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棠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脑子轴得厉害,硬生生压下尴尬的笑意,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误。
肇晚也并不在意,开始正式说明怎么救人。
说来也简单,就是找个合适的容器把魂魄一丝不漏的装进去。
沈默棠本就是炼器大家,炼制一副身体不在话下,但容器好找,却难在合适。
再者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肇晚对他的了解之上,真正的沈默棠,至今没尝试过炼器。
沈默棠心虚别过脸,他本想着暂时也用不着,打算能拖就先拖着,谁知道这就遇到倒霉孩子了呢?
而且听起来对他炼器的水准要求还挺高的。
如果说这倒霉孩子真是犯了什么事让肇晚一剑把身体给戳没了,他还好说不管,让倒霉孩子自己想办法就是。
但事实是,这倒霉孩子,他、他真就只是个倒霉孩子。
所以这身体,他还是得炼。
只是这能让他试错的期限……
沈默棠轻晃晃手中的芥子,问向肇晚道:“肇兄,这东西,能让他魂魄待多久?”
肇晚细细一思索,斟酌道:“不超过一旬为妙。”
一旬啊,多少天来着。
十天?
对,十天。
只有十天啊!
沈默棠的心沉甸甸痛了一下。
这样的形容或许不是很正确,但确实是沈默棠内心的真实写照,沈默棠欲哭无泪。
真好啊。
一旬之后正好就是中秋,可以闭宗了呢。
谢谢你,倒霉孩子,谢谢你给我找活干。
如果没有这茬事就更好了。
呜呜呜呜……
沈默棠当即不敢再晃动那芥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让这短短一旬的时间都不复存在,却盯得眼神都要呆滞起来,也顾不得肇晚的视线落在他的眉眼。
肇晚很是不解。
作为剑尊,魔修的存亡本不应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或者说,他能减少魔修的数量,是为有功。
可是这位无辜魔修肉身湮没的那一刻,他忽然在想,沈默棠会原谅他吗?
但从肇晚拿出这个芥子开始,一直到事件始末均已明晰的当下,沈默棠始终没有表现出对他的责备与不满,反而让他不要在意,不间断安抚他的情绪。
很奇怪不是吗?
他的身份让他必须谨慎,让他必须是正确的、是完美的,这件事不管在正道或是普通人眼里是多么的伟大光鲜,但在双月宗、在魔尊这里,都是耻辱。
是愤怒。
他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将这位魔修的魂魄送来,就是为了沈默棠的愤怒。
肇晚没有承受到应有的愤怒。
思索良久,他还是出声道:“沈兄,是我的剑伤了他。”
沈默棠抬眸,紫眸中满是疑惑,“昂,我知道啊,你前面说了的。”
肇晚没有移开目光,灼灼盯着沈默棠的眼,那双眼真的很美,眸光清澈,轮廓动人,里面只有他。
沈默棠快速眨了眨眼,“如果可以……”
肇晚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避开视线,挣扎片刻还是忍住,道:“沈兄请讲。”
沈默棠严肃几分,“如果可以,以后还是把剑收好,万一再碰见不长眼的,讹上你怎么办?”
肇晚当即怔住,半晌终于垂下视线,“在下谨记。”
“哦哦哦,还有还有,”沈默棠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都激动起来,“这颗芥子就当做他的医药费抵了吧,我就不还给你了。”
肇晚无奈闭上眼,颔首说好。
沈默棠并没有原谅他,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怪罪过他。
这场意外,当真可以用意外来收尾。
他的心底泛起些许酸涩,继而又被某种愉悦替代,肇晚抬手摸摸心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
沈默棠本还打算带着肇晚悄悄去练武场看看那师徒二人的练习情况,好向他证明觅妒绝对不是在教祝原思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但有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放着,难免有些不大得劲,便打算让肇晚自行过去。
他自己好去翻翻记忆想想办法。
这谁知道他当上魔尊第一次经手人命,却是为了救人呢?
沈默棠挠挠头,斟酌着该怎么向肇晚说。
我知道你不放心你家小弟子,这样吧,你自个儿去看看……?
好像肇晚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放心的样子。
或者说,未免也过于放心了点?
他放心可以,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但肇晚呢?
放心觅妒?
范围往大了讲,放心魔宗?
沈默棠咂摸咂摸,尽管脑子再想找借口,刚起个念头就会让“肇晚可是剑尊,正道的剑尊”的想法给逼回去。
倒不如说他俩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以啥兄啥兄的称呼,已经是一件很离奇的事了。
但他也知道,能有这件事的发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魔宗近来没犯什么事,信不信出了事第一个来抓人的就是肇晚?
所以说,分寸和界限还是要有的。
他只会觉得肇晚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不会再继续往深处想。
发散倒是发散了半天,这到底该怎么跟肇晚说呢?
你不担心祝原思吗?
“你不担心祝原思吗?”
两人同时一愣,沈默棠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就这样说出来,还是以这种直白的方式,盯着肇晚发懵的脸眨了眨眼,空空的脑子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或许该做些找补。
半晌才挤出句:“你也知道,这里可是魔宗诶。”琇書蛧
肇晚微移开视线,“他自有判断。”
沈默棠哽住没话。
嗯,确实还是挺放心的。
不放心说不出这种话来。
对了,还有长天宗那边,能把弟子当散养的随便往外放也是挺放心哈。
沈默棠想了想原书中的描述,跟他双月宗只分个前山后山不同,长天宗除过五座大山头外,还有二十多座小山头,管理人员可多,各家管教各不相同。
他不知道祝原思隶属于哪座山头,倒是知道绝对跟肇晚不是同一座。
毕竟肇晚的山头除了他自己就没别人。
但怎么说呢,祝原思的二师父,您的理念,相当超前呀。
诶?等等。
他最开始是想干嘛来的?
怎么好像扯远了。
哦哦哦,让肇晚自个儿去看看祝原思的训练。
对,让他自己去。
沈默棠看向肇晚,肇晚正微垂着眸子,长长的浓睫遮挡住深眸风光,自带几分深沉气质,帅得不像话。
沈默棠没忍住多瞥了几眼。
也就这几眼的工夫,他话还没说出来,一封传讯符倒是先送到了他面前。
稀奇。
竟然不是给肇晚的。
可当沈默棠打开传讯符将内里形容尽收眼底,银镯微动,一把火腾地升起,把传讯符烧了个一干二净。
很好。
无事发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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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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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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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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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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