹰一般的眼睛,腿脚也相当快。
在发现大营和求救信号之间竟然有大军的情况下,丝毫没有慌乱,更没有冒然救援。
而是准确的判断出,大营才是即将被包围的对象。
张冲和猎兵营千户略一商量就做出了决定,猎兵营和敌军兜圈子,先跳出包围列阵。
张冲则带着骑兵迂回,从别的地方进入密林,或者侧击敌军。
但吴王渡此时的地方就尴尬了。
正前方是摆出半月阵型努力包抄的占城大军,后方是上千追兵。
大营的援军别说救自己了,自救起来也颇为困难。
占城的军队可不像满者伯夷那样穷酸,虽然没有全军铁甲,但皮甲总能配齐,而且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全带了阔盾。
但这依旧没什么问题,只是多花点弹药的事,因为米尼步枪的射程在那。
但猎兵营是仓促应战,大营也丢了,没有足够的弹药。
即便只是从地上的尸体和剩下的敌军数量,吴王渡就能判断出这一仗毫无胜算。
半场开香槟,吴王渡攥紧了手,自己怎么会犯这么蠢的错误。
这里是海外,敌人可以用舰队藏兵运兵突袭,如果还用和中州作战的经验,以后还要吃大亏。
黎利可真是有本事啊,把这么多部队都藏在海上。
吴王渡现在不仅散布全岛的大军聚集不起来,就连舰队也没有。
因为战舰全都充当运兵船把狼兵卫调到各地分发土地。
要是舰队还在,这些人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上岸。
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撤军,尽可能的聚集部队。
黎利的大军并不太多,猎兵营如果五千人都在这,解决他们这一万多残军毫无问题。看来他也是想赌一下,只要抓到吴王渡,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时间却不等人,就在吴王渡回想着地图,思考着从哪里调兵时,背后的追兵到了。
两把重剑带着他们的主人,在草地上跳跃着前进。
“墨家???”
吴王渡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销声匿迹的墨家竟然会和黎利合谋。
为首的兄妹,正是那天刺杀吴王渡的兄妹。
这些人全都身着布衣,手上的武器五花八门,刀枪剑戟,各种奇怪的兵器都有,但却不像农民起义拿的武器一样简陋。
这些武器和那对兄妹手里的重剑一样,一眼便知跟着他们的主人走过了半生岁月。
不变的是每个人身上都有弩。
“随我冲杀,和张冲汇合侧击敌军!”
瓦氏想提出异议,因为现在还想着侧击敌军太过天方异谈。
先不说背后这些追兵,就算他们能成功和张冲汇合又能怎么样呢。
敌军实在太多了,这不到三百个骑兵一轮冲锋就要死伤过半。
现在应该做的是汇合之后先撤退吧?
但吴王渡却没有解释,因为墨家绝不是在和黎利合谋。
如果他们真的和黎利合谋的话,手里那些劲弩早在林子里就把吴王渡射成刺猬了!
这些偏执到可爱的人,终于认同了吴王渡,不再认为吴王渡是侵略,而是在解放劳苦大众。
一直以来,墨家的思想都太过超前,不仅之前在中州时,没人敢用墨家为官,到了海外,也没有谁看好墨家的思想。
而墨家偏偏又是那种不认同我的理念,就绝不会为官的类型,甚至还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比如让游侠去刺杀那些贪官污吏。
但墨家这些天观察下来,却发现,一直以来被说成激进的他们,在吴王渡的面前,竟然成了保守派,他们的思想是那么的不成熟。
和北苗比起来简直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北苗的治理不仅实现了他们千百年的理想,还做到了他们想不到和不敢想的事。
士为知己者死,北苗这种知己者,墨家等了上千年,终于等来了。
来了,你们终于来了,你们再不来,不知道后世还会不会记得墨家这些理想主义者。
“言必行!行必果!诺必诚!不爱己躯,赴世人之厄困!”
