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走近,那香味就越浓,慢慢地,好像人在脚踩云端,前路茫茫,双眼空洞,看不到边际,他一直走啊走,就出了院子。
一个家奴擦着额头上的汗,没注意脚下的路,一头撞上了走在鹅卵石小路上的于钟。
“小的瞎了眼,没看见于公子……”那灰色衣服的家奴连连告罪,上气不喘下气的,偷瞄着于钟的脸色,只希望对方摆摆手让他走就好,但眼见于钟竟然毫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了。
这,怎么回事?
于公子是丢了魂吗?
什么味道,好香……
那家奴也和那于钟一样,变成了一个只会向前走的木偶人,而一路上碰到过他们的人,都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几乎所有人都迈出了残花山庄的大门,朝人员更多的街道走去。
再回头看那朵莲花,早已经没了踪影。
屋子里,越知影守在灵澜的床前,看着眼前柔弱无骨的人,呼吸就像快要断线的纸鸢,她眼里的泪直打转。
越知影去拉灵澜的手,对方却要收回,不让越知影握住。
“哥?”
灵澜睁开眼睛,看向越知影,嘴角勉强拉扯出一个微笑,又叹了口气:“我骗了你,我不是你哥。”
越知影一愣,皱眉道:“哥你糊涂了吗?是不是那个凶魔害你变成这样的,我去把它碾碎!”说完越知影就要冲出去。
手被拉住,温度冰凉,越知影心都要碎了。
眼前这个绿色的身影,颓败地躺在床上,就快要死了。
他若死了,残花山庄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哥……你怎么这么冷啊,你多穿点好不好?我给你找,给你找被子,哎呀,那些下人呢?我去找他们,让他们给哥生个炉子……”
“知影……我不是你哥……我和你哥他,换了……”
越知影后退,捂住耳朵,泪水淌了下来:“你就是我哥,你就是,你就是!”
灵澜抬起的手,停留在半空,他苦涩一笑。
那天,他晕倒后醒来,就看见越家小姐红着眼照顾着自己。
虽然嘴里不停地骂着自己给人添麻烦,脸也很臭。
和自己妹妹灵珑一点也不一样。
哦,他没有妹妹了,灵珑被他害死了,是那本邪术,那本邪术被越似楼偷走了。xǐυmь.℃òm
他不该大意的,不该在换魂后一高兴就忘了那本禁书。
是自己害死了灵珑。
换魂后,灵澜感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前,每天步行的距离都要严格限制,故而暂时选择好好留在残花山庄,对越似楼的复仇计划,只能再做打算。
越知影的脾气对他很火爆,听下人说,是越似楼小时候经常欺负她,所以两人一向水火不容。
失魂落魄的灵澜撞见一个人偷偷哭泣的越知影,他知道,这越家,已经死了好几口人了,唯一留下的哥哥,还对她不好。
那他就对越知影好一点吧,像一个哥哥一样,就像自己对灵珑一样。
于是他经常吩咐下人多给越知影分些她爱吃的饭菜,偶尔主动向她说些体己的话。
练功累不累?
有没有喜欢穿的衣裳样式?
今天心情还好吗?
越知影也发现他这个哥哥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总会换着样式和花色穿衣服,而现在只爱穿绿衣,有时候她在后山练剑,不注意的话,都发现不了那个人的身影,站在一片竹林下,渐渐地融了进去,就好像是一只竹妖。
是妖精夺了他的舍吗?
那她那个该死的臭哥哥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越知影有时候会这样怀疑,可是当面对那人温和的笑意时,便又觉得就算是夺了舍,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家已经快要没了,这一时的融洽和谐,对她来说,十分稀缺,十分温暖。
越知影不言语,走到床前,抱住了灵澜的手臂,抽噎地望着灵澜:“你有……真心把我当作妹妹吗?”
“有……他也有……”灵澜抬手抚摸越知影的头,“他跟我说……他有个妹妹啊……顽皮又不听话……他最爱……欺负……叫我……包容你一……”
“哥……”
越知影摇头痛哭,只是不知道她在喊的,是眼前这个绿衣,还是那个经常捉弄自己的人。
灵澜话没说完,好像看见了一座雪山,越过重重山峰,那里有一片湖,结着厚厚的冰。
那是他的故乡。
那里有他的妹妹,灵珑,正在等着他……
灵澜凝望着梦里的虚影,两抹粉红正在浪漫地盛开,一个落了地,朝他笑着,招招手。
“妹妹等你好久。”
他张了张嘴,喊不出声,口动了一下,便扑到了那个身影的怀里,紧紧抱住。
越知影泣不成声,再抬起头,床上的人已经断了气。
摘春楼内,宁儿朝李晓秋道:“昨晚夜深了,大家都没看见,那怪人进了几个房间,然后又溜进后院的柴房,我不放心,就去敲那几个房间的门,结果那几个姐姐都……都七窍流血死了。”
“死了?那其他人没发现吗?”李晓秋问。
“我去通知大伙儿来看,结果那尸体都不见了踪影,大家都说失踪了几个姑娘小倌不算事,说我故意捉弄他们,吓他们,罚我今天去那个董府……那董府的都不是人,进去的姑娘小倌,每一个能完好出来。”
看来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早上在河边遇到宁儿和那伙人的原因了。
宁儿又道:“可是我真的亲眼看见了!姐姐,你相信我。”
谢镜辞望着紧闭的窗,感觉到街上好像有很多人扎堆在一起的声音。
李晓秋朝宁儿道:“那去柴房看看。”,
说完就让宁儿带路,哪知宁儿犹犹豫豫,只说不敢再去。
李晓秋心下疑窦丛生,便小心翼翼地去了,回头看,谢镜辞没跟上来,也没多想,就下了楼。
“这位……不知怎么称呼……您不去吗?我以为你会处处缠着秋姐姐呢。”
宁儿看了一眼谢镜辞,就低头喝茶了。
待他放下茶杯,一把剑悬于胸口处,剑尖抵着。
谢镜辞走到房中点的香旁,挥手将其化成一片虚无。
“妖精向来想做人,但也有人想变妖。我知道有一种香,能让人天天用了,最后化为妖物,不知道宁公子知不知道这种香呢?”
“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宁儿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希望用这种香的人,能如愿以偿吧。”宁儿也不恼。
谢镜辞冷笑一声:“只可惜,那不过是妖界杜撰的东西,用来骗凡人,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做事罢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露出惊慌失措表情的宁儿,“变妖,痴心妄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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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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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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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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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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