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越彬遍体发寒,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像今天这般绝望的时刻。
他呆呆地望着姜陵手边散放着红光的纸页,他太清楚这看起来轻薄的东西,落在手中有多么的痛苦了。
因为在他的手上,就有这么两张!
席越彬的脸色阴晴变幻,在这一刻,他想了很多,试图在万千种可能中寻找出一条生路。
但每当一个念头被他自己否决的时候,他的脸色都会随之黯淡一分,绝望更盛一筹。
没有生路。
至少以席越彬的智慧,他想不到任何一条生路。
姜陵太毒也太绝了,一个征伐文比,几乎断绝了所有人出手的可能。
现在摆在席越彬面前的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认罪,要么伏诛。
喧闹的公堂罕见的归于了一片死寂。
人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目光紧张地盯着席越彬。
惊骇过后,人们意识到,这场像是闹剧般的审判,终于是步入尾声了。
旁听席中,董咏志目光复杂地望向姜陵,对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低眉俯首。
谁能想到,这艘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抱以希望,认为随时有可能会倾覆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居然会摇身一变,化为比肩太阳的蓬莱巨舰?
董咏志算是最早参与到这起争斗中的人了。
他亲眼目睹了这位少年,一一接下了对方犹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而伴随着对方的精疲力竭,沉稳的少年终于展开了自己的攻势,如同一只故意藏锋的猛虎陡然露出了獠牙,一张一张底牌被他目不暇接地揭起。
等席雪峰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
特别看到姜陵桌面上升起鲜红的宝光的时候。
那一刹那,董咏志久悬不下的心终于是放下了,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世家又如何?
这是读书人的世界。
有才可破万法!
董咏志彻底放心了,有这么一篇镇国诗,足以引来皇室的目光,姜陵自然安然无忧。
至于席越彬……
董咏志抬头看向那道在地上疯狂磕头的身影,目光冰冷,这可不就是应了姜陵先前所说的那句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姜陵神情漠然地看着席越彬。
对方此时已经磕得头破血流,仍然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一边涕泗横流,一边苦苦求饶。wWW.ΧìǔΜЬ.CǒΜ
“姜陵!姜大人!我错了,小人知道错了!当初小人就不该陷害大人……”
“这会愿意认罪了?”
“我认了,我认了!”席越彬抬起头的瞬间,旁听席的众人大吃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
如今的他满脸鲜血,泥污遍身,哪里还有往日嚣张跋扈的公子模样,说是个落魄的乞丐恐怕都有人信。
“当初,我……”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姜陵是以死相挟,逼得席越彬不得不开口认罪。
但伴随着席越彬一句又一句关于当初案情的披露,人们渐渐地张大了嘴巴,两眼之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因为关于案件中的许多细节,一听就是旁人无法捏造的。
尤其是席越彬将迷晕娄娥后,再实施犯罪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脸色大变。
“你这个畜生!”董咏志勃然大怒,才气化为狂风,狠狠地扇在了席越彬的脸上,打得他牙崩血飞。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过,姜陵竟然真的是无辜的。
而且听事情的原委,不仅不无辜,而且他好像还救了娄娥一命?
但就是这么一位,写出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好人,不仅事后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还被席越彬陷害进了监狱?
一时之间,义愤填膺的人群纷纷大骂出声。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都选择性的忘记了,他们曾经也是这样怒骂姜陵的。
詹飞宇沉默了,之前,为了表示自己是席家坚定的拥趸,他早早就表明了反对姜陵的态度。
正因如此,漫天的骂声中,有不少是针对他的。
而席雪峰的一颗心更是早已冰凉。
他数次想要阻止席越彬继续说下去,可每当他念头刚起,上方都会有一道冰冷的杀意落下,锁定他的身体。
席雪峰望向上方的姜陵,发现他额间的天证之印在缓缓闪烁,光芒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去一般。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姜陵那句“不需要证据”是什么意思。
是啊,有什么证据,是比天道更具有说服力的呢?
只要天证之印消散,姜陵自然可以置身事外。
所以……
你早就算到这一切了吗?
席雪峰心中泛着绝望的苦意,像是被邪魔抽干了身体里的精气神一般,原先他还算得上是气质沉稳,风轻云淡。
但现在,却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般,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就连挺直的腰板,都伴随着席越彬一句又一句的话慢慢地弯了下来。
完了,席家完了。
这是席雪峰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案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当众人听到,此事居然还关乎到县令卢高逸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众人一片哗然。
到了这里,董咏志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卢高逸要这般不择手段,哪怕冒着事后被圣院清算失责的风险,也要打击姜陵。
原来两人之间竟然存在着这么一段不死不休的仇怨!
此起彼伏的骂声中,一道啜泣的声音混杂其中,格外明显。
一开始人们还不在意,但随着哭声越来越大,骂声渐渐消去了。
直到这时,人们才注意到,那位跟随在司鱼旁边的少女。
“呀!是娄娥!”
有人惊呼出声,似乎现在才发现娄娥也来到了现场。
“席越彬,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原来你才是那个害了我的人?而我居然爱上了一个伪君子?”娄娥身体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绝望透顶地看着席越彬。
“而且你还派人杀我……你是想灭口吗?”
深爱的情人不仅是侵害自己的元凶,而且事后还想杀了自己。
这三个多月来的甜甜蜜蜜,花前月下,在这一刻,仿佛统统成为了命运的玩笑。
羞耻、绝望、后悔、悲哀……各种各样的情绪接连出现在娄娥的心中。
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般,抽得娄娥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样的打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
此时的娄娥只感觉胸口就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心闷发慌,呼吸不畅。
然而席越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呆呆地望着娄娥,惨白的双唇数度张开,但又很快合上。
面对姜陵,席越彬还可以怒骂狡辩,但面对娄娥,他却像是失了神般,无话可说。
玩弄感情然后被拆穿,这种事情是最难辩解的。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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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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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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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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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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