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青霓挠挠头,对系统说,

  系统:“没事,既然能忘记,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你手短短!”青霓放心地往床上一躺,睡觉去了——主要是,也想不起来,只能放去一边,说不定哪一天就想起来了呢。

  她是睡着了,李世民却忧心忡忡到半夜睡不着觉,披着薄薄的斗篷走到园子里,望着天上残月,好像在叹息。

  部分百姓迁移往丰州,他趁着官吏松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人探查河北等地百姓受田情形,随后发现,按照规定,百姓每丁都该受田百亩,然而,实际上,到百姓手里的,能有三十亩,便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大发雷霆,严惩了不少官吏,可笑的是,紧接着,让人查了别的地方,不管怎么查,都只查出百姓受田足百亩,没有缺失的地方。

  谁信?

  有人得知他在查这个后,将真实情形隐瞒起来罢了。

  夜里风大,李世民咳了两声,回屋提笔下诏。

  “移河北,河南,山东,关东,陇右等地百姓,田少者至宽乡,首选河套丰州,迁移者,暂免一岁税赋。”

  既然有人拦着,不给他查,那他就一步步来,先解决查出来的那些地区,让百姓真正拥有百亩田地。哪怕一时间耕种不了那么多,至少先拥有。

  等过了贞观四年,他腾出手来……

  窗户“啪——”一声被风吹闭,夹断了垂进窗内细嫩的枝条,李世民伸手拾起被刮落的鲜嫩桃花,烛光一烁,闪动了他眉梢凛冽冷意。

  ——到时候,该人头落地的,那就人头落地。

  这封诏书暂时没有发出去,李世民预备等今年秋收结束,诸人可以从丰州返回各乡时,再取出来。

  “还好今年有闰三月,春天比较长,丰州百姓可以多出一个月时间开荒。”李世民欣慰地自言自语。

  “今年是不是有闰三月!”

  第二天,青霓正在厨房空间吃午餐,好营造山鬼不需要吃饭维持营养的人设,吃着吃着,她突然蹦起来,火烧屁股那般问小树苗:“今天是不是闰三月一日!”

  “是啊!”

  “遭了!”

  青霓没心情吃饭,急急地冲出空间,外面鸦雀无声,人们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

  正午的黑暗中,她抬起头,找不到天上的太阳了。

  贞观元年,闰三月一日,日食。

  她居然忘记给李世民预警了!

  山鬼的人设倒不会崩盘,毕竟祂随心所欲,想剧透就剧透,不想剧透就自顾自玩乐去,但是,李世民本就不顾阻拦,做下强行迁移百姓的事,日食没有预警,他就没办法提前控制好言论,这万一有心人将这两件事强行贴合在一起,说是皇帝失德……

  青霓懊恼:“是我失误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日食的时间并不长,人们还没来得及敲锣打鼓去赶走天狗,光明便归来了。皇宫中,众宫人安静如鸡,不敢去偷瞧李世民脸色。

  那是老天爷发怒了!是不是上天对陛下不满?

  人心惶惶,却没人敢表现出来。

  李世民正在用饭,对于日食没有任何反应,饭菜在口中微顿,随后平静地继续咀嚼,身形依旧笔直如琴弦。

  就像是即将受到攻讦的不是他这个皇帝,还有心思安慰被吓到的长乐公主,“丽质不怕。”宽厚的大掌抚摸着闺女的脑袋,“刚才只是金乌伸了个懒腰,把眼睛闭上了。”

  长乐公主本来心有惴惴,耶耶这么一说,顿时被他逗笑了,“金乌伸懒腰还要闭眼呀,长乐就睁着眼睛,冲表哥之前偷偷伸懒腰,也是睁着眼睛。”

  李世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它跟别人都不一样,它还有三条腿。”

  长乐公主低头。

  李世民吃完了午餐,她还在低头。“丽质在看什么?”

  长乐公主抬头,脆生生道:“耶耶,三条腿要怎么走路呀,长乐想不出来。”

  李世民被闺女可爱到了,一把将人捞起来,放到膝盖上,揉揉她的小发髻,“耶耶也不知道,可能金乌不用走路,全靠飞吧。”

  长乐公主黏着他不放,李世民却要去批阅奏章,想了想,索性把女儿一起带过去。他在低头专心批奏章,长乐公主自己在他膝头玩闹,偶尔探出头来去看批字,李世民也不以为意。

  等到房玄龄午饭也没吃,心里装着日食的事,急赶忙赶入宫时,就看到奶爸膝上睡着了的小闺女,一只手轻轻拍着闺女哄她酣睡,另外一只手在奏章上批字。窗户虚掩,薄薄的日光从窗扉间挤进来,映洒进年轻帝王眸中,眼睛亮亮若星璨。

  好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然而房玄龄只想摇着他脖子问:陛下你还记得天狗食日就发生在刚才吗!那是凶兆啊,会有人以此为由,攻讦陛下你失德,奸党当道才会发生这等天象,现在不是你陪闺女玩的时候!

  “陛……”

  李世民轻轻摇头,让宫人将长乐公主抱去屏风后的小榻上,这才和煦地问:“玄龄,怎么了?”

