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于地的身子颤了一颤,连忙凝神屏息,叩首谢罪。
“行了,本宫知道你的担忧,可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圣人将朝政国事托付于本宫,如何敢有半分的懈怠?”
白含章用力揉动眉心,运转气血,缓解填满身心的疲惫感觉。
“你取一支龙鲸香来,今日就在暖阁用膳,不回寝宫了。”
陈规把腰弯得很低,点头称是。
小心翼翼地退出暖阁,前往库房。
屋内恢复静谧,白含章靠进座椅,低头轻叹道:
“这下真成了药罐子。”
这位太子殿下,眉宇间似有无奈之色。
从袖袍取出瓷瓶,倒了一粒龙眼大小的墨色药丸,张口吞服而下。
片刻后,口鼻之间呼出一缕缕白气,宛如游蛇伸缩不定。
那张温和的面庞抖动两下,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涌现丝丝血色。
略微闭目养神半刻钟,陈规双手捧着锦盒回到屋里。
肩头上落满雪沫子,化成斑斑的水痕。
他抬头瞥了一眼,看到白含章好似在小憩。
连忙放轻动作,熟练地揭开鎏金铜炉。
又用剪子裁下两块龙鲸香,放入托盘用文火炙烤,放出那股浓烈的气味。
做完这些,陈规安静地候在一边,并未叫醒操劳过度的太子殿下。
约莫过得两刻,耐不住困意打了下盹的白含章,缓缓睁开眼皮。
龙鲸香远比百年份的安神香,丹麝香效用来得猛烈。
它并非令人沉心静气,而是促进气血流转,内壮筋骨的练功外物。
只需指甲盖般大的一片,就能让换血三重天的武者,完成养身层次。
“陈规,你把岭南府的驻军布防、掌兵将领的卷宗拿给本宫。
严冬一过,就是春狩,对山民各族的动向要紧着点,不可疏忽。”
白含章吸了两口龙鲸香气,精神大振,开口吩咐道。
“殿下,太子妃那边刚过来问,要不要……”
陈规迟疑了一下,躬身问道。
“不去。”
白含章摆手道。
“既然住进东宫,那就少为娘家人说话。
母后常说,做夫妻能够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是天大的福分,要多珍惜。
可惜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都没自个儿的主见……”
这一次,陈规选择眼观鼻口观心。
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家事,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儿。
在他看来,分为东宫、西宫的这座内廷,与外面的朝堂没什么区别。
想要走得更远,也要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不可越雷池半步。
稍微疏忽,拎不清自己,就有可能被杖毙打死。
那位白发白眉,伺候圣人的老祖宗,可不像太子这样好说话。
这十年来,那些一时受宠的近侍、女官。
因为过分嚣张跋扈,最后凄惨收场的并不少。
“多做事,少说话。”
再次退出议事的暖阁,陈规穿行于风雨廊道。
鹅毛似的大雪铺满整个皇城,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陈公公,殿下那边怎么说?”
姿色平平的素服女官守在拐角,看到陈规那身袍子出现,连忙拦下问道。
“六部事务繁忙,内阁呈递的奏章堆成山了,太子哪里抽得出空。”
陈规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一脸和气道:
“等年关的时候,殿下能歇一歇,再到太子妃那儿。”
素服女官眯起眸子,娥眉微蹙道:
“可太子妃已经备好热菜,等着殿下呢。
朝政再忙,也要用膳,也要睡觉才是。”
陈规摇头道:
“辽东边关局势紧张,朔风关也不消停。
还有岭南、西北……殿下是真的日理万机,心力交瘁!
