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承远呼喝,村长的脸上不仅没有浮现出恼怒之色,反而还急忙想要上前为其斟酒。
姜陵伸手拦住了他,目光冰冷地看着云承远,面无表情:“云承远,腿好了?”
本来云承远的表情还算平静,听到这话,一双手猛地攥紧,额头青筋突起,盯着姜陵的眼睛目欲喷火。
柳村疫情爆发时,姜陵曾与云承远公然对赌,立下军令状。
然而立下军令状后没过多久,姜陵就写出了相应的医方,气得云承远还以为姜陵早就在算计他了。
没想到在最后的几天,使用医方痊愈的柳村人民居然疾病复发。
这可把云承远高兴坏了,义正言辞地要求周统领在军营前鞭罚姜陵,而且威胁说要是不这样做,就要去知府那边敲登闻鼓。
后来的事在场的人都知道了。
柳村人之所以痊愈了还会复发,是因为柳村人日常使用的水井中有魔物作祟。
最后,还是姜陵临场作写鸣县医文《天花篇》,才镇压解决了这次的魔患。
云承远也成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好的享受了一把鞭罚的滋味。
至于约定中还剩下的一项“负荆请罪”,云承远以“有伤在身”一直推脱,直到如今也没有履行。
姜陵等人心如明镜,自然看得出这小子是想要玩赖。
“托姜兄的福,怕还是要再养个一年半载。”
云承远咬牙切齿,哪怕距离鞭罚已经过了十几天之久,而且期间还有家中的医师轮番治疗,他现在依然能够从后背隐隐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鞭罚不愧是所有军罚中最为恐怖的一项。
云承远几乎是疼晕了又疼醒,循环反复,被抽得皮开肉绽,家中的母亲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时,甚至当场吓晕了过去。
可想而知他这半个多月是怎么过的。m.χIùmЬ.CǒM
“没事,云公子身子虚,需要多养养也正常。”
姜陵轻描淡写地说:“无忧庐的路云公子还记得吧?你以前三天两头就往上跑,最近却看不到踪影,弄得我都想你了,一直在等您的大驾光临啊。”
卧在地上的黑胖抬头,核桃大的眼珠子露出迷茫的神色,像是在说,这些人族咋回事?怎么今天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小弟和大姐不都一直不喜欢那小子上山吗?
怎么今天又说想他了呢……
思索了一会,黑胖怎么也想不通,干脆埋下头,对着盘子里的骨头大快朵颐。
算了,贵族真乱,本王还是干饭吧!
可黑胖不懂,在场的众人还能不懂吗,姜陵这是摆明在内涵云承远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呢!
云承远被气得七窍生烟,可却想不出任何话语反击,毕竟论阴阳怪气,他怎么可能比得过经历了“键盘时代”的姜陵。
两人几乎不在一个维度。
“姜兄有这么一口伶牙俐齿,想必才学定然过人,又何必舍近求远,去豫州县试?”
也不知道云承远从哪打听来的消息,阴冷地笑道:“莫非是怕了我们沛县的好儿郎,不敢在本地考试?”
这句话可就杀人诛心了。
云承远自认为胜券在握,提起酒壶在那悠然自饮。
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酒液才刚入喉,云承远的神情便瞬间变色,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丑八怪!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难喝!”云承远感觉自己颜面尽失,脸色铁青,冲着村长破口大骂。
村长只是一个年过花甲的淳朴农民,虽然为这场饯别宴已经尽心尽力,但救命之恩大于天,心里难免还是会觉得村子里的东西配不上姜陵。
之前姜陵等人不说还好。
但现在云承远毫不客气地痛骂,顿时让村长感觉如遭雷击,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了谷底般,脸色煞白,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姜陵目光看得更远,附近的酒桌全都安静了下来,村民们个个低着头,就连裴玄裴青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羞愧之色。
言语的刀只有刺到了人心最柔弱的地方,人才会感觉到难过。
“云承远,你找死!”俞梅气得双眼通红,上前就想要揍云承远,但却被向礼死死拦了下来。
蒲逢春和周则正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但或许只有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姜陵能够感觉到。
他们周身有细微的才气逸散而出。
读书人通常只有情绪强烈到极点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才气才会失控。
众人的目光冷冽如刀般落在云承远的身上。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被推上刑场的囚犯,众人的目光就像是在将自己凌迟处刑一般。
早知道蒲逢春和周则正这两东西要来我就不来了!
云承远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只能强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不就是酒差了点吗?我让人送点过来就是,保证是你们没喝过的好东西。”
云承远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快,去酒庄那边将我存的酒取来……”
话还没说完,蒲逢春便突然冷哼一声,周身逸散的才气顿时化为狂风,如同一张无形的手掌般,不仅扇飞了云承远,就连跟在他身边的下人都难以幸免,个个被拍飞了十几米远。
“滚回去!少在这碍眼!”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由俞梅带头掀起的叫好声响彻整片镇魔山。
云承远拖着跟散架了似的身体起身,直到现在,两眼之中仍然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蒲逢春竟然敢这么对自己。
当初文会上蒲逢春驱赶李永,云承远压根就没当回事,毕竟自己是世家豪门所出,与李永那个平民百姓相差甚远。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蒲逢春不仅公然扇飞了自己,而且还让自己“滚”?这传出去无异于在扇云家的脸!
“逢春先生,今日之事,晚辈必然如实禀报家中长辈。”云承远说完转身就走,哪怕心中对蒲逢春恨之入骨,此时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撂下一句狠话已经算是让人刮目相看。
“蒲家的大门永远为睿识兄敞开,如果他想来的话。”蒲逢春淡道。
云承远离开的身躯顿时一晃。
睿识是云家当代的家主,也是云承远和云承平的父亲,如果此事真的惊动了他,连云承远自己都不敢确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云承远匆忙加快脚步,正打算走上马车,没想到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了。
“云兄且慢。”
姜陵忽然开口,叫住了云承远:“在下突然诗兴大发,想作一诗赠予柳村。”
“云兄如果不急,不如听完点评两句后,再走也不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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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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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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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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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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