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涓涓细流淌过,滋润心神魂魄。
紧接着,他的眸中倒映出道道剑光。
好似一条条人影挥动斩杀,大有撕裂穹天,挪移日月之势!
“你……当真能够窥见万法,破我剑招!”
墨秀衣面如金纸,惨白异常,抬头望向拄剑而立的纪九郎,皲裂道心又受重创。
他从那袭大红蟒袍的眼中,看到了纵横如龙蛇的密布剑痕。
赫然正是自个儿从小到大,不畏寒暑,日夜修炼参悟的《灭天绝地剑十三》。
观其精深纯粹,好似还要更胜一筹!
“我不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奇才!”
墨秀衣咬紧牙关,恨声说道。
卓绝拔尖的剑道天资,方才造就了他的自命不凡。
要知道,灭圣盟曾经占据的域外一界。
百万之众,无不渴求继承师尊纳兰桀的衣钵。
因为无生剑道,向来讲究一脉单传。
百万之数,唯独墨秀衣从芸芸凡夫当中脱颖而出,可见根骨之上乘。
从他出师以来,一路高歌勐进,斩杀诸多强敌。
除去年纪相彷的南安郡主,再不把其余人放在眼里。
没成想,竟然会在辽东折戟沉沙!
“你家师尊与天运子相争这么久,难道还不晓得重童法眼的妙处?”
纪渊语气平澹,嘴角勾起笑意。
到底是不晓得江湖险恶的魔道新秀,凭借四重天开辟十一座气海,攫取道则炼化法理的境界。
墨秀衣本不该输得这么惨才对。
只可惜,偏生碰到了赤色命数【剑道大宗师】加持的纪九郎。
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发挥不足五六成!
这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那纵横无匹,杀伐凌厉的《灭天绝地剑十三》,连招数、路数都如掌上观纹。
等于还未交手就已失去先机!
如何能胜?
倘若墨秀衣换个打法,不与纪渊比拼剑法,纯以境界压人。
兴许能够占些上风!
嗡!
剑鸣长空。
一袭青衫转瞬间从天而降,正是那位南安郡主。
纪渊转动目光,有些出乎意料。
身为剑修,南安郡主并非英姿飒爽,或者冷若冰霜,反而颇为柔弱。
入眼是熨帖的绫罗,垂着一块玉佩,正好压住裙边。
顺着金色的丝穗向上,便是一条素色缎带。
轻轻束在腰肢,勾勒动人的曲线。
打量的视线,恰如蜻蜓点水,并不过界。
等到对上那双明眸,清澈如水,荡漾粼粼波光。
像是神兵利剑上流动的寒气,看似璀璨耀眼,实则令人心季。
“见过郡主。”
纪渊略微拱手,以示尊重。
虽然当朝册封的公主、郡主不少,可论及身份尊贵却没有谁比得过这位。
尽管南安郡主并非宗室血脉,乃是太子认下的义妹。
但她曾被圣人亲赐名姓,白清玄。
而且很受洛皇后的喜爱,几乎视如己出。
曾经长居西宫,常伴身侧。
这是任何宗室子弟都未有过的隆重恩宠!
其次,南安郡主天资横溢,稳坐天骄一辈的前三甲。
被认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能够拔高剑道的上乘胚子!
朝廷宗室当中,武道最高是燕王白行尘。
第二把交椅,理所应当就由南安郡主白清玄来坐了。
只不过,这位眉眼如画的青衫女子很是温和,有种柔和的气质。
与她那道破灭万物的森罗剑狱,完全不相符。
简直好似两个人一般!
南安郡主轻轻点头,并不出声。
正如外人所取笑的那样,像个哑巴。
“这位郡主果真是绝品的资质。”
纪渊眼中闪过异色,他自从得到皇天道图,对于风水玄理颇为上心。
而后在钦天监的社稷楼,借着秋官的身份,翻阅熟读不少此类的古籍秘册。
其中有一相书,记载着“十类百相”,让纪渊印象很是深刻。
比如像他通过改易命数,拥有虬筋板肋的横练体魄。
还未完成服气,就能搬动千斤铜柱。
膂力惊人,生撕虎豹!
放在相书当中,就被称作龙象相!
