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渊霍然睁眼,吐出一口浓郁的酒气,颇感肝胆酣畅。
真罡流转间,便把渗入五脏六腑的团团精元,炼化得一干二净!莫说区区两杯酒水,就算是当世奇毒,也伤不到自个儿分毫!
他那双眸子斜睨打量,右手如铁钳也似,死死捏住迦楼茶的如玉脖颈。眉宇间煞气纵横,杀气十足问道:
「掖庭九姓,迦楼一氏?怎么想着来寻本官的晦气?好日子过腻味了,所以找死?」
绝艳姿容的天魔***艰难点头,随后又连连摇头。
一张无瑕面庞涨得通红,洁白额角青筋根根暴突,再无半点媚态。「千户······饶了奴家吧!
奴家有眼无珠,不识千户的厉害手段!而今领教过,再没违逆的心思了!」
纪渊坐在榻上,手上劲力一缓,淡淡道:「三更堂与掖庭是什么关系?
扯一句谎话,本官就拧下你的脑袋。」
见这位纪千户开门见山,迦楼茶心中又惊又惧。好似生死悬于一线,叫人害怕的紧。
平日无往不利的绝艳姿容,此时竟然派不上半点用场。她完全相信,这位纪千户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一个没答好,自个儿的小命就要交待!「千户,奴家真不能说!」
迦楼茶喉咙滚动,哀威垂泪道。「哟,骨头还很硬。
行,念在你这副赤胆忠心,本官不杀你,依照景朝律例办。方外妖人惑乱朝纲,需得先浸粪坑七日,再用黑狗血泼之。除去衣物,吊于衙门牌坊上,暴晒三天······"
纪渊戏谑一笑,轻声说道。他这番话倒也不是虚言恐吓。景朝破山伐庙之时。
对付那些供奉野神Yin祀的神婆、妖人,就是如此。
首要以污秽之气破其道术,随后游街示众,受万众的唾骂与羞辱。使得本就不甚坚定的心神魂魄,垮塌破碎,再也无法逞凶。
「千户!」
迦楼荼听到要浸粪坑,破黑狗血,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作为姿容绝艳的娇媚佳人,怎么可能忍得了那样的折磨?还不如直接死了,落得痛快与干净!
「怎么,茶姑娘这下回心转意,打算弃暗投明?」
纪渊嘴角扯起笑意,松开捏紧脖子的手掌,让迦楼茶喘上一口气。适才心海之上,三魂七魄的无形交锋,同样引发外界动荡。
策电天公五雷攒簇,直接把那些意欲趁人之危的迦楼舞女,劈得七零八落。原本正值青春的妙龄娇躯,等他再睁眼时,只剩下皮肉干枯的焦黑尸身。皇天道图大略一扫,映照过去。
【迦楼修罗】
【将三魂七魄奉于永夜王的孱弱生灵,受到香火神力侵染,化为六道之一的修罗。并不以搏杀斗阵见长,却能诱惑人心。】
「掖庭九姓,穆如、贺密、迦楼为首。
三家挟一众子弟蛰伏辽东,于是才有了三更堂!」迦楼茶柔软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连连咳嗽道。
「三更堂总舵在哪里?两界无间藏得再好,也有个进出之地才对!」纪渊眯起眼睛问道。
「千户,纵然奴家有心告诉你,也无法付诸于口舌,诉诸于笔端。
迦楼一氏,无论男女,出生皆受永夜王的洗礼与祝福,成年后就要拜入座下,还得将自身骨血、念头悉数敬献,点一盏心灯。」
迦楼荼面上露出几分哀色,声音凄婉道:
「似三更堂总舵之处,以及关乎于掖庭、穆如寒槊的各种隐秘。恐怕奴家不等脱口说出,五脏六腑就会震裂,当场暴毙。」
纪渊眉锋扬起,他瞧得出迦楼荼并非搪塞言语。
百蛮皇朝尚在的时候,掖庭九姓的身份就很低贱,个个为奴为仆。后来穆如寒槊摆脱百代血契,摇身一变成为掖庭主人。
就用供奉神灵之法,控制其余八家。迦楼拜永夜王,贺密奉元巫尊。
其下还有「月狼神」、「都天煞」、「阴骸公」等等。
诸如此类的神灵,皆寄生于掖庭九姓的骨血与心念当中。
虽然从中能够得到莫大的好处,却也等于把生死交予他人之手。无有半分自由可言!
