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又给到了诗君这边。
姜陵沉默地将觞杯推往对方,湖面上因此荡开一圈又一圈新的涟漪。
一切声音,皆因此动作而消散。
即便是不懂事的蒙童,察觉到文会现场的氛围,也是断然不敢开口。
无数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诗君接过觞杯,看着他再一次地陷入思索。
这一次,诗君抬起头,竟是旁若无人地观察起了文会现场。
众人知晓他这是要就地取材,以文会现场某处足以打动自己的画面为内容作写,于是个个表现得更加小心了,屏息静气,生怕惊扰到诗君思路。
等了足足有十分钟的功夫,诗君方才转回头,提笔沾墨,落笔作写:
《重阳席上赋白菊》。
满园花菊郁金黄,
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
白头翁入少年场。
慕容烽亲自为诗君声化雷音,朗读给场上的文人墨客,事实上话还没说完,众人的心中就已经通过诗句,浮现出了相应的画面。
满满一园子胜似郁金黄的菊花,但中间却有一丛雪白如霜。
这一幕画面就像是今天的这一场文会,老人家误入了全是少年郎的地方。
笔收,诗成,宝光出。
首作宝光,原作宝光,文宝宝光……道道宝光交相糅合在一起,化为浓郁耀眼的紫色宝光。
再一次诗成贯州。
虽说依然比不上姜陵,但却并没有像其他的读书人一般,被姜陵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至少还能做到负隅顽抗的境地。
若是这样下去,还真不一定是姜陵能够撑到最后。
毕竟诗君作为四年前就已经入学圣院的才子,少说也应该接近天命境了,论才气总量,他哪怕动用吞天呼吸法转化气血,那也是拍马不及对方的。
只是,这种胜之不武的胜利方式,真的是诗君所要的吗?
为了爱侣的疾病,他真的可以做到以境界来欺负一个后辈?
文会现场的人们面面相觑,却又鸦雀无声。
觞杯被才气裹挟着缓缓推送到姜陵的面前。
这一会,姜陵像是坚定下来了某种决心,没有丝毫犹豫,提笔就欲作写。ωωω.χΙυΜЬ.Cǒm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人群中,竟是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呵,素问楚国姜陵至情至性,在太虚谷时,可以为了‘大义’牺牲‘小我’,没想到在鬼门关走上一回后,竟是变成了一个沽名钓誉,贪恋名利的小人。”
众人面露震惊之色,猛然抬头望去,发现那竟是一位身姿挺拔,白衣胜雪的青年。
只是那衣服的样式,却显然不符合楚国的设计。
竟是来自隔壁滕国的旅客。
“那好像是詹晨辉?滕国学宫中颇有诗名的天骄?”
“没错!真的是他!没想到新老之争竟是把他这个爱衷诗道的天骄不远万里的吸引了过来!”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想尝尝老夫的铁拳了是吗?!”
有人认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震惊不已,有人义愤填膺,拳头梆硬,跃跃欲试。
但这些显然都不足以影响青年男子说话的节奏。
他打断了姜陵的作写,愤怒道:“姜陵,你有必要这么自私吗?不过是一个虚名,你就要置诗君之妻于死地?那可是南栀蓉!即便不入‘四大才子’之列,也是鼎鼎有名的内院天骄!”
詹晨辉身旁还站着几位同样是滕国服饰的青年读书人。
里面有人附和道:“没错,都已经写出两首巅峰贯州压制住诗君先生了,不过是一个后辈而已,有必要出尽风头吗?要知道锋芒太露的结果多半就是‘过刚易折’!”
此言一出,场上不少楚国人顿时就坐不住了。
“放肆!”
“大胆!”
“你敢公然诅咒我楚国天骄?还是说你们滕国想对姜陵出手,提前扼杀?”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据闻,在孔城初建的时候,圣院还远远没有如今的影响力和威慑力。
不少国家为了让自己在天星大陆占据更高的声望,经常出现兵出险招,剑走偏锋的情况,导致无数天骄平白无辜地死在了内耗当中。
此事被孔城知道之后雷霆震怒,当即便对此情况展开了调查,得出名单后,无数世家因此下马,主事者的鲜血更是染红了一整条河。
正因如此,所以该情况才近乎灭绝。
可即便是这样,每年也仍然会有天骄无故“失踪”,哪怕动用大手段,也无法寻觅其踪。
说话之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能够引来如此恐怖的反弹,当即脸都被吓白了,踉跄地后退两步,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姜陵缓缓抬头望向这群滕国学子,缓声道:“天下非议,于我何用?世人冷眼,与我何干?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既然撞上,我退让是情分,不退让是本分,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这已经相当于指着这些人的脸骂你们管得太多了。
几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扒了个干净一般,又羞又恼,睚眦欲裂。
“既然你们几人那么喜欢出风头,那我就送你们一诗,以炼文宫。”
姜陵此言一出,吓得几人脸色骤然大变。
毕竟谁不知道,姜陵曾用一首《陋室铭》击裂几人文宫?
只是难道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认怂?那我们几人的脸往哪放?
詹晨辉怒目圆睁,攥紧双拳低声道:“我们是滕国人,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更何况不是有他们吗?”
这一句话像是给几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躁动慌乱的心一下就平静了许多。
是啊,天塌下来有高个的人顶着呢。
这时,姜陵动笔了,纸页上游走的毫笔像是拖拽出了残影,古文山连忙声化雷音,朗读出声:
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竹子的根系咬住青山便不会有一刻松懈,它的根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
哪怕经历成千上万次的折磨和打击,它依然那么坚强。
不管你是吹来酷暑的东南风,还是吹来严冬的西北风,它都能经受得住,同以前一样依然坚韧挺拔,顽强不屈。
青蓝紫绿,四色虹光接连从姜陵面前的纸页上喷薄而出,紧接着,一缕晶莹如玛瑙般的红光摇曳生辉!
诗成巅峰贯州!
又是诗成巅峰贯州!
璀璨的虹光从天而降,再度落到了姜陵的头顶。
瞧见这一幕,有实力较弱的滕国读书人一下就慌了,对着沈非知便喊道:
“左相,救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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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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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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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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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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