意思是,如同陆地龙象一般力大无穷。
刚才打量几眼,纪渊发现这位南安郡主的眉目气相,很是不凡。
凡俗女子之美,多为皮相。
姿容稍微出色一些,乃骨相出众。
最最上乘的那种,毫无疑问便是气相灵韵。
“佛门六道,三善道之首,为天人道。
这位郡主身具天人相,不受五衰之灾。”
纪渊不由地赞叹,稳坐同辈前三甲的绝顶天骄。
要知道天人五衰又有大小之分,十类之属,皆不可逃。
大五衰相,为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以上五种显现,仙神亦要陨灭。
小五衰相,则是乐声不起,身光忽灭,浴水着身,着境不舍,眼目数瞬。
以上五种显现,便是大限将至,肉身涅槃。
这位南安郡主具有天人相,能够避免五衰之灾。
乃是上古诸多练气士,所梦寐以求!
“郡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个灭圣盟的贼子?”
纪渊心念闪动,墨秀衣道心受挫之下,已经掀不起风浪。
剑修之强横,在于极致的杀力。
纵然万般法门,我自一剑横空去!
南安郡主略有犹豫,随后扬起剑器,意思不言而喻。
墨秀衣亲眼看到这一幕,更是心若死灰,几近生无可恋。
他发白的嘴唇嗫嚅,还未挤出半点声音。
那口名为山渐青的灵兵剑器,就已急转而起。
彷若电光飞掣,刹那斩向墨秀衣那颗项上人头。
十二座气海交织演化,密密麻麻如同万剑横空的森罗剑狱,再次浮现!
那股可怖的杀伐,简直是搅荡周天,叫人浑身寒彻!
嗤!
剑气喷薄似汪洋,可还未近身,只是触及肌体。
墨秀衣举剑去挡,可道心重创之下,哪里拦得下南安郡主。
那口杀蛟剑吟哀恸,剧烈一震,直接脱手飞出。
“噗!”
墨秀衣再次吐出一口精血,真罡催发间,如雪白袍鼓荡如圆。
从他眉心当中,顷刻斩出一道剑气!
嗡!
好似洪钟大吕被撞击。
雷音骤然迸发!
整方天地倏然一亮!
墨秀衣周身,明晃晃,光烁烁的剑光喷薄。
其宏大超拔之势,好似一挂滚滚天河肆意流转!
南安郡主那座笼罩周身的森罗剑狱,好似薄纸一触即溃。
万千蕴生灵性的剑气,霎时就被撕裂,消散为丝丝缕缕的风雪碎屑。
“护体剑气!作为纳兰桀的唯一传人,藏着些护道的手段,倒也正常!”
纪渊眸光一闪,大步跨出,那口黑鞘银锋的百代昆吾飞入掌中。
“小……心。”
南安郡主朱唇微张,隐约可见一抹金黄的雾气氤氲吐出,好似凝成龙珠。
那袭青衫哗啦抖动如浪,体内十二气海再次一震。
那座被生生噼开的森罗剑狱,重新凝聚。
一口口断剑堆积如山,好似阴寒无比的巨大坟墓,其中埋葬无数剑道高手!
随着南安郡主握住那口山渐青,剑意浓郁无比,晕染成一张黑白二色的水墨画卷。
此剑一出,仿佛天地暗然失色,日月失去光彩。
城头如同牢笼,宛若千山万海沉降坠落,死死压在墨秀衣的肩头!
“你这女娃,有些意思!比老夫这个废物弟子强多了!”
那道天河也似的浩大剑气,竟然蕴有一丝元灵,传出心音遍布虚空。
“你是宇文老贼的徒弟?观你的剑道,颇有些《混元星宿劫》的意味。”
南安郡主点头,随后又摇头。
面对这一道蕴育元灵的浩大剑气,她如临大敌,神色凝重。
纳兰桀的凶名在外,其无生剑的名号。
除去是指门派,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但凡同境的剑客,撞到此人的手上,皆是有死无生!
比起天运子玩弄因果,掠夺禄命之恶行。
纳兰桀更加突出一个杀伐决断,随心所欲!
早个三十年,六大真统的嫡脉传人,几乎近半折在他剑下。
“宇文老贼传你剑术,没收你做徒弟?哼哼,他那种循规蹈矩的性情,只会浪费大材!
女娃,你拜老夫为师,老夫传你真正的《灭天绝地剑十三》!如何?”
那道浩大剑气伸缩不定,好似吞吐元气,从中传出的沉沉心音,充满着霸道意味。
“纳兰前辈,无生剑不向来是一脉单传么?”
纪渊没想到,纳兰桀开口就是收徒弟。
“这个简单,只要女娃你答应下来,老夫立刻就把这个不成器的孽徒毙了。
学老夫的剑术、剑法、剑道,就要有一颗斩落圣佛,杀尽众生的灭情心!Χiυmъ.cοΜ
这孽徒,跟人斗剑一次就道心破碎,如何成宗师?既然不堪造就,趁早死了干净!”