这句口号从上千人的嘴里齐声喊出,震飞了林间的鸟,震破了黎利大军的胆。
占城人谁没有听过墨家的威名呢,当官的害怕他们,百姓却崇拜他们。
因为在过去的上千年里,正是一代代墨家弟子在他们巨子的领导下,扶危济困,惩奸除恶。
不仅是黎利,历代统治者都想把这连数量都摸不清的组织彻底铲除,但无论是谁都做不到。
不仅是墨家本身行踪不定,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民心,哪怕官府早就明里暗里通缉了无数墨家的弟子。
但百姓却不愿出卖他们,他们也许不懂什么思想,但总有些道理是共同的。
他们知道墨家的人都是义士,他们知道墨家一直在劫富济贫,即便不是每个人都受过墨家的恩惠帮助,但绝对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因为墨家的弟子甚至会医术和种地,会手把手的教他们种地养猪打家具,会分文不取给他们看病。
还曾经出现过一个农民出卖墨家后,墨家没有拿他怎么样,那个农民自己却愧疚的自杀。
墨家并没有什么标志,但当一面墨字旗擎起时,墨家的名字传遍了黎利的大军。
然而黎利却不懂这些,墨家这一千人在他看来颇为可笑,全是布衣,一件长兵器都没有,这样的队伍遇上训练有素的枪阵只有被屠杀的份。
“放箭!”
传令兵厉声传递着黎利的命令,校尉把命令下达给千夫长,百夫长。
千夫长还算忠诚,但百夫长们却不忍心下令,因为他们大部分也是苦出身。
至于伍长什长和士卒,则是连弓弦都不忍心拉开。
一个千夫长厉声呵斥着身边的亲兵,让他们放箭,一个亲兵终于忍受不了这一切,大叫一声后,用匕首自杀于阵前。
一场没有人领导的军队哗变,正在酝酿。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他们身后的长官,和高高在上的黎利。
这些士卒也是人,他们也想回家和亲人团聚。
猎兵营见状停止了射击,张冲和吴王渡毫无阻碍的汇合,却没有立马侧击。琇書蛧
而是跟在了墨家游侠们的身后。
这是在告诉那些士卒,墨家是和北苗站在一起的。
果然,当两支队伍汇合后,占城大军自发的停下了追击猎兵营的脚步。
一万多人军心不稳,随时都会倒戈。
黎利和几个将军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喊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
当墨家游侠冲进军阵之后,戏剧化的一幕开始了,他们冲到哪里,哪里的军阵就跪在地上投降。
别的士兵投降时满脸恐惧,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而这些人却是满脸欣喜。
看着那一个个曾经出现在通缉令上的脸庞,感到无比亲切,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曾去过他们村免费行医的郎中。
而剩余的大军也没有溃散,反而期待着墨家冲阵过来,他们也能顺势投降。
偶尔有几个顽抗的千夫长和亲兵也被瞬间淹没,士兵们早就受够了为黎利卖命的日子。
既然都是当兵,都是刀山火海的日子,那就给穷苦人自己的队伍卖命!打出个天下太平!
短短半个时辰,黎利的一万多残军全部投降,黎利本人被愤怒的士卒砍成了碎肉。
港口的水兵纷纷上岸为墨家义士和北苗欢呼。
占城两岛彻底归属了北苗,满者伯夷的太孙苏希达每人跟在吴王渡身边学习治国。
武禄王则是根据吴王渡提前定好的国策开始自上而下改革。
心灰意冷的施二姐和兰芳两人回到各自的岛屿后,发现北苗的两艘风帆战舰已经收复了这里,甚至仍然让他们做岛主。
三人感恩戴德,根本不用吴王渡吩咐,就开始学着满者伯夷分发土地,甚至自己的家产。
当吴王渡巡视到这两座岛时,港口上挤满了欢呼雀跃的百姓。
从腊月初吴王渡带着攻城迫击炮支援狼兵卫到正月末,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吴王渡就彻底收下了海外诸岛,北苗的第一岛链自此形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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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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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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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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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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