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人道皇朝统摄万方之后,唯有至尊才能用五色土筑高坛,祭祀天、地、水。庶民百姓只可祭祖祀灶。
可见其规格之高!
「水官乃是旸谷帝君,总主水中诸大仙神,合道诸界寰宇的风泽之气和晨浩之精。地位远在天庭八部之上······这等莫大的权柄,凡类绝无可能染指。」
纪渊微微摇头,那方由猪婆王看守的司云布雨之物,应当跟水官扯不上关系。根据语焉不详的古史记载,旸谷帝君生于太古前,超脱十类,位列原初。
纪渊曾于社稷楼内,粗略扫过几本杂书。
其中,依照天机十二府的修士推测,早在天庭还未称霸玄洲时,水官帝君就已合道大千。正因于此,诸界寰宇诞生无穷尽的江河湖海之灵,才能被封神位。
其下更是分出水君、水仙、水母、水伯这几等仙职。
更有大神通者认为,太古劫前的原初大世,道则权柄并不像如今这样散落各处。而是悉数归拢,凝聚显化,化为既有定数的大道果实。
譬如三官帝君。
天官总主诸天上圣至尊;地官总主十方洞天福地。
祂们各自掌握的权柄,可以说是道贯诸天,威灵恢廓。一念之间,宰执无量寰宇!
凡十类之中的先天、后天生灵,凡两界之内的生者与死者,皆不可能超脱其外。这是太古仙神企望却难达到的无上境界。
也是儒释道三教所共认的「彼岸」。意味只要度过。
其本身万劫不磨,超然诸世之外!
「三官帝君接连合道,与物混成,周行不殆。等于是把自身的道果分化,散为道则。
如此一来,才有后面的天庭册封八部正神。」纪渊心念闪动,思绪飞扬。
自从上回与白眉法王打过交道,得到瘟部真君的道则碎片,他就格外在意此类的太古秘闻。只可惜悠悠岁月,数劫飞灰,将相关记载都掩埋于尘埃下。
纵然留心搜寻,也不过窥得冰山一角。
「那全河水脉不过横贯一州之地,估摸着也就是个水伯的道则权柄。」纪渊收起发散的遐想,推断猜想道:
「这些倒是细枝末节,问题在于李家为何知晓内情?
侯端口风不严,将水妖报恩之事泄露出去,传到富户李家的耳中。第二天,就被扭送拘拿见官,这几家茅草屋更被翻得底朝天。显然是要找什么。」
念及此处,纪渊轻轻瞥了一眼可怜巴巴的莹娘。
这个小小水妖说话都怯声怯气,不像有什么心眼的机灵样子。换作寻常水族妖物,得到那方螺仙道场,默默潜修个十几载。早就该懂得如何收拢水脉精气,显化神异迹象。
再托梦蒙骗些愚夫愚妇,享受村中的庙宇香火。
再不济,掀些风浪打翻渔船,吓得那些渔民不敢下网,自然就有牛羊血食供奉。这些都是Yin祀野神最粗浅的微末伎俩。
可这小水妖竟然就当真勤勤恳恳采集水气,道行微弱到一个凝聚气脉的二重天武者,都能轻易降伏。纪渊轻笑一声,收拢肉壳当中逸散的滚烫气血,走近问道:
「那你去李家偷盗米面肉菜,可曾被人发现?」
莹娘缩起身子,心有余悸之余,又有几分小小得意:
「第五日再去的时候,被一个道士喝破行踪······还好伙房后面有一口取水的圆井,叫妾身走脱了。」「妖怪混到你这份上,真是凄惨。」琇書蛧
纪渊眼皮一动,心下想道:
「做贼
都能失手,还差点被抓。」
他把玩着那颗饱满圆润的玉质螺壳,指尖无意轻轻摩挲几下。「大人······」
莹娘瞪大双眼,好似过电一般,浑身各处酥酥麻麻。那阳刚血气一冲,险些将她心神都给搅得浪花飞溅。
「差点忘了,你与这螺仙道场性命一体,心神交融,随意碰不得。」纪渊兀自停手,笑着打趣道:
「小妖,你说想还清造化,了却因果,这才报恩于侯端。可现在他身陷囹圄,两人牵扯岂不是更深?