刚才还命我取来龙鲸香……”
素服女官闻言,面色不快。
抬起下巴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就转身走了。
陈规对此也不甚在意,仍是恭敬道:
“好走,不送。”
太子妃耳根子软,过分倚重内廷的女官,并非什么新鲜事儿。
他们这些东宫的近侍,瞧见她们向来都是躲着走、赔笑脸。
不然的话,让人嚼個舌根子。
再传到太子妃耳朵里,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风雪紧急,素服女官双手置于小腹,踩着碎步回到交泰宫中。
这座寝殿经过多次扩建,内里堪称别有洞天。
前后通过屏风、转门等设计,隔断分成小室数间。
头一次来,迷路找不着方向都是常事。
素服女官倒是熟稔,从前檐明间过穿堂,来到悬挂红匾的后殿。
沿途之中,各色婢女见到她都要弯腰行礼,可见地位不低。
殿内铺着地龙,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加上那几座精巧华美的铜鹤香炉,吐出袅袅幽香。
衬得如同仙境,别有朦胧之美。
太子妃斜斜依靠在美人榻上,打扮得很是庄重。
她头戴着龙凤珠翠冠,额上点缀金宝钿花。
一袭织金绣饰的真红大袖衣,肩有霞帔,显得雍容贵气。
“回禀太子妃,太子殿下今日又在暖阁批阅奏折,用膳过夜。”
素服女官凑早近前,轻声细语道。
“日日如此,本宫已经习惯了,把酒菜撤下去吧。”
太子妃长得小家碧玉,声音也是柔柔弱弱,并不像高门大户出身。
“太子勤勉,满朝皆知,太子妃不必气馁。”
素服女官躬身说道。
“待到年关,阖家团圆之时,定能找到机会……”
太子妃轻抿朱唇,神色犹豫道:
“可……你献上来的那根香、还有那方子,真的有用?”
素服女官点了点头,笃定回道:
“合欢香、还有玉露丸,这些乃是水云庵的秘传。
不瞒太子妃,天京城中许多达官贵人的妻妾女眷都曾求过,效果立竿见影。
奴婢专门问过几位侯爷家的正房诰命,只要点了合欢香,把玉露丸化在酒水里面。
保管鱼水交融,琴瑟和谐……”
太子妃手掌攥紧,似是有些紧张道:
“可是用这种东西……万一被太子知晓,肯定要勃然大怒。”
素服女官好似极为亲近,挽住太子妃如霜似雪的皓腕,轻声道:
“太子殿下宽容大量,太子妃不过取用助兴之物,增添闺房之乐。
这种小事,如何会怪罪?
再者,太子妃与太子相敬如宾许多年。
至今未曾诞下子嗣,皇后娘娘都来催促过几次。
水云庵的冰清师太说过,这玉露丸啊,
不仅能让男子气血躁动,龙精虎猛,更能提升受孕的可能。”
太子妃听到最后一句,眼睛微微一亮,内心感到动摇。
后宫内廷之中,颠扑不破堪称至理的四个字,就是母凭子贵。
她乃当朝储君的正妃,日后太子登基,顺理成章会册封皇后。
倘若及早诞下子嗣,便就彻底稳固地位,再无后顾之忧。
依照太子的温和脾性,绝不可能做出废长、废后这种事。
“所言当真?”
太子妃颇为意动。
“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太子妃。”
素服女官小声道。
“天京城中的达官显贵,都传水云庵的天母送子像格外灵验,其实并非如此。
水云庵的师太偷偷跟奴婢交了底,她们每天投三枚玉露丸在后院的井水里面,用来煮茶……”
太子妃细细思忖片刻,反过来挽过素服女官,彼此掌心紧紧相贴。
“这桩事,本宫就交给你了,办好了重重有赏。”m.χIùmЬ.CǒM
素服女官颔首以对,神色诚恳:
“奴婢定然不会辜负太子妃。”
……
……
天蛇峰,这一日云收雨歇。
纪渊结束练功,步出那座铜殿。
体内十道气脉铮铮作响,充盈一团团炽白的精光。
赵垂一死,这座天蛇峰顿时成了无主之地。
虽然消息已经上报兵部,但任命下来尚且需要一段时日。
于是,在董玄的真诚建议下。
纪渊搬离腾龙峰,将天蛇峰半座铜殿据为己有。
这几日里,他日夜采炼精气,未有半分停歇。
《电芒淬体功》的进境,颇为喜人。
“前几天,凭借自己的才情,我悟出了元磁天刀。
以后对上真罡四境,也有一招之力。”
纪渊双手负后,立在崖壁之上。
元磁天刀的可怖杀力,已经通过真罡四境的董玄证实过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一刀发出迅疾无匹,甚至能够危及性命。
也算是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给巡狩辽东增添几分底气。
“我的武道才情,已经得到燕王的认可。
可见元磁武道这条路,坚持走下去,未来可期!”