「本官若是猜得没错,因为永夜王存于你之心间。你用骨血、肉壳、心念、香火,时刻供奉于它。所以,只要吐露禁忌隐秘,就要顷刻身死?」
纪渊居高临下,俯视委顿于地的迦楼茶,淡淡问道。
这位曾经在谢明流面前架子极大的迦楼家主,而今神色萎靡,再无半点骄傲。揭开掖庭九姓那层云山雾罩也似的面纱,实则不过是穆如寒槊豢养的家犬。即便百蛮皇朝崩塌瓦解一甲子余。
他们这帮所谓的死剩种,也仅仅是换个主子。并无什么分别!
「罢了,本官也不强人所难,也不逼你去死。
茶姑娘,既然你心神内供奉的那尊神,不许你说。那么,本官就请那尊神出来,当面与我来谈!」迦楼茶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请神?千户要做什么?
不等迦楼茶回答,纪渊眸光一闪,五脏六腑如同神轮轰鸣,受到气血真罡的冲刷带动,发出震天大响。
紧接着,只见他鼓足中气。好似舌绽雷音,开口喝道:「迦楼茶,你所敬之神!永夜王,它在何处?!」轰!
这位姿容绝艳的迦楼家主心头巨震,双耳嗡鸣,两眼蓦地睁大其人好似置身于沉沉撞响的万钧铜钟,炸开的音波滚滚席卷周身。筋骨皮膜,五脏六腑,无一处不受剧烈震荡。
纪渊每吐出一个字,宛若佛门传说中的狮子吼、白象鸣。不仅仅挤压肉壳,更能搅弄心神。
嗡嗡嗡嗡嗡-神、在、何、处!四字甫落!
这一声当头棒喝,问得迦楼荼双眼茫然。
整个人好似痴傻一样,彻底呆在原地。
接下来,她眸光倏然一变。
眉宇间软弱之意,尽数都被拂去,只剩下无穷尽的淡漠与冰冷。恍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九天神灵。
莫大的威压流转开来,瞬间充斥于宽敞屋内。「凡夫!你也配直唤吾名!」
迦楼荼眸子化为银白,好似镀上一层阴寒的光泽。
周遭光线一暗,宛若一团浓郁墨色侵染万方,迅速蔓延笼罩过来。无边无际的宁静与寂灭,如同地风水火肆意涌动。
似要将人拖入永夜!
坐在榻上的纪渊嘴角勾起,从容自若道:「这就是迦楼一氏长驻心间的神灵么?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叫人失望的很!」掖庭九姓这等养神、请神的秘术。
说穿了也没甚出奇。
无非是长年累月的观想,使得三魂七魄侵染香火,进而凝聚出一尊永夜王的法身、法相。肉壳如神龛,将其好生供奉。
每过一阵就用骨血孕育,使其茁壮成长。「放肆!
本神要你死,你岂能活!放开心灵,或可得解脱!」
迦楼荼的娇躯被呼号阴风托举而起,一股磅礴的神意正在复苏,与纪渊当面交谈。噼啪,噼啪,噼啪!
屋内的桌椅、纱帐、暖炉······一应之物,皆被撕裂粉碎,发出激烈的爆鸣。原本止步于四重天的肉壳,此时充盈着永夜王的神灵意志。
气息不住地拔高攀升,好似万丈狂澜平地起,压迫着深邃虚空,搅得动荡不已!其人宏大无匹的震
怒声音,直接于纪渊的心头炸响,试图撼动、扭曲他的意志。「汝等野神,也敢猖狂!」
纪渊端坐不动,面无表情,心如平湖未起丝毫的波澜,好似镇压十方的巍峨大岳。锐烈眸光好似刺穿皮囊,照见心与神交汇的那方虚幻神台上。
看到一尊身披漆黑法袍,脑后升起五道香火光圈的「神灵」显出真容。赫然正是永夜王!
阴鸷的面容,眼中洋溢丝丝杀意。
那袭漆黑法袍上,更是遍布极为恶毒的诅咒道文。
整个好似冥府的邪祟所化,全无半点空灵气息。「自以为有龙虎气护体,本神就拿你没办法么!?」占据迦楼茶身躯的永夜王,陡然扬声发出尖啸。浓郁的墨色呼啸盘旋,化为四大护法神!
大黑天!吉祥天!自在天!优乐天!
旋即,一口用水晶与黄金浇铸的嘎巴拉碗悬于头顶!一团靡靡粉色,似有无穷男女缠绵的纱帐飘荡!
一道饱满如月的硕大银轮,如同升出水面,照耀十方!一条坚不可摧,足以劈山裂海的金刚钺被持拿于掌中!四大护法神,四样香火供奉的强大法器!