要本官看,你只有以身相许,给侯端做老婆才能消弭得了。」莹娘听得耳根子一红,急忙摆手道:
「人与妖殊途,是亘古相传的规矩。
妾身只是欠侯父的恩情,想着照顾下他的儿子,哪有将自己赔进去的道理。再者,妖与人寿数不同,人活七十古来稀,已经很不易。
可妖生百年也是等闲,尤其水族,更加如此。
妾身真要与那侯端结缘,岂不是要送走往后三代。」纪渊哑然失笑,这小水妖憨归憨,想得倒是清楚。
果然,话本里头,什么千年狐妖、化形蛇精报恩下嫁,多半为穷酸书生的臆想,做不得数。「偷盗只是小罪,念你无甚过错,本官可以不再追究。
可那侯端被关在县衙,你本事微小,只怕还未踏进官门,一身妖气就要被削个七八成,几个差役都能拿下。
这份因果不清,纵有螺仙道场的际遇,纵有水部道则的造化。日后也难过天劫。」
纪渊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道。
他胸中早有定计,这一趟出来,一是想寻些阴魂炼化命数,捣鼓个草头兵出来;二就是听闻裴途讲起洪家村的离奇怪事,起了探究心思。
既然侯端的这桩事,撞到自个儿的面前,解决起来也不难。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大人······要妾身怎样?」
这时候,莹娘的脑袋瓜终于灵光了,她埋低头,小声道:
「妾身潜心求道,而且也没什么姿色,做事也笨手笨脚,不可能侍奉大人!」纪渊面皮一抽,还未等他出声打消莹娘的疑虑,旁边候着的裴途就开口道:
「我家大人好的是丰润有致的妇人,岂会瞧得上你这只干干巴巴,浑身没几两肉的小妖!」莹娘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她可是立志要做全河水族第一个渡劫返相的大妖。
倘若给面前这位冷面英挺的年轻大人收进房中做什么小妾,那就惨了。
类似的事情放在妖族当中并不少,据说那些高门大户出身的将种勋贵,很多都喜欢化形不完全的同族。
尤其以狐女、猫女这一类,常被高价买去好吃好喝豢养。甚至有些口味与众不同,还好马娘、虎娘这种。
「裴四郎,你这么清楚本官的喜好,那本官就给你派一桩好差事。
限你三天之内,找到全河底下那件奇物,擒住那头猪婆龙,为洪家村除一害。没办成的话,便去龙蛇山挖矿!」
纪渊面无表情,无视裴途霜打茄子似的一脸苦相,望向不怎么成器的莹娘,轻声道:「本官晓得一些太古人皇泽被苍生,治理寰宇的史书记载。
晓得一地想要富庶,须得仰仗天时,风调雨顺,自然国泰民安。
你这小妖能够得到水部权柄,也算有几分气运。
本官愿意救下侯端,给些钱财让他安稳度日,就算全了你的这段因果。以后,你就做全河的水伯,专门梳理水脉精气,如何?」
缩在角落的莹娘睁大那双秋水翦瞳,好似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在脑袋上,将她弄得有些晕乎乎。做全河的水伯?
怎么就直接钦定我
这只小妖了?「本官从不空口白牙,随意允诺。
辽东山水险峻,地势延绵,如巨龙低伏,磅礴壮阔。也正因如此,极容易滋生野神、Yin祀之流。
所以,朝廷下令破山伐庙,以辽东最为激烈,几乎将大大小小的香火庙宇掀了一个底朝天!」纪渊淡淡笑道:
「凡事有利有弊,没了诸多野神,众多庙宇,山水地气杂乱无章,也让辽东连年遭灾。你这小妖虽然没甚本事,但从不曾自奉为神,蒙骗愚夫,诱取香火,根底颇为清白。又有螺仙道场,吸纳水脉精气,勉强也够得上册封的条件。」
纪渊自忖,手握赤色命数【草头王】,可以省去操练兵卒之忧。可占住地盘容易,治理好却没那么简单。
自古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白含章作为东宫储君,稳稳压住其他几位藩王。
不仅仅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以及圣人的信重垂青。更重要在于,这位太子实打实把治国方略用得出神入化。
景朝初定之时,九边每年吞吸难以计数的军饷粮草,而且屡屡遭受冲击,消耗十分之巨大。地方也不清宁,犹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的江湖余孽、绿林强人,时不时闹出大动静。
更别提四神爪牙,四处煽动制造乱子。
可以说,内外交困,如同架在火上的一口大锅。盖得再怎么紧,总有炸开的一天。
哪怕景朝圣人武道之高、武功之强,已经横压当世,却也改变不了百姓填不饱肚子的艰苦境地。恰恰正是太子白含章,提出几条方略,将其逐步解决。
短短几年间,就将景朝国运稳定下来。
这才是白含章毫无悬念,入主东宫的关键所在。
「定扬侯在白山黑水,一手遮天六十年,想要收拢人心,跟他斗上一斗,几近于不可能。与其来回拉扯,各显手段,不若从册封正神下手,重立白山黑水的香火庙宇。
莹娘来历清白,刚好合适,用来瞧一瞧成效。」
纪渊也是灵光一闪,他一个从京城过来的巡狩干户,怎么能够得到辽东百姓的接纳?
