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当晚,席家家主席雪峰罕见的破了养气功夫,大发雷霆,就连平日里最受他宠幸的小妾都不敢靠近,生怕被殃及池鱼。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仅仅过去了半个时辰,席家就重新归于了平静,一切都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书房里,席雪峰站在窗前,手中的热茶氤氲着腾腾白气,他的目光幽深难辨,久久沉默后,方才缓缓开口。
“立身境的女子读书人?而且似乎真实战力还超过了境界,就连你也感受到了威胁?”
詹飞宇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闻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他从司鱼身上体会到的感受。
极致的冰冷,极致的死亡……
从她流露出的才气气息来看,她除了儒家之外,应该没辅修任何一家才是。
怎么杀意会如此纯粹?甚至就连他曾见过的同辈兵家读书人都比之不如!
詹飞宇虽然不愿承认,但却无比肯定,当对方踏入蕴灵境的时候,自己必然不会是其对手。
他忽然感觉嘴巴有些酸涩。
豫州学宫的领袖人物?
那位游学,一来就打败自己就算了,毕竟对方盛名在外,还是虚圣的孙子,自己还可以安慰自己输得不冤。
可一个小小的藤县便能看到比自己天赋更强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女子,这就让他感到挫败了。m.χIùmЬ.CǒM
“卢高逸竟然连文灵都开裂了?”
席雪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
但事实确实如此。
“没错。”詹飞宇点了点头。
“看来昔日的蝼蚁摇身一变,化作幼虎了,怪不得县试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水面……算是因祸得福吗?”席越彬望着远方的星空,语气平静,全无半个时辰前失控打砸的模样。
“或许可以用豫州学宫的招生名额掐住他的七寸。”
詹飞宇迟疑了一会,说:“院长已经闭关两月,我终究是此地的招生负责人,董咏志没有办法绕过我直接收人。”
“此子声势已成,仅凭学宫名额,恐怕是拿捏不住他了,还得加点筹码,让他消气才行。”席雪峰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詹飞宇低吟姜陵离去时作出的名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气怕是没这么好消。”
席雪峰没有作答,而是屈指敲了敲面前的窗棂。
下一秒,顿时有侍卫从黑暗中走出,抱拳半跪在书房的外侧。
“去把那两个人处理了,顺便准备好马车。一个时辰后,我要去姜家。”
詹飞宇见状,心神凛然。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是!”
在下人看不见的角落,有数道黑影从中激射而出,不过一会,他们就融在了茫茫夜色里,无影无踪。
…………
蔡家院子。
宾客们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你这个烂木头,儿子中榜,即将平步青云的好日子,街坊邻居都过来吃酒庆贺,你摆个臭脸给谁看啊?娶我委屈你了?”蔡母憋了一晚上的火,等到宴席散场时,这才猛然爆发。
蔡旭被夫人尖锐的声音折腾得头昏脑涨,一言不发,转头走进了书房。
然而蔡母的声音依然经久不息,直到蔡志学劝说了几句,蔡母才停止叫骂。
嘎吱一声。
“父亲,我进来了。”
蔡志学缓缓推开房门,看见蔡旭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台下,月光如瀑般洒在他的身上,他正一个人孤独的抽着旱烟。
上一次蔡志学看到父亲这副模样,还是去年自己因为没有好老师,从而导致“杂科丁等”落榜的时候。
怎么今年考上了父亲还是这副模样呢?
蔡志学由衷感谢父亲,若不是他为自己牵线搭桥,找到了一位立身境的老教师为自己讲解术数,否则今年的“鸡兔同笼”他定然又是算不对。
“来了?坐吧。”蔡旭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伸手给儿子抽了一张椅子,放在身旁。
蔡志学小心翼翼地坐上,沉默了许久,依然不敢开口询问父亲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威严、古板、高大且正义的。
毕竟男孩子除了读书人和军人之外,最想当的,就是惩奸除恶的衙役了。
从小蔡志学就非常敬畏自己的父亲,甚至有生出过不读书,跟着父亲当衙役的想法——
被蔡旭得知后,他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一个星期内都不能躺着睡觉。
父子二人静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蔡旭终于是开口了。
“志学,这些年来父亲没用,苦了你们娘俩,对不起啊。”
蔡志学闻言,脸色大变,再也不敢坐着了,连忙跪在蔡旭脚下:“父亲何出此言?从小到大,若不是因为父亲奔波劳累,志学怎么可能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衣食无忧?”
“儿子断然不能埋怨父亲!连想都未曾想过!”
蔡旭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哦?你没有埋怨过为父?那你怎么迟迟不愿迎娶那席宁秋?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给你安排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这句话都不知道?!”
“况且你也知道席家的背后有谁,攀上他们,那便那只是一个旁系,你也能直上青云!”
“我……”跪在地上的蔡志学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蔡旭忽然伸手摸了摸蔡志学的头,发现对方不知不觉间竟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也罢……”蔡旭叹息一声,收回了手:“明天一早,就让你娘遣人去黄家提亲吧。”
蔡志学猛然抬头,眼底深处情不自禁的涌现出狂喜之色,他不敢置信地说:“父亲您怎么知道……”
“为父又不傻!”
蔡旭哼哼几声,说道:“你喜欢黄家那丫头就娶吧,记住,以后离席家远点,离世家远点!”
蔡旭看向蔡志学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些什么,但蔡志学却什么也没注意到,一颗心全部沉浸在了能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的惊喜上。
“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蔡旭忽然感觉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一摆手,蔡志学连忙躬身离开。
书房内又恢复了死寂。
蔡旭沉默地看着天边那轮弧形的弯月,感觉今晚的它格外尖锐,如同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弯刀。
“来了就现身吧,我虽然看不到你们,但我知道你们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蔡旭忽然开口。
话音落下,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走来的同时,顺手抓过了一张椅子,放在了一根房梁的下方。
而另一个人的手中,则是提着一捆结实的绳索。
蔡旭看着两人一言不发,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般朝着自己走来,眼底深处有绝望之色涌现,顷刻间般占满了整颗瞳眸。
他忽然惨笑道。
“我早料到了,我早料到了……”
“从那小子拿下了三甲案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死了!”
提着绳索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家伙扔到蔡旭的怀中。
他没有接蔡旭的话,脸色像冰一般寒冷。
“有人让我告诉你,此行过后,无需担忧,一个月后,蔡志学自会入赘席家,与席宁秋完成大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蔡旭如遭雷击。
他该想到的。
这是一场会牵连到整个家族每一个人的赌局。
而自己。
赌上了一切,输得身败名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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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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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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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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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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