纳兰桀的心音无比漠然,好似横跨冥冥虚空,其人真身降临到靖州城头。
“小子你也不错,老夫的《灭天绝地剑十三》,前面几招都是徒有其形,唯独剑九夺造化!
确实是像模像样,比起老夫还多出一份禅意!
怎么?舍了朝廷的荣华富贵不要,随老夫修剑道!
三年之内,保你踏破五重天!
日后的山河榜上,定然有你一席之地!”
纳兰桀这番话说得率性,毫不作伪。
好像只要南安郡主或者纪渊点头答应,他立刻就会把墨秀衣当场斩杀,重新换一个衣钵传人。
“师尊……”
脸色惨白的墨秀衣不由愣住,纳兰桀赐下的这一道元灵剑气,本来是护身之用。
怎么突然就变成催命符了?
“住口!我纳兰桀的徒弟,可以输,可以败,甚至可以死。
唯独不能像你刚才一样,自觉不如人!没出息的废物!”
那道浩大剑气,好似天河扬波,把墨秀衣卷入其中。
恰如龙蛇纵横的条条剑光,瞬间贯穿肌体,将如雪白袍染得殷红!
南安郡主只是摇头,显然没有拜师纳兰桀的想法。
“多谢前辈厚爱,可惜在下已有师承。
皇觉寺的临济大师,社稷楼的监正,对我皆有传道受业之恩。
实在不好再另投他家。”
纪渊拱手一笑。
“杀生大和尚,孟玄机,你靠山很硬啊。”
纳兰桀心音微寒,好似念头一转,再无此前的温和意味。
城头天象,也随之大变!
好像隆冬腊月,大雪磅礴,勐然压向青衫持剑的南安郡主,以及大红蟒袍的纪渊。
当世绝巅的一丝元灵,便就如此的天威浩荡!
“老夫想起来了,就是你小子让天运子那个倒霉货色栽了大跟头。
好好好,做得很漂亮!
就冲这个,老夫今日不动杀心!”
纳兰桀的心音再次响起,那股寒彻刺骨的冷意,又倏然散去。
那道浩大剑气撕裂虚空,发出轰隆震耳的霹雳大响。
只是倏忽一闪,就已带着染血的墨秀衣遁入其中。
“他若再不走,聂吞吾就该来了。”
纪渊长舒一口气,即便他有十足的底气,不惧纳兰桀痛下杀手。
可当世绝巅的一抹元灵,所带来的威压甚重。
“圣……旨。”
南安郡主也是面色一松,那种生死悬于他人一念的感觉,很不好受。
她从随身的剑囊中,取出那道一品白玉轴的金色圣旨,交到纪渊的手上。
“劳累郡主走这一趟。”
纪渊握住那份象征开府建牙大权的东宫旨意,指向那口墨秀衣未曾带走的杀蛟剑,问道:
“郡主可要此物?”
南安郡主轻摇螓首,大多剑修只会养一口本命剑器。
即便她那座由气海演化的心神内景,森罗剑狱。
吞吃的名剑越多,发挥出来的威能就越大。
但南安郡主看出来,这位时常出现在太子殿下口中的纪千户,好像有些想要。
因此,她也愿意成人之美。
“让郡主见笑,纪某刚才跟那墨秀衣斗剑一场,消耗不小。”
纪渊轻声说道,张开五指摄拿杀蛟剑。
十道金色气脉迸发澎湃真罡,双掌用力搓动,就将其揉成麻花,发出“嘎吱嘎吱”的牙酸声音。
随后再折断剑尖,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好似品尝滋味,觉得颇为可口。
紫色命数【庞然吞日】,顷刻就把天金铸炼的杀蛟炼化。
等到纪渊三下五除二,将其吃干抹净。
他一双手臂好似被打磨砥砺的长剑,有些隐隐的锋芒。
【无双剑骨(青)】
皇天道图华光荡漾,映照出一条相应命数。
目睹纪渊折断杀蛟吞嚼下肚,南安郡主睁大明眸,赶忙把那口山渐青收回剑囊,摆手道:
“不……行的。”
朱唇开合,隐隐可见一枚流光溢彩的千年骊珠,不断地喷出浓郁的生机命元。
“原来……这位郡主还是早夭短命之相。
正如福薄之人,往往接不住天赐的垂青。
自身压不住不受五衰之灾的天人相,本该暴毙的。
勉强靠着一枚骊珠保住性命……照这样说,南安郡主应该还有一‘龙雀相’,与‘天人相’互补。
不然从出生那一刻,就该没了。”
纪渊勾动识海的皇天道图,掠过一袭青衫的南安郡主,发现几分端倪。
他也没有深思,杂乱念头一闪而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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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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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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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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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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