原本只停留于大成的《四禅天大藏经》,瞬间像是爆竹节节炸开,猛地突破桎梏,晋升圆满!这就是请神的妙处!
哪怕资质平庸、武骨稀松。
只要博得「神灵」之青睐,但凡五重天下,突破都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如何?凡夫还不起皈依之心!触怒本神,绝无幸存之理!」
永夜王占据肉壳,一边施以心神压迫,一边手持金刚钺,当头就要劈下!「差不多也看出端倪。」
纪渊熟视无睹也似,缓缓地起身,仅这一个动作就像挣破层层大网。浓郁墨色如潮水倒卷,根本无法沾染其身!
五脏六腑进发璀璨神光,雄浑至极的气血真罡,霎时汇聚凝练,变成一条冲霄而起的精气狼烟!咚!
大红蟒袍衣角翻飞,纪渊身形如龙,跨步而出!
整个屋子刹那就要崩灭,狂暴的气流层层排荡,好似被那只修长如玉的手硬生生推开。受到香火念力供奉数十年的金刚钺,宛若劈开粘稠白浪,压向只手横拦的纪渊!
「不知天高地厚!」
永夜王目睹这一幕,念头急闪,发出嗤笑。
金刚钺作为法器,本身就蕴含「摧破」、「断除」之意。
加上受到长年累月的香火供奉,无数念力缠绕其上,如同淬火开锋,更具刚猛霸道!既斩肉壳,又灭魂魄!
可笑这个凡夫不晓得其中厉害,居然徒手去接!
未等永夜王升起的念头落下,纪渊那身强横无匹的元磁真罡,就已轰然喷薄,带出炽烈的白光!其寸寸血肉充盈赤金色泽,比起存于心间的永夜王,更似一尊再世的神佛!
咚!
如擂大鼓,虚空震动!
那条坚不可摧的金刚钺,撞上纪渊的手掌,好似陨星坠地,造成可怖的动静!覆盖于屋内的静音法阵,终于是被震碎,发出噼里啪啦的崩裂声。
「这般货色,连《不动山王经》铸成的横练筋骨都伤不到!
你这样的野神,依靠吸食他人之骨血、念力,被凭空造就出来。便如空中楼阁,风吹就倒!
又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纪渊眸光大盛,炽烈电芒丝丝缕缕,飘散溢出。
他无视永夜王震怖、惊诧、不可思议的复杂心绪,那只大手猛然一攥,就把金刚钺捏得粉碎!随后五指收拢,打出一记霸道无匹的庞大拳印!
心与神交融,好似一轮煌煌大日升腾而起,又宛若一尊称霸现世的如来法相坐镇大千。
那种至
大至刚的武道真意,几如弥天盖地的八卦烘炉,强盛到根本容不下去丁点儿的杂念。嗤!
仿佛热油入锅的连绵炸响,莲华帐、幻音轮,以及那口用头盖骨铸成的嘎巴拉碗。受到武道真意的悍然冲击,顷刻绽出大条裂纹!
「怎么可能!」
永夜王发出刺耳厉啸,它从未见过这种气力之强、气血之盛的四重天武夫。心与神交融凝练的武道真意,连香火念力都无法侵染。
说时迟,那时快。
纪渊摧枯拉朽,弹指破去四件法器、四尊护法神,气血真罡交织于拳锋,沛然无匹的沉重力道,几乎压垮冥冥虚空。
他自突破四重天,凝练真罡后,就极少再与人动手。并非修身养性,收敛锋芒。
而是整个辽东,已无人能够与自个儿相争!
这一拳如天神抡锤,突出霸烈二字,无可阻挡,也无可躲避。
四面八方的深邃虚空猛然一陷,好似被死死定住,使得迦楼茶的肉壳根本动弹不得。咚!
好似平地打响霹雳,足下塌陷,处处皲裂。
整个屋子也像抖动的毛毯,狠狠地弹跳,随后「喀嚓」破碎,彻底垮塌!
姿容绝艳的迦楼荼双臂断折,血流如注,高耸的胸脯都被打得破烂,再无任何颜色可言。「好好好!纪九郎,本神记住你了!」
永夜王阴森森的话音,好似冷风吹拂,卷过肌体。
它只是一道神灵虚相,寄生于信众的心神间。纵然纪渊把迦楼荼打死,也伤不到本尊半点。
因此,永夜王有恃无恐,即便四大护法神被一拳轰杀,也敢继续大放厥词。「杀你一介野神,真当很难么?」
纪渊取出撼天弓,搭上无极箭,挽成满月也似,对准迦楼茶。更准确来说,是遥遥锁定存于心间的永夜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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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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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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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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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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