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吹拉弹唱、一处笙歌载舞、一处耍起了杂技,划拳声间或响起,笑与闹填满整个庭院。
明月初起,即刻笼上缥缈的魔气,大红灯笼点了各处,小而碎的红纸飘飘洒洒,足以让人陷入疑惑。
相对安静平和的上首,沈默棠浑浑噩噩开了宴会的场,浑浑噩噩从长情手中抢过递给肇晚的酒,浑浑噩噩跟长情解释道:“不能酒驾。”
长情茫然看过来,见沈默棠又浑浑噩噩举着酒杯跟狂欢的魔头们敬酒,猛地凑近肇晚,压低声音威胁般问道:“你对我们尊主做了什么?”
肇晚不自觉后退一些,避开长情几乎要垂到自己身上的头发和呼吸,缓缓摇了摇头。
长情微蹙起眉,显然不信。
但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在沈默棠略显奇怪的话语过后,两人便再没有说些什么。
直到片刻后戌时的钟声响起,大殿外面顿时热闹起来,沈默棠忽地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然后就离开了大殿。
而之后的事,长情都知道。
毕竟他二人一出来,就撞见了仿佛在偷听的长情。
肇晚侧目看向旁侧的沈默棠,他仍在浑浑噩噩向不同的人举杯,目光却始终不肯移至他的方向。
长情怀疑他才是应该的。
“什么都没说”吗?
肇晚垂眸,晃晃面前杯盏中沈默棠特意塞给他的葡萄汁,心中有些发涩。
他不是很能理解沈默棠为什么会对他说那样的话,但那双紫眸里的雾气分明是真实的。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沈默棠。
或许他应该答应沈默棠吗?
可是那一刻,隐隐约约的,他的灵感告诉他,会有什么事情因此而改变,很重要的事。
是凭他一己之力无法违抗的事。
他的灵感一向准确,他相信这一次也是如此,所以他犹豫了。
肇晚借着余光看向沈默棠,沈默棠也正看着他,似乎是有所察觉,冲他露出浅浅的一个苦笑。
沈默棠脑子越发的混沌,不受控制的混沌。
有什么东西发怒了。
“他”在警告他,一声声向他怒斥,叫嚣着要他闭嘴。
又毫不留情的嘲笑他,搅乱他的思绪,干扰他的意志。
如果“他”有名字,沈默棠想,或许就叫做天道也说不定。
沈默棠无所谓“他”到底是谁,只是威胁的话,他可以假装毫无察觉,但显然“他”想带给他点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默棠不得不采取一点措施,一杯杯饮下烈酒,驱赶“他”带来的无端战栗。
甚至试图用混沌的大脑与“他”交流。
别这样,不觉得他已经很委婉含蓄了吗?
他的前提条件都加的那么详细了,要肇晚真有意向收徒,压根就不会听他的不是吗?
他真没想要强硬改变什么。
再说了,肇晚也没答应他不是?
战栗消退的突然,沈默棠大脑重新明晰,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走出来一些。
肇晚最先注意到他的变化,抬眸看过去,沈默棠笑笑,举杯虚敬,转眼看去长情。
长情正向他走来,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尊主,他干的?”
沈默棠不着痕迹避开一些,这才疑惑道:“什么?”
长情用身体打掩护偷偷指指肇晚,“他欺负您了?”
沈默棠没听懂,抬眸对上长情的眼,那双狐狸眼里什么都有,唯独不见类似话语中的担心。
所以,这会儿是长·看戏·情?
于是沈默棠伸出手虚推推,“别乱想,没有的事。”
长情盯了他一阵,最后却是叹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好吧。”
这说的,好像他不发生点什么事都对不起长情一样。
沈默棠懒得继续这个话题,总感觉说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便问道:“过去多久了?”
长情了然应道:“不到两刻钟,尊主不用担心宋先生那边,我派了人去守着的。”
沈默棠想了想,“换个说法呢?”
长情:“?”
沈默棠:“有人陪宋老爷子吗?”
长情噗嗤一声笑道:“尊主放心,平日里安排宋先生吃饭的人都在。”
沈默棠放下心来,又喝了杯酒,突然抬头道:“你待我这儿干嘛,去玩呀。”
长情转目看肇晚一眼,音量加大几分,确保那边的人能听见,“是是是,尊主有人陪,不需要我。”
沈默棠蹙起了眉。
但长情向来溜得快,丝毫不给沈默棠骂他的机会就钻进人群,很快不见了影子。
沈默棠无奈望着魔群,见着几个隔空向他敬酒的,便举起杯子虚敬一杯,这次倒是没喝,转眼看去了肇晚那边。
肇晚坐得笔直,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扣在琉璃杯上,深邃的眼眸自然垂下,看起来有些无聊的样子。
沈默棠愈发灵光的大脑很快便有了主意,起身抱起酒坛搬着椅子就往肇晚那边走。
——
长情不知从何处摸了个干净的酒杯,又不知道从哪边桌子上斟满了酒,轻轻松松穿梭在人群中,自在得像是在赏花。
也确实有花,热爱林木的小魔头搬来了许多菊花,各色品种,味道各异。
有的还挺好吃的。
长情侧身避过一个跌跌撞撞的小魔头,抬头却眼前一亮。
摘下一瓣菊花花瓣放进酒杯,长情又多摘了一瓣,施施然向那边走去。
花瓣落入酒液漾起涟漪,觅妒抬眸,另一个酒杯在这时轻轻撞上他的,发出清脆一声响。
觅妒果断移开杯子向一旁走去。琇書蛧
长情面上笑意丝毫不减,早有预料般提步追上,口中却含几分抱怨,“我才刚来啊,这么绝情的吗?”
觅妒嘴上也不饶人,只说:“你应得的。”
长情没忍住笑出了声,“是是是,我应得的。”
觅妒冷哼一声。
长情又是一阵笑,末了才道:“我不觉得你小徒弟忘了,可能只是一时走不开。”
觅妒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长情,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我没想他!”
长情摊摊手,“好好好,陪我喝酒呗。”
觅妒懒得理他,“爱找谁找谁,别找我。”
长情追得紧,“爱找你就来了呗。”
觅妒又停下,手中酒杯忽地碰到长情的,继而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将杯子倒过来,“喝过了,滚吧。”
放入的花瓣沾不住杯壁,飘飘悠悠从杯中落下。
长情没去管它是否会落地被踩入泥土,目光定定看着觅妒的脸,不见笑意。
觅妒毫不留情转身走人,“少跟我来这一套。”
长情撇撇嘴,只心说一句绝情,面上又重新挂起笑意,几步便跟在了觅妒身边,半晌感应到些什么,眯着眼转向最上首。
自他离开后,魔尊就搬去了剑尊的位置,而现在,两个别别扭扭的人一同起身,悄无声息抹去痕迹,离开了这里。
两个迟钝的人是没有结果的,还是得加点外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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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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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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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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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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