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万人这个量级的大合唱之下,再柔和温婉的旋律,也会显得浩浩荡荡,如雷贯耳。
其中不乏有人借着这次合唱的机会,痛快地哭出了声音。
但更多的,却是满眼通红地看着姜陵,即便一滴一滴的泪水从眼中滑落。
堇色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百姓,虽然早已知道,姜陵在燕国已经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民望与追捧。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姜陵在老百姓中的地位,竟然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要,还要高尚。
李苟同样也是一副满眼通红的模样。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一幅画面所带来的冲击感显然是巨大的。
李苟眼中的泪水数次想要夺眶而出,但他却在强逼着自己挺直腰脊,目视前方。
我是先生的书童,绝不能在其他人面前给先生丢面!
姜陵的胸口之中,同样有一份情绪在激荡。
待歌声停止,一双双眼睛几乎全部都聚集在姜陵身上的时候。
姜陵微微一笑,冲在场的所有人一拱手,声化雷音,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吾在燕国城停留了六月,与诸位同吃同睡,已经算是格外幸运,还望莫要跟随,折煞在下。”
说完,姜陵就打算走上马车。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百姓突然绷不住了,哭嚎的声音连成一片。
“黎公,再留几个月吧!”
“黎先生,我还想继续听你上课!”
“黎先生,我想继续读书,我想跟着你继续读书,求您也收我为书童吧……”
……
人们忍不住哭泣着挽留姜陵。
然而马车中,却响起了姜陵决绝的声音。
“出发。”
车夫不敢怠慢,缰绳一甩,两匹骏马顿时抬起了蹄子,往前方迈进。
看见这一幕,顿时有百姓控制不住情绪了,趁着兵士也陷入不舍的时候,直接冲出了人群。
“拦住他们!”
有将士脸色一变,当即下令。
就在一个个反应过来的兵士打算上前,将这些莽撞的百姓强行拉回的时候。
马车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恢弘浩荡的声音。
“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无形的才气化为风暴以马车为中心,声势浩荡,如同一柄拔地而起的巨剑直冲云霄。
追逐着马车的百姓,冲上前的兵士……
所有人,听到这一首作品的瞬间,脑海中尽皆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近乎相同的一幅画面。
重重叠叠的山峰,自四面八方朝着中心汇聚,河流的波涛就像是在发怒一般汹涌澎湃。潼关内外,山河雄伟,地势险峻。
而黎公坐在马车里,遥望西方的都城,心绪激荡难安。
仿佛看到了秦汉两国因为战争而波及的土地,数万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尽皆在战火之中化为了尘土。
一朝兴盛,百姓在受苦。
一朝灭亡,百姓依旧受苦!
“吾在燕国生活了六月有余,虽非有意,但却未曾花费一针一线,心有愧疚,便将此作送给各位。”
……
追逐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停住住了脚步。
哪怕直到幻境消散,人们仍旧在呆呆地看着那辆马车。
“黎公是传播文道的紫微星,怎么可能只照耀我们这小小的燕国。”
有一位常年跟随在姜陵身边听课的文官忽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马车揖首道:“恭送黎公。”
“恭送黎公。”
“恭送黎公。”
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宛若雷震。
百官之中,只有魏凭玉一人的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一颗心差点激动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镇国作品当做礼物……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怪不得先生一直不对我的作品进行点评,原来是我那些登府,贯州的作品实在太次!”
“汗颜汗颜,下次见面,若再写不出一首像样的作品送给先生,我哪里还有颜面与先生说话……”
…………
…………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燕国城的范围。
车厢里。
李苟满眼崇拜地看着姜陵,说道:“先生,刚刚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千里山河,难道这便是‘镇国’级别作品的代表性异象,‘身临其境’吗?也太厉害了!”
他也算是跟在姜陵身边的“老人”了。
到了今天,李苟自然是知道了入流作品的级别。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尝试过写诗写词的他,才明白姜陵这一首“镇国”的难度所在。
截至目前,他的最高纪录也就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一首鸣县。
倒是堇色巾帼不让须眉,虽然才天子蒙生,但已经写出过一首巅峰登府。
想来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堇色很快就会踏入代表着“立身境”的天子才生行列当中。
这时,辕座上车夫的声音忽然响起。
“先生,外面多出了一群人,好像是来找您的……”
听闻这话,李苟的脸上顿时升起了淡淡的愤怒之色。
“是谁这么不识抬举,竟然还敢追到这里?先生堇姨你们在这待着,我去赶走他们!”说完,李苟就要起身出门。
没想到这时,上身突然传来了一股力量,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堇色冲着李苟摇了摇头。
姜陵掀开帘子,望向外面。
在一片树林的旁边,果然看到了一辆辆的马车。
车身前站着一道道气质截然不同的身影。
其中,为首的赫然是一位头发斑白,身材高大的老人。
“是你!”李苟一眼就认出了昨天坐在自己旁边的老人,气愤不已的说道:“亏我昨天还允许你坐我旁边,没想到你竟然还追到这里来了!”
老人自然便是秦国鼎鼎有名的前翰林院院长,明公顾烨沅了。
看到李苟,顾烨沅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冲着他微微一笑。
随后,他才收起笑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确认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后,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姜陵深深揖首:
“请黎公允许我等追随,为点燃文道薪火,尽毕生绵薄之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
四面八方的人群,顿时乌泱泱地弯下了腰,整齐划一地说道:
“请黎公允许我等追随,为点燃文道薪火,尽毕生绵薄之力!”
“这……”
堇色和李苟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猛然反应过来。
但凡聚集在这里的,竟然都是在昨天讲堂出现过,甚至发言过的人!
李苟和堇色两个人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刻意提早出城,在此处等候,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跟随姜陵!
“黎公大才,高瞻远瞩,在燕国城草庐之间便能洞悉天下局势,分析上下利弊,毅然选择为百姓教学,为人间传道……在下虽不才,却也愿意为了先生粉身碎骨,结束这场大劫,还人间一份朗朗乾坤!”
“在下不才,愿在黎公身边为黎公排忧解难,完成大业!”
“天下久旱,苦等黎公甘霖久矣!”顾烨沅再度深深揖首。
堇色和李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姜陵,心中忍不住猜测姜陵到底会不会收留他们。
对于这个问题。
姜陵自然早有决断。
“文道不会将任何一份诚心拒之门外。”
姜陵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众人听闻后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了狂喜之色。琇書蛧
“我等必将不负文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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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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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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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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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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