施政于仁?手腕强硬?整肃贪官?开仓放粮?
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且难以完全展开。
倘若纪渊将每过一处的山水,都寻跟脚干净的精灵妖物。请旨东宫,册封山神、水神。
随着那些立起来的庙宇香火越旺盛,本地人心自然就会慢慢归附到自己这一边。等到辽东处处有神,庇佑着白山黑水的大小村落。
那么,定扬侯的根基就如空中楼阁,大风一来就吹垮塌。
「大人······妾身其实也可以侍奉,要不您还是开口说一句,让妾身端茶倒水做些杂活吧。否则的话,这全河水伯的位子,妾身坐得实在不安心。」
莹娘眨巴着水润眼眸,两手绞着衣角,仔细思考许久,纠结说道。
这位千户大人看起来不像坏人,尽管眉宇有些疏离冷意,却也生得神采英拔。倘若真要委身,也不是······
「少做美梦。本官给你请一道册封水伯的旨意,左右也就费些时日传信给东宫。可若叫你占了便宜,本官努力修持而来的精纯气血,岂不白白损耗。
美色,只会影响本官练功的进度。」纪渊平静出声,打断莹娘的胡思乱想。
旁边正犯愁怎么捉拿猪婆龙的裴途,听到自家干户这番话,不禁暗自腹诽:「大人尚在天京的时候,可没少在金风细雨楼过夜。
果然,莹娘这小丫头片子没甚风情。哪怕投怀送抱,也打动不了大人。纪千户当真是枭雄之姿!」
幸好,纪渊并不晓得裴四郎心中所想,他静静地望向莹娘,等待一
个回复。后者也未多想,这只小水妖尽管脑瓜子不太灵光。
可对于人心善恶之念,却是极为敏锐。
莹娘能够感觉得到,眼前这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年轻千户,对自个儿并无半点其他的企图。就像见到路旁可怜兮兮的猫儿狗儿,顺手喂上一喂。
「妾身愿为大人效命。」莹娘微微一福,敛衽行礼。
樱唇张开,吐出一枚米粒大小的莹莹光点。
此是妖物内丹,乃积年累月吸收日月精华所成。一身大半功力与性命,都系在这上面。
莹娘倒也懂事,主动将内丹交出,等于表明心意。只不过,纪渊并无收下的意思。
操弄他人生死,对自己又没有半分益处。
再者,似莹娘这等低微的小妖,就好比钓鱼佬眼中的白条。约等于无,只作充数。
「罢了,你这小妖修为,如何做得水伯。」
纪渊眉心一闪,从牟尼宝珠取出此前奇士恩赐的琼浆玉液。摄出十几滴来,屈指弹入那枚内丹。
沛然充盈的精纯元气,霎时散开,渗入其中。「喽······」
莹娘如饮醇酒,小脸顷刻变得通红,眼神迷离醺醺然,俨然喝醉了一样。「多谢······大人赏赐!」
纪渊背着双手,衣袖摆动道:
「莹娘你自回去全河,且助裴途寻到那件兴云布雨的奇物,本官有大用。另外,这靖州附近何处阴魂多?指个地方。」
莹娘只炼化几滴琼浆玉液,整个人就已快要醉倒过去。她努力辨了辨方向,踉踉跄跄,伸手对着天边道:
「莽山的死人沟·····听龟爷讲,那里煞气重,每到子时都有阴风呼啸,阴兵喊杀。」纪渊颔首,这倒巧了。
他这一趟出来,收拢一个水妖。
如今还缺一个山神,不知有没有谁来填补空缺。
拿住全河、莽山,这靖州就如铁桶一般,彻底被自个儿捏在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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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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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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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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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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