  “陛下,日蚀之灾方出,只怕有心人会以此作乱。”

  所谓“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在天下百姓看来,发生天狗吃太阳那就是皇帝的错,是皇帝做错了事,才引来天灾。

  尤其是月余前,大量百姓被强迁,远离故土,正是民怨累积之时。

  李世民“嗯”了一声,从神态到语言都万分闲适,“玄龄,坐。”还叫人看茶。

  房玄龄心里打好腹稿,这时候直接麻溜地提出来:“陛下,还请罢免臣。”

  李世民错愕。

  房玄龄表情认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陛下如今方登基不足半年,殷王建成、齐王元吉仍在虎视眈眈,陛下若言罪在己,岂非被他们诋欺?还请陛下将今日之罪移咎于臣,将臣策免。”

  这话听得李世民刺耳极了。

  他能想到会有臣子来劝自己下罪己诏,但未曾想到,会有臣子来要求主动替他背锅。

  一时间五味杂陈。

  李世民:“朕不会因灾异免你的。”

  明明是他自己下的命令,推给大臣算怎么回事?

  “君臣之义如父子,哪有父亲拿儿子顶罪的道理。”

  房玄龄简直哭笑不得。

  陛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得嘴上占我便宜。

  “行了,移咎策免什么的你别想,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回去替朕拟一份罪己诏,罪责在朕这个天子,不在你。”

  “而且,日蚀这事,朕……”顿了顿,李世民没有说下去。

  房玄龄还想试图抗争一下关于代主受过的事,被李世民派人强硬地送回了中书省。

  才转头,李世民就见到屏风后面探出了个小脑袋。长乐公主睁着迷蒙的双眼,困惑:“耶耶,为什么金乌闭眼睛让天黑,要你去道歉呀,难道耶耶养了金乌?”

  李世民没有敷衍女儿,他沉吟片刻,“因为耶耶是天子,从‘天’那里得到了尊贵的身份,就要担任起相应的责任。”

  除去底层百姓,大多数人都知道日蚀不过是天象的一种,不然,怎么会有太史令这么个检测天象的官职,提前告知皇帝何时有日蚀,何时有流星?但是,皇帝需要天子这么个身份来保证正统,统领万民。

  享受了百姓因“天子”身份顺从的福利,自然要承担天灾带来的百姓怨怼。

  *

  “父亲,日蚀的事,我们要不要……”

  还是那个书房,还是那对父子,崔家长子怂恿:“儿子看那李二绝不是好相与的,他迟早要对世家下手,不如趁这次日蚀,杀一杀他的气焰!”

  “比如?”

  “比如,儿子可以偷偷找人散播那李二无道,才有上天降罪,必然能搞得他焦头烂额。”

  崔家家主:“……”

  忍住,傻儿子是亲生的,要耐心教,不能上棍子打!

  见父亲不说话,崔家长子压抑着雀跃之色,“父亲认为儿此计如何?”

  崔家家主问他:“我们世家最怕什么?”

  崔家长子不加思索回答:“天下大乱。”

  “为何?”

  “乱世人人如草芥,世家也无法免俗,甚至,正因为是世家,有粮,有财,那些蛮子,那些底层的泥腿子,更会粗俗地对待我们。”

  历史早已说明,比如侯景之乱,正是起因于侯景——一位被门阀士族看不起,羞辱过的武夫。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当时多么宏大的两个世家,在侯景起兵作乱,攻破建康城后,被屠杀到几乎消亡殆尽,同时遭遇屠杀的还有其他世家。

  一旦朝廷不稳,天下有乱,他们世家什么也不是。

  “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让为父去做使百姓生乱的事?”崔家家主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那李世民若是没有做迁移百姓的事,你在背后给他捣乱,使他声名受损,是对我们有好处的事,但他既然真的做了不好的事,你还往那火苗上浇油?”

  生怕百姓不揭竿起义是吧?

  崔家长子:“也……不一定会到那个地步?”

  “陈胜吴广当时,也不一定到那个地步。”崔家家主严肃起了脸:“你是世家子,不是赌徒。”

  “而且,你觉得那李世民是傻子吗?”

  崔家长子摇摇头。要是傻子,还能赢过他那太子大哥?

  崔家家主:“他不傻,那他为什么要做春耕前迁移百姓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说,他是不是等着人跳出来?这日蚀……焉知不是滋味楼那位,帮他做出的天象?”

  崔家长子瞳孔骤然一缩。

  然而,不是所有世家都像五姓七望这般,看得透彻,决定按兵不动,不少小型世家试图在这次天狗食日中赌上一把,派人煽风点火。

  他们在暗中鬼鬼祟祟——

  “百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天下?乱就乱吧,那是李唐的天下,百姓过得苦,又不是我们过得苦。而且,天下乱了,首要被针对的就是五姓七望,势力重新洗牌,说不得,咱们在新朝,也能站到五姓七望的位置。”

  一场日蚀,让得不少牛鬼蛇神跳了出来。

  他们撺掇着百姓怨言加大,罪己诏还未拟发,李世民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而崔家家主派去河北调查的人回归,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去汇报情况。

  “如主子所想,河北不太对劲。”那部曲舔了舔干燥的唇,嗓音沙哑。

  “据留守的官吏所言,河北两三个月没有雨下了。”

  崔家家主深呼吸一口气,语调急迫:“让崔家不论主支旁支,都把手收起来,安分一段时间,之前有敢推波助澜日蚀之事的,立刻入宫跪地认错,任咱们那陛下处置,冥顽不灵者,休怪吾不念情分!”

  “事态紧急!速速去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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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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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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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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