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摄影机,在黑暗幽闭的空间里,借着微弱昏暗的暖光灯,一遍一遍地找着角度,拍摄着画面。
因为不专业,操控生涩的关系,周洋始终找不准合适的角度,不管怎么拍,都像是在拍小视频。
一遍一遍地对着台词,一遍一遍地拍,然后又一遍一遍地删……
若隐若现的黑暗之中,时不时地传来粗重呼吸与石子掉落的声音。
“周导,我们……歇息一下吧……”
“继续拍!”
“周导,要不……”
“拍!”
“……”
冷暖光灯交替的映照下,陈双宝感觉周洋的存在像一个偏执的幽鬼,充满着疯狂,偏执与阴冷。
陈双宝三人充满着恐惧,缩在角落里,一遍遍地说着台词。
他们的精神被折腾得几近绝望……
这是一种心理上面的极度压抑感,看不到的尽头,仿佛永远都是黑暗。
直到……
“啪。”
他们看到摄影机的镜头的光芒微微一颤,紧接着那个扛着摄影机的人突然摔了下去。
…………………………
橘红色的晚霞映照着这片天空。
破破烂烂的衣衫,蓬乱沾满煤灰的头发,以及那被磕破的脑袋露出一条长长的伤疤,流出沾着煤尘的黑血……
他似乎极为疲惫。
睁开了血丝的眼睛,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摄影机,尝试着想要爬起来去看看,但似乎太疲惫的关系,终归是只能喘一口大气,然后撑着喘着小气。
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喘息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喉咙塞满了煤尘一样,既干涩又沙哑,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最终……
摄影机递到了他的手中。
他紧紧地抓着,非常认真地一遍遍地看着,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最终……
他的眼神又闪过一丝失望。
他垂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气,令人非常揪心。
“不行啊!”
“又是一个片段都不行……”
“得重拍!”
“还能再拍吗?”xiumb.com
“……”
风吹过山岗。
冯凯看着周洋被人搀扶着勉强站起来,漆黑的面容下,因为煤灰的原因,不断地眨眼,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站起来没一会,又开始拼命地吐了起来……
这狼狈的模样让人很想笑。
冯凯觉得自己应该嘲笑周洋。
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疯狂嘲笑,并挖苦他,报昨天失了面子的仇!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自己很能?
不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结果愣是没办成不说,还把自己折腾掉了半条命!
我早就说过了,下矿井拍摄就他妈不靠谱吧?
这不是活该自己找罪受?
这种蠢货能活到今天,还真他妈是老天开恩了!
很多话在冯凯的脑海中回荡……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到喉咙口了,却又瞬间被卡住。
他甚至没有笑出来,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今天再拍最后一次!”
“我需要那种凶性,就是那种,草菅人命的漠视感觉,陈哥,你的情绪,不够淡……”
“……”
风中。
冯凯看到呕吐完的周洋稍微喝了一口水,随后再度站了起来,拼命扛起摄影机看着陈双宝三人。
他非常认真地跟三人,说起了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
冯凯迟疑了一下。
终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周导,你怎么干起了摄影师的活了?”
“……”
………………………………
山下。
钱伟眼睁睁地看着夕阳偏西,又眼睁睁地看着夕阳西下。
他放下手机。
手机里面的《贪吃蛇》游戏都把手机玩没电了!
到底怎么说?
他呆在车上,觉得自己如同一条傻狗。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宾馆外坐着的剧组其他人。
大家都在提着行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时不时地盯着下山的那条路。
他们觉得自己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眼看着天都快要黑了,冯导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既没有给他们回电话,又不说留下。
这到底还走不走?
“要不,你们先吃饭?等晚了,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昨天刚下了雨,山上没什么信号的……”
“如果冯导要下来,他早就下来了……”
“冯导兴许是住在山上了……”
“……”
宾馆老板瞅着这帮人,从早上开始一直坐到了傍晚。
他怎么瞅怎么碍眼,终于忍不住提醒了起来。
听到宾馆老板的话以后,几个人再次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有人站了起来提着行李朝着饭堂的方向走去。
吃过晚饭以后,几个人站在门口,如同门神一样守在路边。
这么一守,又守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远处有一丝丝微弱的矿灯光芒。
冯凯提着矿灯回来了。
他的后面跟着头上缠着绷带的周洋和几个矿工。
“兄弟们,今天先不回去了……”
“……”
钱伟瞪大了眼睛。
等了一整天。
特么就等到了这么一句话?
………………………………
凌晨。
钱伟迷迷糊糊地起来上厕所。
刚解开裤腰带,还没开始放水呢,他就听到了院子里有一阵短暂的争吵声。
并不响,但似乎听起来很激烈,听声音像是冯导和周洋。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推开窗户,却发现院子外已经没了声音……
紧接着,他就听到隔壁传来非常重的关门声以及“神经病”“你喜欢玩我随便你”“我不玩了”之类的骂语。
之后就是一阵很长很长的寂静。
等到早上四点钟的左右,钱伟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模糊间,他打开门,却见一脸寒霜的冯凯站在门口看着他。
“小伟……”
“怎么了?冯导?”
“通知一下剧组,现在就走……”
“好!”
冯凯留下这句话以后,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钱伟看了一下时间,迟疑了一下,最终给剧组全体人员一一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就在钱伟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听到了隔壁传来敲门声。
他探出头。
只见周洋拿着剧本敲开了冯导的门。
随后……
隔壁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交流声。
没多久,冯凯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
“周导,你……柏林?哈哈哈!”
“……”
“好,那我可要好好向您学习了,我的周大导演……”
“……”
没多久,隔壁开门声再次响起,随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
半个小时以后。
当所有人再次收拾好行李,来到大厅等着。
只见冯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冷着脸,表情有些阴沉,嘴角却略带嘲讽。
“呵呵,我想了想,还是不走了。”
“我们这位周导很有自信,不但说能调教好这几个不知道哪拉来的矿工当主演,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这部电影认真拍好了能在国际上获奖……”
“呵呵,他既然这么自信,那么咱们就留下来好好地学习学习先进经验……”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调教演员,怎么拍完电影,又怎么去国际上拿奖……”
“……”
…………………………
“周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什么,想让我在电影里客串一下?”
“那敢情好,哈哈,周导,你给我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让我表演一个开着豪车,骂那矿工的暴发户?不是我说你,周导,我浑身上下哪里点像暴发户啊?而且,骂人这玩意,我不太擅长,这个角色,恐怕不太适合我……”
“……”
矿山拍摄区。
刚上山的张根水被周洋叫到了办公室,在得知周洋让他帮忙的事情以后,他顿时严肃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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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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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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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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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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