纪渊心思浮动,盘算着该怎么样继续完善。
多亏赵垂留下的《电芒淬体功》,《雷火炼身法》,让他有所领悟。
又经过灵光一闪的设想、尝试,坚持不懈的参悟、推演。
终于立下自己的武道根基!
如今。
纪渊的精气神都达到顶点。
虽然本身的功力并未增进多少。
但是识海之内,凝成一团团的心意念头似乎更加坚固。
似有若无的呼吸之间,一轮红日喷薄跃出云海。
彷如一寸寸毫芒的晨曦,透过筋肉皮膜,莫名集中在纪渊的额头上。
好似吸纳火光的赤红宝珠,熠熠生辉,颇为神异。
“聚光成实,吞纳精气,这是淬炼筋骨即将大成的迹象了。”
白行尘不知何时出现,山风吹得袍服猎猎翻卷。
“以你这个年纪,这份出身,确实殊为难得。”
换血三步,乃是养身、淬骨,铸体。
那些修为深厚的天骄种子,在淬炼筋骨的时候,有机会孕育一枚宝骨。
至于为何?
主要看个人修持的功法品类。
像杀伐凌厉的上等剑法,多半就是以左右双手为主的“无双剑骨”。
体魄坚固的横练外功,有“钢筋”、“铜头”、“铁臂”这几种。
“可惜,明明是临门一脚,却是少了几分积蓄。”
纪渊摸了摸发热的眉心,默默想道。
那块额骨内外通红,像是一颗熠熠生辉的赤红宝珠。
有着吸收日光精芒之效。
如若猜得没错。
这就是《不动山王经》的须弥骨。
难怪都说,换血三重天,乃是迈向超凡脱俗的第一步。
只不过,纪渊踏入三境之后,突破的太快。
自从铸成十道金色气脉,从养身再到淬骨,几乎没有停歇。
导致现在,隐隐有些后劲不足。
幸好……
“血神很是贴心,赐下一枚炼血大丹。
有它相助,可保筋骨大圆满,成功炼出一枚宝骨。”
纪渊嘴角勾起,心情颇为愉快。
不知道想要取悦奇士、龙君、怒尊,又该怎么做?
奇士是通过阴谋布局,制造混乱?
龙君是沉溺情欲,无法自拔?
怒尊是人体炼成,邪异改造?
“目前看来,血神比较大方。
其他几位,暂时接触不多。”
纪渊收拢杂念,回身望向白行尘,拱手道:
“参见燕王殿下。”
白行尘摆手问道:
“你何时启程回京?要不要与本王一路?”
纪渊略作思忖,轻声道:
“炼成水火道兵,还需两三日的功夫,纪某估计难与殿下同行。”
白行尘眼中闪过一抹可惜,直言道:
“本王对你已成雏形的元磁武道,颇感兴趣。
看来只能等到回京之后,有空再叙了。
放心,纪九郎。
皇兄他为人宽宏大量,不会计较你与我走得近。
咱们只论武学,不谈其他。”
纪渊哑然失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本来以为,北镇抚司不涉入朝堂之事。
可以远离群臣的党争,夺嫡的风波。
过些平静的安稳日子。
没想到。
兜兜转转。
还是没躲过去。
一个东宫储君,一个边塞藩王。
两座山头,两条真龙。
摆在自己的面前。
只需选择其中之一。
日后的荣华富贵就可受用不尽。
“太子是明君之相,燕王是雄主之姿,另外,还有怀王和宁王。
景朝有四条真龙在世,国运隆重之盛,三千年少有。
可这关我什么事?”
纪渊撇了撇嘴,心下想道:
“天底下,只有圣人才能一锤定音,决断谁来承继至尊之位的国本大事。”
他一边与白行尘寒暄,一边勾动皇天道图。
血神的恩赐和祝福,除去那枚炼血大丹。
还有一次夺旗的选定。
【夺旗】
【描述】:【血神的恩赐,可选中任意一人,作为斩将夺旗的目标,对方将会视你如死敌,发起不休的挑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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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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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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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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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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